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太阳》北唐羽惜

4、第 4 章

　　【为何要自己一天一天的瘦下去】

　　“别抱我。”

　　李千看着顾岭秋的眼睛，忍着鼻子酸后退一步，揉了揉眼睛，把几滴眼泪蹭掉，拿着蛋挞盒子往卧室小客厅的方向走。

　　蓝莓蛋挞是他原来最爱吃的那家，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的卖，他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如今是怎样的了。

　　甜润的果酱夹心入口微酸，甜味呛着嗓子，李千吃了一个就咳嗽了，顾岭秋让他喝水，他也就喝了两口。

　　“医生怎么和你说的？要你多喝水，不记得？”顾岭秋坐在旁边，腿上垫着电脑质问。

　　“我不想喝。”李千说完，挪着身体，坐在顾岭秋身边，靠着他的肩膀，“我嗓子不痛了。”

　　顾岭秋看了一眼李千的发顶，“去刷牙，该睡觉了。”

　　“哦。”李千坐直了身体，起来，去洗手间。

　　刷完牙回来，顾岭秋还在工作，李千就回床上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等夜里猛然醒了，李千胡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腰，都没事，再看向旁边，顾岭秋正睡着。

　　是什么都没做吗？

　　第二天早上，顾岭秋第五次被摸醒的，夜里李千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被子踢下的床，往他怀里钻的厉害，还用手掀开衣服摸他的肚子，腿夹着他乱蹭。

　　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差不多，李千也到了快醒的时候，顾岭秋把被子让给他，还顺带着把他包裹紧了才走。

　　今天是休息日，顾岭秋把应酬之类的事情都推了，让助理回复的理由很单纯，就是不想去。

　　顾岭秋洗漱完回来，发现李千又开始发烧，家庭医生不值得信赖，顾岭秋带着昏昏欲睡的李千去了市里有顾氏股份的医院。

　　直接抽血，化验，然后再带着人回来，半路上不论李千怎么说饿怎么求着要下车，顾岭秋也不停车给他买小零食，外面的东西不卫生，顾岭秋不让李千吃。

　　“你说，那个早餐铺会好吃吗？”

　　顾岭秋轻踩油门加速，沉默着没说话。

　　“你故意装作听不见的。”

　　“车子里好静。”李千渐渐减低音量，“气死我吧。”

　　到伊庄的时候都十点了，李千饿得腿软，顾岭秋依旧是把人从车上抱起来，才发现，李千越来越瘦了。

　　伊庄的做饭的佣人都是和很多大师学习过厨艺的，哪道菜口味不济的时候顾岭秋也会直接请大师过来驻家，所以按着道理来说伊庄的饭菜丰富程度和口味绝对是不比顾家差的。

　　“你在减肥吗？”顾岭秋说完，夹了一条蔬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

　　李千胡乱咽下嘴巴里的东西，立刻回答“没有。”

　　顾岭秋的手机响了，是信息，他看了一眼屏幕自动解锁，白色的屏幕映照在他平静的眼底，他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可手指却在屏幕上反反复复地滑动，似乎是在焦急地确定什么。

　　李千并不关心，安心吃着自己的饭，心里偷偷惦记着顾岭秋是不是嫌弃自己瘦了，没手感了，所以昨天才什么都没做的，又在想那家开车时路过的早餐铺，到底好不好吃。

　　“饱了饱了。”李千靠着靠背摸摸肚子。

　　顾岭秋也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别老摸肚子。”

　　“哦。”李千最后在肚皮上摸了一下，把手垂下去，起身去了客厅。

　　见李千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顾岭秋也就没再想去查李千的饮食档，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李千吃东西吃的急，顾岭秋让佣人给他做了一杯鲜橙汁和一杯苹果汁。

　　李千坐在沙发上看着佣人放下的两杯果汁，犹犹豫豫地选了一个颜色偏重的，然后拿起了，抿了一口，是他爱喝的橙汁。

　　李千的色觉消失的太久了，以至于他脑海里残缺的记忆也都是黑白灰的颜色，所以，无论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回忆，在他眼里，都是个没有阳光的，沉闷的阴天。

　　眼前的一切都该让他痛苦，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阴天。

　　可每当他再次看向顾岭秋的时候，仿佛，炙热刺眼的阳光又重新渗透到了整个屋子，光彩四溢。

　　顾岭秋吃完饭过来的时候，李千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桌子上放着他喝过半杯橙汁和一整杯没动过的苹果汁。

　　挑食，顾岭秋不自觉地说出来，语气里有轻微的责怪，却没有严苛的不允许。

　　李千迷糊着听见了，轻咳了两声，转过身，脸冲着沙发的靠背，他柔软的，如同婴儿般黝黑的头发就自然地散落在沙发上。

　　身上被东西盖住，温度渐渐蓄积起来，头也被柔软的枕头垫起来，李千安稳地睡去了。

　　顾岭秋坐在不远处，看着李千的睡颜，再次打开在饭桌上已经看过许多次的血检结果，心里暗暗溢出些许莫名的期待。

　　李千这次应该会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了吧，他想。

　　＊

　　“醒醒。”

　　李千睁开眼，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他撑着身体迅速坐起来，“顾秋……”

　　“我感冒了，会传染的，你回你那里睡。”

　　顾岭秋抱着肩膀，把头转过去，气呼呼地说：“你自己怎么感冒的，自己不记得？”

　　李千抿了抿唇，爬起来跪在床上，凑到顾岭秋跟前来，讨好地摸摸他的手臂，“我怕……怕打扰到你，顾秋，别生我气了。”

　　李千说完，就要把手收回来了，他有点睡迷了，都忘了顾岭秋讨厌别人碰他。

　　在手指离开顾岭秋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在变慢，李千看着顾岭秋睁开眼睛，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正用力将自己拉过去。

　　李千以一种惊慌地神色跌进了一个被常年被黑色包裹的人的怀里，过程发生的太快，以至于结束之后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岭秋的手臂微微下压，让李千只能靠着他，头也被以一种很亲昵的方式按住，让李千的耳朵紧紧贴在那温热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

　　“你不用怕，怕什么？”顾岭秋的声音透过胸腔，骨骼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李千的耳朵，震颤他的耳膜，扰乱他的心跳。

　　李千心跳如鼓，猛然睁开眼睛，阳光熹微，已经是下午了。

　　“顾总去了公司，很快就回来。”

　　李千点点头，摸了摸胸口，看向刚才和自己说话的佣人，“心跳的厉害，上次查理医生给我开了药，我忘了放在哪里了。”

　　“顾总说家里的药都过期了，已经都扔掉了，要不要现在给查理医生打电话呢？”

　　李千摇摇头，“不用了，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顾岭秋确实很快就回来了，李千刚把新送过来的鲜花打理好，顾岭秋就踹门进了阳房，拉着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只说了一句，“别干这个。”

　　李千尴尬地站着，路过阳房的佣人时不时用关切的目光看过来，臊得他浑身不舒服，哪里就娇气成这样了。

　　原来在顾家的时候，李千那些佣人的活他什么都做，插花除草，做饭洗衣，他什么都会的。

　　只是这两年被顾岭秋关在这院子里，他也只插花的手艺还保留着，其他的都做的少了很多。

　　“顾岭秋，我有得罪你的地方吗？”李千踮起脚尖问正在给他洗手的人，顺便观察顾岭秋宽大的背影。

　　顾岭秋生的高大，肌肉线条也比很多男人都粗壮，优越的身材无瑕的容貌，简直得天独厚到令人嫉妒的程度。

　　尤其是他的手臂，看起来总是那样有力且有安全感，但李千只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擦手。”

　　李千默认没有，歪着头问顾岭秋，“那为什么……总是关着我呢，我不配拥有自由吗，家里的佣人还有休息出去玩的时候，我也想去玩呢，我才二十二岁，我对外面的世界……什么都不知道，都不了解，我们早晚会没话聊的。”

　　顾岭秋把毛巾放在洗手台上，挑眉，“你想出去？”

　　李千立刻点头，“想。”

　　“那就吃饭。”顾岭秋伸出手，在李千脸颊上点了两下，“两碗饭，只要你吃下去，我让你出去。”

　　自然是没吃下去，李千看着自己硬吃也吃不下而剩下那半碗饭直接被顾岭秋伸手拿走了，三两口就吃了一个干净。

　　“再添一碗。”顾岭秋面色平静地把空碗递给佣人，随后电话响了，起身去了客厅接通。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李千又在摸肚子。

　　顾岭秋眸色阴沉，“明天去顾家，周管家刚打电话提醒了，明早你去道馆请香。”

　　去幼明观请香是有说法的，必须是童男子身才行，李千给顾家请了许多年，只因为他前头一直都是干净着的，没碰过人的。

　　“过两年，我要是结婚了，顾家找谁请？”李千突然冒出这一句来。

　　“你敢吗？”顾岭秋夹了撮米饭，悠悠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李千眼神飘忽，十指交叉轻轻压放在肚子上安静地在椅子上坐着：“顾伯伯早就和爸爸说了，等我二十二岁就给我相看适龄的姑娘。”

　　顾岭秋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语气淡淡地说：“那你等着吧。”

　　李千也就没做别的，就坐着看着顾岭秋，时不时舔舔干涩的嘴唇，直到顾岭秋拿了纸巾擦了一下嘴，优雅地结束用餐。

　　“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一次说完。”

　　李千扯了一下嘴角，向着顾岭秋摊开掌心，似乎在索要，“我的记忆呢？”

　　他要的，不过是他自己的东西。

　　顾岭秋微动了两下下巴，语调平静，但心里已经不耐烦了：“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住在伊庄，你也不需要太多有用的知识。”

　　“可我不想这样活着，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