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请你帮“我” ...

  •   庚古此话一出,气氛有些诡异,就连哐哐吃饭的“机器人”张济也愣了一下。“府君走了,你要随他去,那我呢,我已经失去府君了,我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了。三人行,必甩一人,这就是友情?论跳崖,也得我先跳,我和府君认识的时候你还在猴山上呢。”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冲向门。
      “拦住他!”杨安之命令守门的鬼差抱住庚古,可庚古一个人的块头能顶四个普通成年鬼,怎么拦得住啊。杨安之瞟了一眼庚古的座位,桌面上摆着两瓶空的五粮液,就在众人争论的时候,庚古自己干下去两瓶白酒,52度浓香的。“谁让他喝酒的?!谁今天负责酒水管理?!快叫救护车!”杨安之急了,李乌不明所以,但见众人脸色苍白便跑到庚古后面照着后脖子就是一掌,庚古应声倒地。
      救护车上,杨安之一言不发,面色凝重。李乌问道:“这点酒对他而言就是白水,你不用太着急。”杨安之没好气地说:“这就是好朋友吗,这就是传闻中的黄泉三杰吗?”这番话的语气可和“领导人”三个字挂不上边,“府君只是不让你联系他,没说不让你联系庚古吧,据我所知,这几十年你联系庚古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了,庚古也不怎么联系你。”杨安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府君化骨的那一天,庚古就像是逐日的夸父,跑遍了黄泉,从城区跑到了南邙,从奈何桥跑到了望乡台,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了,他骗自己府君只是在开一个恐怖的玩笑。他找了七天,没日没夜的七天,当他必须要认清府君出事了这个事实后,他跑到我的藏酒室把半屋子的酒都喝了。还好发现及时,鬼医说他要是想再做个正常的鬼就不能再喝酒了。虽然我们都不会‘死’,但你也知道鬼和人若是受同等的伤,鬼要比人痛苦百倍,这就是黄泉的规矩,是长久存在的代价。”李乌有点愧疚,他不想为自己白日里对庚古的态度辩解什么,沉默地坐在那里望着面前躺在担架车上的友人,在庚古的脸上,李乌看到了隐忍与坚韧,还有如他哥哥一般的强大。“你觉得他没想过灰飞烟灭吗,据我推断,庚古比府君进入黄泉的时间还要早,他们大概做了几万年的朋友了,你说府君于你而言是兄长和知己,那于庚古而言呢?在做府长之前,我通读过图书大楼里的《鬼史》,根据史料推算,黄泉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过庚古和府君的年龄了,你看看现在的黄泉,还有几个商周人,上周的倒是有的是,你一个唐朝人都已经能排到元老的地位了。铁打的黄泉,流水的亡人。所以你说他们俩认识多少年了,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早就成了对方身体、精神上的一部分了。可是,庚古没有选择转世或是跳不悔崖,他为了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李乌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更为怀疑庚古对府君的情谊感到自责,不过李乌的嘴可以守城门,硬得连炮火都打不开,他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反而说了句:“是我小看你了,能把《鬼史》通读下来的鬼,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杨安之有些愤怒:“这是重点吗,就你这样的混不吝怎么能和他俩做朋友的啊,还好我只是府长,不是你妈你姐姐,要不你能把我气得再死一遍。”
      庚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准确地说是昏睡了一个月,当然,李乌也守了一个月。听完杨安之的话,李乌每天都望着庚古想象他这几十年的日子,兄弟离去,小友未归,他还要继承兄弟的遗志做他该做的工作,五味瓶不足以描述他这些年的心境。夜半无人时,李乌拉着庚古的手痛哭流涕,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我错了”三个字。有一天早上八点整,李乌刚要给庚古喂水就听到了敲门声,这个敲门声很熟悉。打开门是张济,张济没有再说什么打扫卫生创城之类的词,只说了句“请你帮我”。
      “你先进来吧,我怎么帮你?”李乌把张济请进了病房,边给庚古喂水边听张济说话。“请你加入创城办,这样就是帮我了。”张济的话总是那么少,那么让人摸不到头脑。“孩子,麻烦您受累把话说明白一点,别惜字如金,又不是发电报。”李乌对这个新小鬼没什么好态度,毕竟是追着他满屋跑的“追命亡魂”。“好吧,这个故事很长,你要做好准备,我尽量言简意赅。在你回来的前几天,搐气袋破了。”李乌“噌”地抬起了头,满眼通红,他跨步上前,抓住张济的领子硬生生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你说什么?!那可是府君最大的心血,你最好是在开玩笑。”李乌的眼睛里流露出只有杀过人的人才会有的凶意。“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守卫的鬼吏眼瞅着破了个洞,里面的怨灵飞出去了一些,好在主任到得及时用法术将破洞补上了,可是里面怨灵的怨气太重了,再次冲破也只是这两三年的事了。但是,我们不能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搐气袋破裂无异于黄泉破灭,所以府长创立创城办,借创城之由行暗访及学习之事。创城办现在有两组,一组借巡视卫生的理由对黄泉上下进行地毯式搜查,负责缉拿黄泉中没飞到人间的怨灵;二组,也就是我们,借学习人间创城经验为由常驻人间,负责走得快已经到达人间的怨灵的搜捕工作。但是,你我的任务和大家不一样,我们要去找‘伤’。到目前为止,我说明白了吗,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张济再次像个机器人那样说出了这些话,仿佛是个ai。李乌的眼底变得像一汪黑潭,他说:“你讲得很明白,下面我替你说。‘伤’是一种说不清的物质,为了保证搐气袋的安全,防止有心鬼从材料入手打坏主意,所以除了府君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伤’需要附着在黄泉特有的蚕丝上才能织成搐气袋,而这种蚕就被称为‘捕伤蚕’。这蚕谁都知道也都见过,但怎么捕伤却没人知道。”
      “大体上没错,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一些了。府长在图书大楼的一个厕所顶棚里找到了府君关于搐气袋的笔记,但是八成的笔记都看不清了。现在我们得去看看这本笔记。”李乌拜托鬼护士照料庚古,跟随张济去了机密室。
      二人戴上手套,小心翼翼一页一页地翻着,可基本上的字都看不清了,纸非常脆,一不小心就会碎掉。终于,有一页上还留着着“无悔蚕”三个字。李乌问:“这个你们调查了吗?”张济点点头,说:“就是这个,所有的捕伤蚕可以承载‘伤’,但只有无悔崖崖壁上的捕伤蚕才能承载能织成搐气袋的‘伤’。”李乌皱了皱眉,问:“就凭这三个字就能得出结论?”张济递给李乌一个放大镜,指着纸上的一处“污渍”。李乌就势低下身细细查看,说:“这就是污渍吧,有什么问题吗?”张济也俯下身,抓住李乌的手腕调整放大镜的角度,此时,李乌感受到了张济靠过来那一瞬间身上的冷淡之感。两个人趴在桌上,头发碰到了一起,但谁也没有察觉,几分钟的思索观看后,张济直起身,说:“不好意思,不是这处。”
      李乌撇了撇嘴,张济翻到了下一页,这页上也有一块“污渍”,张济的手并未从李乌的手腕上收回,所以又将李乌的手提上了桌面,观察了须臾,点了点头,望向了李乌,手也放开了李乌的手腕。李乌会意,开始仔细观瞧,果然发现了一处小字:搐氣者須無悔崖蠶。这下李乌了然了,于是继续往后翻,翻了很久才出现一个“修”字,又翻了十几页才出现了一列天干地支:己丑癸□□子。只是中间的字看不清了。
      “这个怎么说?”李乌问道。
      “己丑癸酉甲子。”张济回答。
      “49年十月一?建国那天?”李乌有些诧异,张济点点头,说:“我们把所有的天干地支都带进去了,发现只有这天是个大日子。”李乌摇摇头,说:“为什么非得是大日子?”张济也摇摇头,说:“猜的。”

      府君笔记能给出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二人走出机密室,张济从后面再次抓住了李乌的手腕,低着头说:“请你帮我。”李乌有些诧异,但没有摆脱,说:“你这孩子,就这么不爱把话讲明白吗?”张济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涟漪,他说:“我并不是完整的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想让你帮我找回我丢失的记忆和一部分心性。我1989年年末出生在西方国家,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我的童年青年都很快乐美好,福利院的大伙对我都很好,可我只有对当时的记忆,记忆里的我每天都是笑的,那时我肯定是个正常人,但现在我感受不到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美好了,主任说我丢失了一部分灵魂,或者说丢失了一部分心性。后来,我被间谍组织看上了,被他们送回了我们国家以留学生的身份留在中国,为他们窃取情报。我不愿如此,所以选了一门无关痛痒的门类进行修读。”李乌打断了张济,问:“你是外国人?”可是这明明就是张中国脸啊,浓眉大眼,肩宽腰窄,黑眼睛黄皮肤黑头发,怎么也看不出洋人的影子。
      “我是中国人。”张济很坚定,“听福利院的教母说,她捡到我的时候我的衣服里放着八字和国旗,所以推测我父母都是中国人。那个间谍头子要我回到祖国帮他们行损人利己之事,但我不愿,可他们拿整个福利院威胁我,我只好听从。他们替我伪造了家世背景,要我回国读工科,好在临行前我出了个车祸,我假装丧失了一部分理科思维,而且手指的灵敏度也降低了,工科自然不会接纳我,所以我顺势选择了文学专业,研究方向是中国古代文学。而我传回去的专业资料于他们而言什么用都没有,我把文言文翻译地驴唇不对马嘴,怎么绕弯怎么解释,就这样耍了他们很多年。这就是我的全部记忆了,后面的事我就忘了,最后一幕记忆应该是毕业典礼那天的。”
      “好小子,没想到你张济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