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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错撩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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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春雨绵绵不绝,滴滴答答地从屋檐滑落,偏院屋内只张志牛一人,他翻看各个册子看得脑袋发昏,怎么麦子是一册、豆子是一册便算了,各类鱼种也各成一册,山上杂货也是各成一册,这让他要翻找到什么时候才能理清呢。
实在理不清,他索性决定再放一放,唤来王二,让他端来几盘下酒菜陪自己喝酒。
王二自然乐得有酒喝,两人推杯换盏,他见张志牛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忍不住开口问道:“庄头可是有烦心事?”
“还不是小姐的吩咐,账本对不上,这么大的庄子,账是真的难理啊。”张志牛摇头叹息,先前交上去的总账老是被文元酒纠错,现在再去查细账,他又一头雾水,难以下手。
王二进来时候就看到榻面上散落的账册,他算是离张志牛和孙宏业比较近的,见张家日常行事,知道其必定是有落入张家口袋的,就是自己也难免从中获利,自己因张志牛进来,平时虽多向孙宏业汇报,但看不惯他同张妈妈架空张志牛,他心里还是自觉和张志牛是一头的,他便悄悄地对张志牛说道:“交给小姐的那本账本不对,那张妈妈就没给您对的账本?”
!!!张志牛顿时瞪大了眼睛,对的账本?
王二见此,叹一口气,这张庄头不管事也太久了,便是做面子,那谁手里还不放着一本真账本,就是要贪,也要知道贪多少是合适的,因而他以己度人,觉得张妈妈手里肯定还是有另一本总账的。
王二点点头,“这有了对的账本,您一看,那出入多少不就出来了,届时您再对应地去查详细的细账,抹去不能说的,这不就能交差了嘛?”
妙啊!张志牛一拍桌子,举着酒杯和王二碰了一杯,笑得合不拢嘴,嘴里都换了称呼:“小老弟,这可真是说到了点子上,解了我的大难题啊,来喝一杯!”
以张志牛对张阿花的了解,这账本说不得还真有第二本,毕竟开头几年两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张阿花每笔都悄悄记下来,比着来不敢多拿,就怕被老夫人发现,后面是看老夫人去世、文家南下,才渐渐松了心头的弦,加上后面孙宏业进来又极为能干,自己放了手,才忘了这一茬。
如今被王二一点,张志牛也看明白了关窍,但心里难免有些伤心,当年虽说是因老夫人阿花才嫁给了自己,但自己这几十年对她是言听计从啊,他还记得她嫁过来的时候,两人事后谈心,她哭得梨花带雨,靠在他怀里哽咽地说自己很小就被爹娘买了,只记得自己叫阿花,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怜惜她,让她跟着自己姓,还承诺要一辈子对她好。
哪怕知道她看不上自己,在庄子里传出了和孙宏业的风言风语,自己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她命苦又为自己生儿子伤了身体,要是这样她能过得高兴些也行。
可现在她看着自己被小姐刁难,手里有账本也不愿拿出来。
张志牛心里委实有些难受。
知道直接去问张阿花,她也不一定给自己,索性趁着这会儿她出去办事不在房间的功夫找找。
张志牛把房间翻了个遍,结果没找见。
这么贵重的东西,依她的习惯,应该会藏在哪里?
张志牛一眼转向了衣柜,最后在衣柜深处的一件厚棉衣里面摸出来了,撕开来一看,乐了,厚厚的一本,真是又一本总账。
张阿花保存的还挺好,看着只是有些泛黄,书页都没大的破碎。
他悄摸摸地揣进怀里,再把衣柜收拾好,后面要是张阿花在场他表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翻着细账查找,实际上他一个人的时候,从总账里面找见又查明细账,想好应对文元酒的说辞后,便再也不管了,要么唤来王二喝杯小酒,要么自己拿出骰子来玩,思考着等雨停了要不再去听一场柳老板的戏。
上次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只记得在王家玩骰子,怎么结束的都没个印象了。
因此,雨水连绵了四五日,中间文元酒再叫张志牛去回话的时候,他终于能给个像样的回答了。
旦风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还说这张志牛真是得被骂一顿,看看,这不是会办事的吗?
文元酒听后,放下手中的《周说》,笑着摇摇头。
事情那是这么简单的?
到了二十六日,天气终于完全放晴,想着一连送了多日的酒酿饼,今日,文元酒换了花糕和蜂糕,还专门留了纸条,询问谢玄凌是否喜欢。
因此今日准备去田边转转的文元酒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
最近几日,她看账看明白了秋渠庄的田地主要种两种作物,一种是冬小麦,每年九月份左右种下,来年六月左右成熟,一种是大豆,也就是黄豆,接着冬小麦种,五六月种下,正好九月份收获,如此,一年田地里面能有两次收获。
文元酒不得不叹一声,田户的智慧真是无穷,如此将田地利用得正正好。
因而看着天晴了,她便想着去巡巡田地山塘,说来惭愧,之前在深闺,连小麦形状如何都不甚明了。
如今不在府内,正好有机会去看看。
所以此时,留下车夫守着马车,文元酒带着旦风和书兰沿着田埂散步,魏都四人跟在后面。
春风暖阳下,荠麦青青,放眼望去,一片绿色如纱如海,飘扬至不远处的覆舟山脉。
中间还有农户扛着锄头劳作,时不时地停下来,好奇地往她们这边望。
文元酒便让书兰去找他们问问佃租几何。
这几日下来,书兰和画意两个中书兰渐渐在文元酒身边显出来了,她的交际能力数一数二,不知不觉间在庄子里面和许多人打好了关系,帮助文元酒了解了不少信息,至少张阿花和孙宏业的关系在文元酒这里是坐实了。
画意还是有些太内向寡言,文元酒见她对吃食感兴趣,让她给院里小厨房的厨娘打下手,主要掌管她身边的吃食,这次也没带她出来。
远远地能看到,书兰问了好几个人,不一时,她回来,通禀说,秋渠庄是十成收一,并且这些农户答得真心实意,不似作假。
文元酒挑眉,佃租上张志牛几人倒是没动手脚,还算有些良心,这些佃农不易,文府的佃租收的自来都比其他府里低。
“走吧,回去吧,吃了午食后上秋渠山看看。”庄子后还有一片明秋塘坐落在秋渠山下,今日得闲,正好一起巡看了。
马车粼粼行在路上,刚转过路口,便听到一阵喧闹,文元酒掀开帘子一看,竟是自家庄子门口有人站着高喊什么。
文元酒:“马车停在空地上,先看看这几个人闹什么。”
在外骑马护送的魏都:“是。”
马车到了门口,文元酒下马,站着的三个人立马回转过来,走到她面前。
文元酒便见中间那个着深色长衫、面容瘦长的中年人对着她一拱手,开口道:“想来您便是文府小姐,这庄子的主人吧?”
文元酒发现他手上拿着一张纸张,不知道写的什么,收回目光,见对方眼神沉着,态度还算知礼,便点头道:“正是。”
中年人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文元酒,开口道:“我们乃是受升平班柳老板所托而来,人称我一声老吴,见过文小姐。这是几日前您家庄头签下的欠条,当时说的三日还上,如今已过了五日,我们都未收到张庄头的银两,张家无人,少不得叨扰小姐,来这庄子上找人了。”
文元酒低头,被纸张上的数目吓了一跳,白银一千两!她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再看第二眼,落款确实是张志牛的名字。
前几日张志牛酒醉而归,没想到他还出去作赌了,这一场便输了一千两,可真是大手笔啊。
文元酒转头,正要派人去唤张志牛,就见他踉踉跄跄地从院中跑来。
此时,身后也传来马蹄声,一个着灰缎的青年人下马狂奔而来,冲过文元酒,对着老吴几人便喊道:“老吴!家里没人你们不会等一下,跑来这里做什么,打扰到了贵人怎么办?”
老吴双手一摊:“你家没人,我们自来找债主,天经地义!”
张志牛跑到几人身前,见欠条在文元酒手里,双腿不由有些打颤,他忆起来仆从报给他的数量,眼前不由得发黑,手指着老吴道:“你说……说我欠了……欠了柳老板多少?”
老吴伸出手指,比了个一:“整整一千两!”
那晚他酒兴上头确实赌了,却没想到赌这么大,最后还欠了这么多。
话音落下,张志牛直接腿软往下跌,张真连忙扶住自己父亲,“爹,别急,我们可以还上!”
傻儿子!这么大一笔,你就这么说出来咱们家可以还上,这要是都能还上,那小姐还不起疑,这不得查你爹啊。
张志牛就是再笨,也知道这事情闹到了文元酒面前,不是这样说的,他软靠在张真身上,先向文元酒告罪,再从她手中拿来那张欠条,一看确实是自己的手迹,心如死灰,连忙讪笑着说:“吴老弟,好商量,宽限宽限,我家慢慢还。”
老吴:“不能宽限,这上面写的三日内还清,如今已有了五日,要是再宽限,可就不只是一千两了。”
张真年轻气盛,还想上前理论,被张志牛拉住,“好说好说。”如此应下才将老吴安抚下来。
此时张志牛脑子清醒过来,人也机灵了不少,当即转过头来对文元酒拱手道:“小姐,让您见笑了,这是小的私事,打扰到您真是罪该万死,请您恕罪。”
文元酒只盯着他但笑不语。
张志牛被她这似看透一切的眼神盯得腰越弓越低,额头上冷汗直留。
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