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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那位给他涂花生油的人在见到另一个郢理晋后又消失了。

      莫明的,仵真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能分辨出哪位才是真正的郢理晋。

      就像现在这样,远处那位面色着急地来到他身前的时候,他心里会感到紧张的,就是本人。

      郢理晋叫了仵真的名字,扶着他站起来。
      “找你好久了。”
      他接过他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一侧。

      仵真忽然间开始低头在地上寻找起什么。
      “我的拐。”

      郢理晋也往他周围看去,弯腰把那根隐在草石中的木棍捡了起来。
      “这个也是他给你的?”

      “嗯。”

      “那不要了,我给你找个新的。”

      仵真道:“那东西为什么只找上我。还常装成你的模样。”

      “他对你干了什么?”

      仵真摇摇头,道:“什么都没有,他为我止痛,还跟我讲了许多我们俩小时候的事情。”

      郢理晋看看他的脚,确实消肿了不少。

      “没事,从现在开始,你只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别的就不来了。”
      郢理晋这样说着,边安慰他。

      随即,几个在不远处瞧见他们的人叫着郢理晋,让他过去。
      于是少年又改口了,“你要是想跟着陈姨他们待在一起也行。再见了我,就好好看看,别再轻信了那家伙的话。”

      郢理晋说完又跟仵真分开来,那几个人催着他往神树那去了。
      剩下的人则带仵真往外走,重新回到了大殿里。

      其实“李晋”这个称呼是仵真小时候在别的大人口中听来的,他那时还不认字,而李又与理同音,他只以为这个住在神树附近家里又超大的小男孩姓李。
      想来那个东西应也是并不知郢理晋的名字。

      在转学回来的一段时间里,仵真还称呼他全名。
      但是在两人发现是旧识之后,仵真自然而然地就叫回了这个自己给他取的名字。
      虽然不排除他也想叫他理晋却不好意思罢了。

      仵真回到了大殿里,正好碰到了庆正业。
      他招呼仵真跟他回家。

      陆续的,人们疾步着一半往里走,一半往外走。
      灯点像蚁虫,往两边散去,周围逐渐暗了下来。

      庆正业站在大殿门外,只他手里一只灯笼亮着。
      这时,仵真的背后,远远的里侧,神树下隐约传来铃铛锣鼓的声响。

      仵真走向门外,与他姑父分了烛火,别了他就自己往里走去。

      他的脚在敷了那凉水后,不知怎的就好了许多。
      顺着地势,下几步台阶,宅子里的路不再像此前那样寂静,从那大殿的穿堂往里走,便能看见月亮。
      经了别院,再零星几个人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一齐往神树去。

      这一次仵真不会迷路,孱弱的乐声像水滴,一步一声的放大着。

      在铃锣碰撞敲打的乐声中,夹着一个格外空灵清脆的声音,每过了一段便击一声,回音盈盈地泛开来。

      他慢慢走。

      不知道从哪里,四面跑出了许多鸟雀与猫咪,也跟着上赶着往前。
      它们有些偷偷摸在仵真的脚步后,慢手慢脚颠几步,又忽然间跑去了。

      仵真细细地听着耳边那如松林涧泉般的悠扬,看着晃动的火光光亮照上天空,渐渐起了风。

      最后,他终于来到了神树树枝所伸出的最远端。
      在树底,戏台上,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正在舞灵。

      他顺着缓慢的音乐随风舞动。
      跟着他的邀约,陆续在半空中飘来了那半灵体状的魂体。
      有些成了物状,像牛蛇马鹿,有了人体,仅有头部是妖兽模样。
      而有些则是点点莹莹的,萦回环绕着。

      一人拿来了一段宽面的长长红布交于他,垂至地面。
      那少年跟着乐声将红布一甩往前,滚落着铺开。
      随即拂袖拱手着盘腿而坐下了。

      那些妖灵围绕着少年欢闹着,都凑去低头看那展开来的红布,三两只还将自己的爪印踩在上面。

      这时候,身旁的人拿了一托盘,盛着笔墨上去了。
      他似是看不见也碰不着那些妖灵们,在它们的身形中穿过去,将其放在少年身侧,而有些鸟雀还特地钻到了那人的脚下,作一惊呼模样,就再踩着它们走了。

      少年便拿起笔,蘸了那珠色金黄的墨水在红布上写了几笔。
      他落笔后,妖灵们也纷纷上前涂霍起来。
      少年放下笔,再重新抬眼望向前方。

      在微风摇树影的声响里,与对面的仵真对上视线。

      树底下还围了概十几个人,仵真也来到了戏台前。
      先前那位第一次见到的阿姨与陈姨也在台下。

      那位阿姨看见了仵真,唤他前去,有些惊奇的道:“孩子,好一会没见着你,我以为你早回去了呢。”
      那陈姨却拍拍她的肩膀与她说:“这位是理晋的朋友,专程来看他的。”
      阿姨哈哈笑道:“原来是同辈呀,真是关系好!”

      仵真跟她们问了好,他看着台上的少年问道:“去灵祝福的仪式不是明天吗?现在这是在……”

      陈姨道:“理晋没同你说嘛,这是在迎着树神回来呢。”

      仵真道:“树神?为何迎树神要做狐狸模样?”

      那阿姨道:“你不常来,也不怪你不懂。”
      “在念行镇的古时候,人们常受妖精祸乱。于是便有仙人降罚驱除了作首的狐妖,还了百姓安宁的生活。”

      在这之前说的仵真都是知道的。
      慈悲的仙人看不了苦难,便散走了邪恶,置一神树分了自己的神识驻守于此,守卫着镇子。
      而那树灵化了人型,名为“明辉”。

      但是那位阿姨继续说到。
      “那位‘明辉大人’,为仙人于我们之口舌。而‘郢氏一族’则是狐妖于我们的话语。”
      “当时,狐妖的脾性暴烈,凡事都用爪牙解决。于是仙人又点了郢氏的双眸与唇舌,这才能与那狐妖对谈了。郢氏也因此长了狐狸的相貌。”

      陈姨道:“话本里都说的,狡猾的精怪会隐去自己的身形!仙人赐他的那是什么火眼金睛透视眼吧,还是阴阳眼?让他看见了余下的妖兽能及时通与明辉大人,好能除尽了。”

      在陈姨说完,仵真却看见了她身边正站着的一只,呃……一位穿袍垂手的猴头,猴师傅眯眼侧耳,像是在认真听着耳边的音乐。

      仵真又看了看台上那坐着安稳带着面具微微低着头的少年,和他周围热闹万分的画面。
      问道:“郢理晋也能看见那什么妖灵树灵吗?”

      那两位姨又哈哈笑起来,道:“先不说理晋真有没有长成狐狸样子,世上也是没人能看见灵魂鬼怪的,除非是那人见着了不愿说罢了!”

      仵真眨眨眼,看见一条大蟒爬进了少年的怀里,又给一个别的什么用手拎出去了。
      而那少年无动于衷。

      仵真又问:“那他为何方才在那布条上面写了两笔又不写了,写的是什么?”

      陈姨道:“那是请愿的第一条,到了明天,这树上可是会挂满了人们的愿条。孩子,你可得来早些,我给你留个好位置。”

      仵真从记忆深处里调出一记,好似在庙会当天,神树的树干上确是系着这么一件东西,只是层叠着围了起来,也不是像别的一样挂在树枝上,并不知其上竟也是别人的请愿。

      阿姨道:“写的是什么我们也是不知的,理晋只需写一提语,请树神归来。那树灵自会在其写上对镇子的请愿,呈给仙人看。”

      仵真道:“树灵又有多少?”

      陈姨对着他,笑颜道:“你真是有趣,树灵能有几个,那当然是明辉大人一个。如是再多一个,念行镇的福气可连山也压不住了。”

      “老刘头还说不够写,要加再长,理晋还得劝了说无需如此,这才作罢。要不那神树又要再多裹上几圈。”

      “是啊是啊,这愿条曾不是这样长的,现在却一年比一年长,定是明辉大人讲了许多好话与仙人,为镇子求福呢。”

      仵真看着台上,它们东一脚西一脚的,不由咳了咳嗓子,应该确实是多少都不够它们玩闹的吧。
      树灵不知道是什么模样,而妖怪好像是不少哇。

      “马上就要接着写第二愿条了,不知今年是怎样的福词。”
      陈姨看着仵真,道:“你定是又听不明白吧。这第一愿条是明辉大人禀与大仙的,而这第二愿条则是明辉大人说给我们的,这一年的主灵语。也就是今年的最福,最得庇佑之事。”

      接着,仵真看着台上果然上去了两人,他们拿起红布条在树干上围了起来。
      那布条已经觉着很长了,可是搭上那神树的树干时,却整好一圈满满,在正端系好了。

      系好后,两人在那愿条尾端横着剪下一段。这就是以往,仵真与其他人祈愿时所能拿到的最常见的,相同大小的布条了。

      他们将其再给了少年。

      陈姨道:“以前写过什么概都是,‘健康’‘平安’与‘无别离’。还有‘收获’这类最实在的愿想。这明辉大人果然是亲切随和之人。”

      阿姨道:“理晋那孩子,让他多看看历代作协留下的词书,写些让人看了更有念想些的话。”

      陈姨道:“是那明辉大人让他年年写安乐,我也不觉有什么不好的。你念孩子也无用,我就望着今年写个‘无悲无忧’最好。”

      阿姨道:“那我就念他写个‘好定良缘’罢。”

      仵真道:“原来我们这庙也管姻缘吗。”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陈姨道:“对!写个‘好定良缘’,今年比往年来了许多对结伴的年轻人,让他们得个好福分再回去。
      “说来理晋这孩子也到年纪了。”

      仵真一滞,道:“这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阿姨道:“哎,不着急。现在识了人,是不是还要谈说个几年。到定了心意,是不是还要相互来往个几年。这一来二去,七八年就过去了。”
      “虽然说红线既牵定了就不会断,可是你如何又舍得让那爱人等待呢。能早些就早些吧。”

      “就我说,你也可以谈个朋友了。”

      仵真看着少年,点了点头。

      台上,郢理晋早早拿上了那第二愿条,铺在地上,却迟迟没有动笔。
      几位妖首人身的灵体盘腿坐在他身侧,像是在认真商讨着。

      那位阿姨拉起仵真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问道:“孩子,你觉得该写些什么好呢。”

      他停了片刻,缓缓道:“那我也是定良缘吧……”

      突然,一只在几人身后站了许久的妖灵听见了话,赶紧飘上台去,凑过郢理晋的耳边,抬手捂着与他说了几句。

      在妖灵放下手后,郢理晋提起笔,行云流水般在布条上写下几个字。
      随即拿着它起身,刚要把它挂在一杆最近的,往年所挂的树枝上。

      抬头一看,却挂了个空,那树枝不见了,而不远的前段,露着一截白花的木枝截面。
      于是,少年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将愿条系在了另一枝的枝干上了。

      陈姨怒道:“是谁这么缺德,连神木都要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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