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锥心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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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箭镞即将割穿他的喉咙之时——一双手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一拉。
四人齐齐滚落在地。
姜月一个肘击向后撞去，趁着对方躲闪之时，再次朝地上翻滚的姜琅冲去，身后人再次赶上扯住她的手，姜月发了狠，一个拧身，手作鹰爪状擒住他的手腕，脚下用力一踹，另一手顺势抓向他的腰带，竟是要将这个体格比她大出许多的男子来个倒跌跤！
然而对方反应也极快，就势一滚，姜月身上毒素未清，力有不逮，被他拽了下去，然而来人只是防守与阻拦，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因为强行运力，她的身体在静止时颤栗不断，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只剩下一个痛苦扭动的虫子，很碍眼，很恶心，满地的红让她脑袋发昏，若是平时姜月肯定是嫌弃地远离的，但是今天总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念叨：杀！杀！杀！
她必须杀了他，只有这样做了脑海中逼得她快要崩溃的声音才会消散。
但总有东西在身后缠着她，咬着她，拖着她，好烦！好烦！好烦！姜月忍耐到了极点，渐渐感觉到强劲的热流从四肢激涌而起，冲向自己的心脏。
然后这股狂躁在听到一道哭声后戛然而止。
“小姐，救我，你救救我。”是蕊心的声音。是差点为了她死了第二次的蕊心。
姜月的眼神逐渐有了聚焦，循着声音望去。蕊心满脸的血泪，额角的头发被扯掉了，凌乱的发根黏连着血肉模糊的头皮上，她微微仰着脸，一把冷刃抵着她脖颈侧。
在看见姜月望过来的一瞬间，蕊心喜极而泣，“殿下，你醒过来了.......”那柄匕首缓缓下移，姜峻脱力一般，匕首落到地毯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冷汗涔涔，衣衫也湿了个透。
方才不管他怎么劝阻，姜月都是充耳不闻，就连在一侧的蕊心也看出了不对，姜峻看出姜月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这才与蕊心做了一出戏。
姜月与蕊心互相搀扶着，姜月稳了稳心神，重新调息。趁着这个当口，姜峻连忙去查看姜琅的情况。他原来只知道姜琅受了箭伤，此时看到姜琅脸上两个血窟窿，心中又痛又恨，扯下布帛替他止血。
身后姜月的声音传来，带着夜雨的萧瑟，说道：“药是你给我的。”
姜峻知道瑶月宫出了这样的动静，很可能会惊动禁卫军，他必须尽快将姜琅带走，听到姜月这话，手上顿了顿，转向姜月的方向，他低垂着头，不忍去看她身上的不堪，但眼神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脚背上刺目的血痕，他心中又是一阵愧疚，回道：“娆娆，你相信二叔吗？”
“那些药都是官生在用，我事先并不知道混入了别的东西。”姜峻道，“二叔对不起你。”
姜月并没有接话，只是在姜峻扶起姜琅的时候，横跨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可以走，他不行。”
“你想怎么样？杀了他？”
“你知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
“我知道！他也因此得到惩罚了，不是吗？”姜峻也急了，他已经听到了远处禁卫军巡逻的声音，“娆娆！你就不能看在姊弟情分上......”
“你闭嘴！他是禽兽！他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没有这样的弟弟！”姜月红着眼，但那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已经到达极点的怒火，是压抑不住的恨意，“如果不是因为蕊心，我可能已经死了！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五感全无、灵识尽失、暗无天日！”
姜峻不知道姜月为何突然对姜琅有积压得这样深的恨意，但今夜他一定得带走姜琅，他只能亮出最后的杀手锏，“你难道不清楚，杀了姜琅会发生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听到这里的姜月忽然笑了，“我清楚！我太清楚了！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我才一味忍让、一味宽容，但是到头来我换来了什么！只有他的不识抬举！变本加厉！”
姜月一步步逼近，看着姜琅的眼神犹如是在看一条濒死的狗，姜峻感觉到她身上的戾气和杀气，谨慎地扶着姜琅往后退，“娆娆，你冷静点听我说......”
姜峻知道如果硬碰硬，他和姜月必定会两败俱伤，且无法向旁人解释，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姜月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是大嫂不知道。”
姜月脚步顿了顿。
再也瞒不住了......姜峻长吁一口气，将当年的真相说了出来。“大夏皇后擅嫉，残害皇嗣，就连身有缺陷的皇女也未能幸免。姜琅......抑或说四皇子能活下来是个奇迹。他的母亲在皇帝南巡时被宠幸，即将临盆之际被周皇后处以极刑。皇帝派人寻至乱葬岗时，在那名猎户女身下发现了一个气息微弱的婴孩。”
彼时外戚势力逐渐壮大，天应帝不敢将自己的骨肉迎入宫中，于是便悄悄传召了他最信任的伴读——也即是定国公姜良。姜良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但他不能说不，于是他在林氏生产后，悄悄狸猫换太子。
听到这里，姜月似乎有了某种预感，她感觉耳边兀地响起了嗡鸣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时大时小，“那我真正的弟弟，去了哪儿？”
她要去接他回家。
“他死了。”姜峻的声音变得悲凉。
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尖锐的铁锥刺入她的心脏，而后又听到姜峻说道：“他被送到的那户人家，姓祝。”
是他啊。是那个被她喊做鼻涕虫的小鬼，他总是偷偷跟在自己身后去校场，想要跟自己学骑射；是那个被晒得黝黑，腰间别着一把木棍作长剑，假装自己是斥候却总是跑得最慢的书呆子；是那个帮她在幽州躲过鞑靼斥候追杀却被她嫌弃一身汗臭的小兵；是那个......是那个因为她去晚了一步，一家八口全部死于鞑靼刀下的祝志岩啊！
姜月觉得那枚尖锥呼啸而过，从前胸到后背，贯穿了一个血淋淋的洞，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脑袋的眩晕再次袭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周遭的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
“娆娆，你尚且如此，你叫大嫂她怎么接受得了这个事实？她是真的将姜琅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姜峻忍着泪，得知祝志岩的死讯时姜良在郊外枯坐了一夜，最后失魂落魄地找到了姜峻，他守着这个秘密太久了，如今受了这样的打击，他再也扛不住了，他想向妻子林氏坦白，被姜峻劝住了。
“忠义难两全！大哥这些年付出了这么多，为的不过是一个承诺。那件事之后，他将更多的心血倾注到姜琅身上，他只能说服自己，这就是他的儿子！”姜峻道，“娆娆，二叔求你留他一条命！他该杀！可是他死了，大哥大嫂，他们真的会受不了的！”
姜峻一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眼眶里也是胀满了热泪。他一扭头，抹了一把脸，掩饰好翻涌的情绪，道：“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离开定国公府，等到那时候，大哥也会找到好时机和大嫂坦白......”言外之意便是你大可秋后算账，我姜峻绝不插手，但你不能在我面前将人杀了，我做不到袖手旁观。他也是看着姜琅长大的，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而对于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侄子，他更多的是愧疚和惋惜。
姜峻的眼神极其复杂，听到禁军的脚步声来到了宫殿外，眼神里甚至带着哀求，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他背起姜琅，一咬牙撞开拦在身前的姜月，向侧门快步走去。
“二叔！”姜月突然叫了一声。
姜峻回头，房里依旧没有掌灯，姜峻只能依稀看到，姜月似乎抬起了头。
“我想和他再说一句话。”姜月的愤怒似乎在姜峻那一番话后销声匿迹，平静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诡异，“还有，将东西还给我。”
旁人或许不知道姜月说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姜峻却是知道的。她说的是她亲手为姜琅绑上的红绦。
在姜峻背上因疼痛而昏厥的姜琅这时却有了些知觉。姜琅扯了扯嘴角，说道：“二叔，你将我放下去。”姜峻还有些犹豫，姜琅又道：“她不会杀我的。”
他潜入瑶月宫，看到姜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他认成赵简，看到她亲昵地问怎么了，他就知道她一直在骗他，什么接近赵简是因为要借他的势，什么等事成后就会离他而去......都是谎言！谎话连篇！
时至今日，他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想要，于是他想办法得到。他相信姜月不敢杀他，不是因为他是姜琅，而是因为他是大夏的皇子！姜月这时候可以拒绝他，等他回到大夏，等他谋划成功，他就是大夏的主人！他要踏平大燕！他要叫姜月对她俯首称臣！
姜月的身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在两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来到了姜琅面前。她慢条斯理地散开姜琅的发髻，再将那条红绦解了下来。
看起来，她真的只是要回那条红绦。
在她动作的时候，姜琅无比留恋地细嗅着姜月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带有余韵的沁凉的香。是盛放在雪花纷飞的庭院里，被吹散的红梅香。
姜琅嘴唇动了，姜峻看见他想喊阿姊。
但姜月比他更先开口，不带一丝感情道：“你不配！”
月光照着窗纸的水珠，映入昏暗的亮光，姜峻依稀看到姜月忽然慢慢勾起一个笑，他胸口猛地一窒，骇然大喊道：“不要！”
然而已经晚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