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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裴松的目光炽热,紧盯着云赊月不放,裴照站在一边除了护着妻子外,也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么,只看得出他并无恶意,因此也便罢了。
      云赊月心中惊雷作响,若是能立刻逃脱此地,她定然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偏偏她就站在裴松的面前,躲不得,逃不掉,就和五年前一样。
      他认出自己了吗。
      那他为何不认自己,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自己的计谋,还是…不想认。
      甚至,没必要认。
      “王爷看来也是长情之人,若你的心上人提高到,定然十分感动。”
      “只可惜君恩如流水,奈何情深缘浅,来不及相爱便错过了。太子殿下于萧娘娘如此,王爷于心上人相比亦是如此。臣妾出身不高,得一良人,此生已经无憾,只希望余生能在瀛洲平淡度过,求个无波无澜,子女绕膝,平平安安便好。”
      她尽力控制着语气平稳,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落泪在裴松面前,尽然他可能已经认出自己,云赊月心中凭着对他的几分了解,也相信裴松不会在这时拆穿她。
      或许,甚至他只是对着这一副像极了云赊月的皮囊,以尽情思。
      众人入殿不久,裴竹影便在侍卫婢女们的护送下入了席,简单寒暄几句,歌舞入场,一时间展现出的便是看似太平的皇家宴席景象。白日里,他国已然前来朝贺,大臣们的宴席也已结束,如今入了夜,才是皇室子孙们为帝王庆祝万寿的家宴,外表看起来自然是热闹喜庆,实则暗地里早已波谲云涌。
      “之玉,你我父子一别三年不见,为父着实思念啊。”
      裴竹影一开口,面对裴照便是一副慈父模样。望着高台上的父亲,裴照心中动容,遂起身,云赊月自然与夫君一起行李。
      “儿臣在瀛洲也十分思念父亲和几位兄长,如今终于携妻子为父皇贺寿。”
      看着儿子愈发沉稳有礼,成了婚更是贤能有担当,裴竹影心中止不住地满意。
      “朕在京都也时常听闻瀛洲情形,这三年瀛洲政绩屡屡出彩,前些年因灾情前去避难的平民也都落了户,有了生计,听说还开了女子绣坊,让一些战士遗孀或守寡的妇人也能靠自己活下去。瀛洲近年丰衣足食,你功不可没,甚好。”
      裴照满心欢喜,笑意始终挂在嘴角。
      “父皇惦念儿臣,儿臣不胜欢喜,只是瀛洲如今能有如此成绩不全是儿臣的功劳,莺时聪慧,这三年对瀛洲百姓十分重视,女子生计也是她提出来的,父皇若要嘉奖,也当有莺时一份。”
      云赊月镇了镇心神,虽并不确定裴竹影还记不记得自己的面容,但若是显示出胆怯来,反倒叫人疑心。于是她安稳站着,不卑不亢地注视裴竹影的目光,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打量,有狐疑,还有几分看不懂的情绪。
      “哦?说到你这位王妃,朕还未见过,竟有如此胸怀和见识,倒也不愧是贤臣的遗孤。这样吧,瀛洲乃羽朝最广茂富饶之地,你也算于国政有功,为妻为臣也都算合格,朕便给你一赏,你想要什么。”
      看似奖赏,实则是君王的试探。
      只见云赊月盈盈一拜,抬眸道:
      “儿媳为瀛洲计,是不忍夫君日日劳累,为羽朝计,是身为羽朝子民的本分,更是身为皇室的职责,儿媳无功,不敢受禄。”
      裴竹影似乎分外满意这个答案,见爱子之妻并非心高气傲之人,便点点头。
      “羽王妃所言甚是,不过你有功乃羽朝臣民见证的事实,朕也不能真的不赏你。瀛洲地大物博,之玉平日里也定然不缺你的衣食穿戴,这样吧,朕便赐你一赏,有朝一日你想好了要什么,再来找朕兑现如何。”
      裴竹影故意顿了顿,又开口:
      “只是朕如今已年老,你还年轻,若朕有一日驾鹤西去,岂不是亏了你。”
      自古君王都十分忌讳百年之事,裴竹影不愧是亲征战场的千古帝王,生死之事早已有自己的盘算与谋划,面对子民,杀生无数的人也看似从容。
      “这样吧,你随朕来,朕赐你一物,你可代代相传,无论是一日还是百日,一年或是百年,只要此物在,羽朝君王就必须兑现此恩赏。”
      如此开恩,叫宴席中的众人都吃了一惊。云赊月此番首次进京,身为侍郎遗孤,父亲既没有手握重权,母家也无所依靠,唯一让她仰赖的唯有羽王这个丈夫。不过,在这个王朝,有羽王做她的靠山,便够了。
      如今,帝王也开口,这世代相承的恩赏,便如同一块屹立不倒的免死金牌。
      裴竹影招手,便示意云赊月跟上他去取信物。离席后,缓缓跟着帝王的步伐走去,洁白的衣衫轻盈飘起,未曾注意席间的人正用着各自不同的神色注视自己。裴寂望着这抹身影,透露出的神色是与帝王一般的审视与琢磨。反观裴松这边,清冷矜贵的模样不减,随意地朝云赊月的方向看去,沉寂的眼底看不清情绪。
      云赊月规规矩矩地跟在裴竹影身后,走在幽深灰暗的宫殿,弯弯绕绕的长廊如同人生的迷宫,看不到前路是否有尽头,也不能回身张望来路,左右皆是碰壁,起落都为死局。
      入了内室,房间无灯,只靠着外廊四周的烛火借着点光明,影子投射,只能看见裴竹影与云赊月二人的轮廓。帝王曾经威武的身躯在岁月的揉搓下也放缓了步伐,裴竹影并未在内室取些什么,反倒在贴身的袖口里取出一只香囊,伸出手,递给云赊月。
      后者则庄重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感受柔软的布料躺在手心。
      裴竹影始终不发一言,背着手转身,龙涎香丝丝缕缕围绕在殿内,昏暗的轮廓,云赊月仿佛看见了登临帝位后的裴寂。
      落寞的、孤单的,帝王。
      这一年,裴寂三十有二,而云赊月比他小了整整十岁。
      望着九五至尊的背影,云赊月低头看了眼香囊里的物什。深深吸气,将香囊安然系于腰间,依旧笔直地跪着。
      “陛下思虑深远,为何不拆穿我。”
      眼前人不过淡淡开口:
      “你是谁,你属于谁,于朕,于羽朝而言,都不重要。你既不会影响这朝局江山,那你想叫什么名字,做谁的妻妾,朕都可以装作不知,只是一点,我儿心中珍爱你,这一点足以救他,也足以害他,朕不知该保你,还是该杀你。”
      云赊月淡然一笑:
      “不知陛下说的,是你的哪个儿子。”
      羽朝三位杰出的皇子皆心悦于她,这势必影响羽朝江山,这一点裴竹影自然明白,可他有自己的打算,眼前的女子心思缜密,聪慧过人,留在裴照身边,有朝一日若三子夺嫡,或可因得胜者的情分保爱子一命。
      走出内室,兜兜转转了不知几番天地后,终于又走出大殿,走到有风的地方。云赊月徘徊向前,夜色动人,她心中万千愁肠无法言说。
      迎面撞见一人,定睛一看,发现这人竟是裴松。
      “好久不见,枝和。”
      云赊月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快步离开,逃窜似的不愿见他。
      “萧枝和。”
      裴松大声喊着,可云赊月脚底的步子更加地快,她不愿裴松认出自己。
      “月儿。”
      他终究还是认出了自己。
      在什么时候。
      是太子跌跌撞撞跑向自己确认之时,是太子失望离开之时,是他们对视之时。
      还是,从那白玉铃铛摇摇晃晃地驶向云赊月时,远远一见,便知是她。
      裴松说,他定会比裴寂更快就能认出心上人。
      那心上人,便是云赊月。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这一默然,便是五年。光阴纷飞如昨日落花,匆匆不再回头,空余琴音绕梁,三尺之外再无人牵挂同一人,即使相见,也作不知,即使相逢,也是无言。
      云赊月到底还是回了头。
      她没办法回避裴松,回避她此生唯一想忘记却越来越深刻的人,回避一抹春日的墨绿,三月挂满的枝头。
      “王爷。”
      她欲言又止,当想说的话过多,便只好不言,以沉默,足够替代千言。
      “月儿。”
      裴松又开口唤他,这声音与以往都不相同,云赊月听出了裴松不再克制的情感,听出他思绪的惊涛正不停拍打他仅剩的神志。
      向上看去,那人炽热的神情不容忽略,眼角的猩红诉说着他克制的思念,墨绿的长袍,高高束起的青丝,不同的是他不再冷静如枯木,不再寒冷如岩石。
      “三年不见,妾早已变了样子,王爷是怎么认出来的。”
      裴松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无比沉重,想跨越这三年的不见,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
      “我说过,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更早认出你。”
      他歪过头,泪水盈满他的眼眶,他微眯起眼睛,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传自裴竹影,却与裴照完全不同,不染鲜血的一汪净潭与冷峻如死水的空谷自是大相径庭。云赊月从未见过裴松红着眼的模样,将落未落的泪没等流下早已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生生地疼。
      她知道,此生都无法忘记裴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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