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花》紫琦东来

10、初雪

　　那边路年年和姚娟娟、陆昊他们说笑，安适地把腿架在她右腿上，封羽澄只好由她去了。还有人叫着玩桌游，她兴致寥寥，只看着他们玩。
　　她敲了敲路年年，示意自己腿麻了，路年年识趣地放下腿。划开手机一看，八点半了。于是放低了手机，啪嗒啪嗒打了一行字发出去。
　　【玩得怎么样？】
　　【现在正热闹呢。你呢？要来一起吗？】
　　【差不多了，应该可以走了】
　　【要来接你么？】
　　【你在哪里，我自己走过来就行】
　　【你回头看】
　　封羽澄触电般回头，余钦正站在门外，左手插在大衣的兜里。暖色的灯光正洒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成一个褐金色的光晕。
　　他放下了手机，笑着朝她招手。封羽澄的心乱了。
　　其他人也纷纷回头看向窗外。
　　她只好欠身和同学告别：“不好意思了大家，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尽兴。”
　　在阖上门的刹那，她好像听见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她红着脸在余钦面前站定：“你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多久，我还在外面玩了会游戏。不知道进来合不合适，毕竟都是你的同学。”
　　“外面冷不冷？”
　　他苍蝇搓手般将通红的手搓热了，放在她的右脸上：“你感受下。”
　　他的手干燥温凉，捂在她发烫的脸颊上，像是在降温。
　　“还是挺冷的。”她颤抖着声音低下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我带了手套。”只见梁近安从兜里拿出了一副手套，看样子是他的。“只有一副，怎么办，我们一人一只？”他说着便帮她戴上，她静默着接受一切。
　　不知怎的，她的步伐磨磨唧唧的，而余钦也配合她走得很慢。
　　这时，灯光下有霰粒轻盈地飞舞。
　　“啊，余钦，你感受到了吗？下雪了！是雪诶！”她兴奋地大叫起来，把头扬地高高地，“好想拿个袋子把它们都装走！”
　　“今年的初雪好早。”余钦看着她笑起来。
　　路上的行人也停了下来，有的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刻。
　　“听说看到初雪的人会有好运哦。”她用掌心尽力接住一片片雪花，“余钦，你看，好标准的雪花！”她像得了至宝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与人分享。
　　余钦看着她摊开的掌心，是一枚六瓣星状雪花。他忍不住感叹：“好完美……”
　　“我以为雪花的形状只能在显微镜下看清楚，没想到现在肉眼就能看到，真漂亮！”
　　她手心的温度让这颗雪花变得越来越透明。“啊，消失了。美好的东西真的很容易消失啊。”她惋惜道。
　　“你说看到初雪的人会有好运，那么我们一起看到，是不是就是双倍幸运？”
　　她很用力地点点头：“那我要定向许愿。”
　　“许什么愿？”
　　“我不贪心，目前最希望的是我们都考上很好的大学。”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才不是，要大声说出来幸运之神才会提前为我安排啊。”
　　“有道理。”余钦学着她的样子，十指交叉相握，闭着眼轻声说，“那我也有一个愿望：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可以让封羽澄先插队。”
　　“许的什么？”
　　“我暂时只打算告诉掌管幸运的神灵了。”余钦朝她神秘地笑笑。
　　封羽澄见他肩膀上都被雪洇湿了一大片，便指着他的肩膀笑着不说话。
　　“你瞧——”他说着用手指帮她捋掉发梢上晶莹的雪霜。
　　“原来我也是受害者，哈哈。”她不禁拨了拨刘海儿，细碎的雪掉在了脸上，颤抖着打了一个寒噤。
　　“别着凉了。”余钦把她棉衣的帽子扣上脑门。
　　“初雪就应该喝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呀。”她指着对面的奶茶小屋，余钦依着她往前走。
　　“你喝草莓味的？”她狡黠地笑起来，“我跟你喝一样的吧。”
　　余钦愣了一下，说：“虽然喜欢，也不是非它不可。毕竟一直喝一个口味也太没趣。我喝芒果的好了。”
　　她遗憾地点点头：“可惜我芒果过敏，可吓人了。”
　　“那就按你喜欢的点好了。”他说。
　　两个人坐在外面的伞棚下瑟瑟发抖。幸好有奶茶在手，当一个小小的暖手宝。
　　上天没有一点不舍得，让雪愈下愈紧了，有一些人已收摊，周围越来越安静，纷扬的雪似乎吸收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封羽澄那不断跳动的内心。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她回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清晰的侧脸：“什么？”
　　“越长大时间过得越快，有时候前几天发生的事都有可能会忘记。”
　　“据说，人越大对时间的感知能力越低。人刚出生的时候，对周围的事物感到好奇，在学习的过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间流逝。但长大了，什么都会了，日常的事物见惯了，好奇心丢了，生活就一直在重复了。没什么意思，果然会扼杀人的感知能力吧。”
　　“虽然离高考还有一年，但其实也很近了。”
　　封羽澄心里忽地蒙上了一层阴影，有点为前途担忧。可是前途是什么呢？
　　余钦接着说：“很害怕没办法做一等的人，成一等的事业。那种世俗的成功更不知道要如何经营……”
　　他的语气低沉，联想到上次秦舒言的话，她心头纠成一团。
　　按她的性格，所谓成功一定是按她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但余钦和她不一样，也许是他需要背负的太多了，不是任何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她静静地听着，鼻子酸酸的。
　　“没和你讲过吧，我爸妈走得很早，幸好有姑姑和外婆照顾我。但现在外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而姑姑为了我，一直孤身一人，我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幸福……”
　　这些私密的话，她听着很感动。这意味着世界上一个孤单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信任吧。
　　“每当我心情不好，我就使劲地跺脚。总感觉踩踩地气，就又获得了力量，嗯……好像和这个世界重新建立了连接。就像这样——”她站起来用力地往水泥地上踩了踩，向他伸出手，“你也试试。”
　　她的手在空中摇晃了两下，余钦抓住她的手起身，也学着她的样子。
　　“是不是很有用？”她看着一脸明白的余钦，咯咯地笑起来，“再踩踩，又活过来了吧？”
　　于是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两个年纪不大的傻子在风雪中比赛般地跺脚，跺着跺着又跳起来，跳着跳着又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傻子已经躲过了人生征途上一场必然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