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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晓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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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你是叫左蓝一吧?”
“对呀,是我。”
“云游道士说他最近没空,你的事下月再说。”小姐姐声音很好听,比她摊位上卖的炒酸奶还要甜。
“谢谢你。请问他还说什么了吗?比如——他怎么对你提的我?”
小姐姐弯起眉毛,甜甜的笑了,樱花样的面颊漾起绯红的涟漪,纯洁的笑容如天使般打动人心,她使劲摇摇头,口中呢喃,“…这还用说…一看就是你,找不出第二个来!”
左蓝一已经猜出来个大概,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儿。
看来张云烟早就算到他会来望月桥,怕惹上麻烦所以提早跑路了,这么说的话秦晓月失踪肯定和张云烟脱不了干系。
唐梨就是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左蓝一和小姐姐已经交换微信了,俩人聊得火热,轩佑插手杵在他们旁边,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唐梨向来是对左蓝一有些好感的,看见这番情形多少有点不爽,上去就想叫他走,轩佑忽然转过脸,怔怔地盯着她,面无表情,看得唐梨有些发毛,凡是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点怪脾气,可轩佑这家伙——和他认识这么久,除了整天神经兮兮的,唐梨还真没发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们觉得我不会关心他们在干什么,所以从来不避讳我。”
唐梨印象最深的,是轩佑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所以我能轻易地知道很多信息。”轩佑挑衅地拿出录音笔,在她面前晃了晃。
可你知道了这些信息又有什么用呢?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轩佑都知道,可他那张嘴又像缝起来了一样,唐梨始终想不明白他要这些信息有何用。
没有人避讳轩佑,他们甚至当着轩佑的面说一些隐私性的东西,因为在他们眼里,轩佑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怪人,不会在意别人的秘密,就算被他知道了也没有实质性危害。
“回家做饭,我饿了。”
唐梨皱眉:嗯?
摆摊小姐姐:你俩?
左蓝一温柔宠溺地报之以微笑,对这种强行转场的骚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俩玩这么开的吗?”唐梨是个急性子,刚下望月桥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节约时间。”轩佑言简意赅。
“你站在他们旁边听出什么了吗?”唐梨最烦这种双标行为。
轩佑打量她一眼,觉得她话里有话。“你那会儿不合时宜,容易让人多想。”
好家伙,就你会说话?!就你不容易让人家想多?!厉害了。
不行,我要优雅…优雅…不能和小屁孩置气…
唐梨忍住怼回去的欲望,一遍遍告诫自己。
“那个女生应该是前不久才过来的,另外,她也不是专职卖炒酸奶。
“望月桥属于商业街性质,每个小摊都有固定的摊位,根据经营不同,每个摊位划定的大小也不一样,时间长了,一些卖油炸、煎烤类小吃的摊子会在地上留下油渍,这也是一种痕迹。
“桥东侧缺乏树荫,上午——尤其十点左右会很晒,最好准备遮阳棚。”
轩佑没有继续说下去,在他看来,聪明的人应该走到那里就明白,普通人听了他的点拨后能领悟一二,到了这种程度还一窍不通的,那必定是笨蛋中的极品。
左蓝一笑而不语。
他当然明白轩佑要说摊子和地上的痕迹不符,小姐姐没有撑遮阳棚。左蓝一心里清楚,轩佑肯定不止发现了这两处疑点,只是嫌麻烦不愿意说。
相较于轩佑喜欢观察物,左蓝一更擅长洞察人。
举止言谈,嬉笑怒骂,无一不能观,无一不可想。人的反应足以在绝境中创造优势,亦能毁掉全部。
当是时,左蓝一边听轩佑说话边在搜索框中敲下一行字,随着轩佑最后一个字落下,搜索结果也恰好展现,左蓝一默默地复制了左下角的一串电话号码,装作漫不经心地向上滑动退出,转而问轩佑,“所以呢?现在去找谁啊,轩哥?”
“找秦晓霜。找不到的话给他单位打过去。”
唐梨有些吃惊。尽管她觉得自己和秦晓月已经够熟悉了,对于哥哥秦晓霜,她也只知其人而已,断没有更深层次的接触,这俩小屁孩知道的不少啊。
左蓝一将刚才复制的那串号码粘贴在输入框,眉头舒展,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喜悦,尽管轩佑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确实总能想到一起去。
“秦晓霜正在休假,不过这应该是他们公司的说辞。”电话里,左蓝一编了个合作客户的身份打给销售部,指名道姓要找秦晓霜,接线的员工把电话给到客户经理,经理虚与委蛇了阵子,见他态度坚决,脾气急躁,大有等也要等到秦晓霜的架势,只好告诉他秦晓霜休年假去了,一时半会儿没空处理。
听到这话,唐梨脑袋瞬间大了一圈,“这对兄妹真能搞事…你俩知道秦晓霜家吗?”
一天前
已经过去六天了啊…真的好漫长…
他非常庆幸在将死之际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非要对此生做一个评价的话,他想自己该是一个成功者吧。
秦晓霜平躺在客厅的旧纸堆里,饮下最后一口红酒,眼望着天花板摇摇欲坠的吊灯,脑袋昏昏沉沉的,视线愈发模糊。
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吗?
秦晓霜张开手,灯光逐渐变得朦胧,在他眼前形成一个个亮片般的光点儿。
那就…再见?
……
“咳咳,酒味儿真大,这人经历什么了?”左蓝一无力吐槽的时候,轩佑已经默默戴上了口罩。
“喂,醒醒!”
左蓝一他们费了老半天事儿才请到了开锁师傅,门彻底打开后,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真没想到第一次拜访秦晓霜会是这样尴尬的情形。
轩佑用手指在他鼻前试了试,有鼻息,证明还活着。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家都被他翻的跟叙利亚战场似的,”左蓝一抓起地上的一张纸,好奇地看了起来。
“哟,高数作业?背面是什么?情话!原创的还是抄的?…这哥们儿不会写,改天我教教他。”
“窥探他人隐私属于违法,要处五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以下罚款,班长。”
“你俩别贫嘴了,赶紧来找找有没有退烧药,实在不行叫车送医院。”
……
“所以说你被那个算命的骗了,以为你要噶了,怕给别人带来灾难,于是宅家里等死?”听完秦晓霜劫后余生的讲述,左蓝一有些哭笑不得。
堂堂时尚公司总监,被一个骗子耍的团团转?不过左蓝一他们要是晚到一会儿,秦晓霜没准儿真能烧成傻的。
“那个算命的是不是戴着墨镜,年纪不大,手里还拿着把扇子,上面写了个‘张’?”
“是啊。”
“哈哈哈…”左蓝一憋着笑,更加确定他是被忽悠了,“那个人叫张云烟,就是一骗子。”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兄妹俩一块在骗子手里栽跟头,绝了。
唐梨扶额,无语至极。
当然,左蓝一提到秦晓月失联时,秦晓霜也是万分吃惊的,仔细想想,前些天他想给妹妹打电话的时候就发现手机里似乎没有存晓月的联系方式,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没有给妹妹备注,现在看来,可能妹妹已经把他的微信拖黑了。
秦晓霜拿出手机和左蓝一对照了一下,果然找不到妹妹的微信。至于电话号码,这的确是秦晓霜没有备注的问题。
请了一星期的假,能去哪儿呢…
秦晓霜思来想去,觉得妹妹失联和张云烟脱不了关系。
“请了周的假。”轩佑突然开口。“那是不是明天就该回来了。”
对啊,一星期的假!
“一星期…”秦晓霜点头,恨恨地咬出几个字,“那算命的也说我活不过一星期。”
“再等一天吧,明天早上如果还没回来我就报警。”唐梨说。
尽管秦晓霜省略掉很多情节,左蓝一仍旧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细节,张云烟和秦晓霜的会面发生在火车站,张云烟和秦晓月是在望月桥见面的,所以张云烟先见了晓月,之后才在火车站拦住秦晓霜,与此同时,晓月请假,紧接着她和张云烟都失踪不见了,那么现在张云烟和秦晓月很有可能是在一起的。
晚阳斜照,左蓝一压低帽檐,为了少去不必要的麻烦,他特地穿了件宽松肥大的衬衫,即便穿着最为普通的衣服,虽然衣服普通,穿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在堪比明星的修长身材加持下,居然有些像某些低调奢华的大牌。尽管左蓝一已经尽力打扮得不那么显眼,可事实却是更加引人注意了。
这世界上总有人是帅哥,帅而自知。
张云烟本来在那儿翘着二郎腿,装模作样地听戏,不时沉醉地摇头晃脑,手里的扇子随着起伏的唱腔绕来绕去,还真有那么点隐世闲人的味道。
“呦,《长生殿》。看来张道长也喜欢听昆曲啊!”左蓝一蹲身,摘下口罩,“望月桥多舒坦呐,道长怎么搬到这边儿来了?”
张云烟装作看不见。
“道长,这段我也会唱。我也会唱戏,要不回头我教你?”
“张道长?张云烟?”
左蓝一心说你这老道真是得过且过,大大方方地伸手去摸张云烟的手机。
“蹬鼻子上脸!”张云烟呵斥一声,用扇柄“啪”地打了他手一下。
“嘿嘿嘿,我还以为道长你闭着眼呢。”左蓝一不慌不忙打了个哈哈,“道长,帮我个忙呗,我付三倍的钱。”
张云烟斩钉截铁:“不帮。”
“哎呦,这忙非得你帮不可,我只信得过你,”左蓝一故意说。
“我说你们这几个小子哪儿来这么大瘾的?一个个的揪着别人家事不放。”张云烟数落道,“反正明天那个小姑娘就学校了,她要说那是她愿意,不说也是她的自由,有什么事你们问当事人去,好不好?”
“噫,有人问过你?”
左蓝一本就不是为了秦晓月而来,可在他来之前却真有人找到张云烟并且询问了秦晓月的情况,左蓝一猜测这个人多半是轩佑。
“和你差不多高,头发有点自来卷,没你这么油嘴滑舌。”还有一点张云烟没有说,来找他的那人生得一对交加眉,如燕尾般从眉峰处分出一道儿,此人刘海很长,长到完全盖住眉毛,张云烟也是在风吹过来时偶然瞧见的。
面相学上有这么一种说法,凡是交加眉的人往往孤寂此生,亲情、爱情、友情,凡是和感情沾边的总有诸多不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落个独行无牵挂。这类人的性格也是极其复杂的,带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意思。不过既然人家不是来找他算命的,张云烟也没有义务给他分析面相。
“他指定没我这么会说话吧?”
“切,是个人都没你小子嘴贫。”
其实张云烟什么都不说他完全能理解,毕竟张云烟只是秦晓月的受托人,怎么能泄露主顾的信息呢?左蓝一向来挺会察言观色,软磨硬泡几句后就意识到再问也是没戏,索性聊几句打算收尾。
张云烟突然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嘶——不对,你不是来问那个姑娘的事的!”
“啊?什么?”
看似装傻充愣,实则给自己争取思考时间。
“别在这装糊涂,我张某阅人无数,还会看不出你那点小算盘!话说你上次来问我之前是不是还知道点什么?”张云烟行走世间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一个毛头小子的心思,若不是上次不小心被左蓝一反将一军,这话早该问出来了。
“实不相瞒,我这个舅舅吧确实跟着我有段时间了,上次您那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唉。”左蓝一连连叫苦。
左蓝一这反应让张云烟总觉得很不对劲,“少在那里骗我。你这双眼睛明明开了光,你能看见邪祟凶煞。”
左蓝一倒没有想到张云烟这么在意那件事。
张云烟周身散发的煞气都快要溢出来了,个中缘由想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哦,想起来了!”左蓝一故作恍然大悟,吊足张云烟的胃口后贱兮兮地吐出两个字:“猜的。”气得张云烟想砸墙。
……
“呆子,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一点消息没有,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我可以告诉你,你别给别人讲哦!只能给唐梨姐和轩佑说!”秦晓月像个幼儿园小孩似的,讲之前先让左蓝一发誓。
“没问题。”
“我先去了望月桥…”
这次秦晓月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去见张云烟的,她将过年攒的压岁钱一并存到银行卡上,打算拜托张云烟完成一件事情——帮帮她的哥哥。
自从秦晓霜当上伊香集团的总监,她见到哥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上次见他还是在过年时候,秦晓霜不知从哪里搞到两张迪士尼门票,决定带妹妹一起去玩。
秦晓月非常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其实,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做任何事情都是无比幸福的。
秦晓月找出了去年哥哥送给她的一套衣服,奶油色毛衣搭格子短裙,外着浅咖色风衣,下配肉色打底和高筒马丁靴。这套衣服完全是秦晓霜选的,虽然家里长辈不甚满意,对于晓月来说,却是她第一套像样的着装,她非常喜欢。
可现在她都已经穿了好看的衣服,化了美美的妆,等着哥哥来接她,哥哥却被单位上一个电话叫走了。
哥哥…他真的生来就是一个工作狂吗?
在秦晓月的印象里,哥哥也有过青春,也有过少年的梦,他好学,肯钻研,能够为了理想拼尽全部。
他…在她心里一直是偶像般的存在啊。
他还这么年轻,难道一辈子都要被束缚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上吗?
如果可以,她其实想让哥哥活得快乐一些,人生苦短,总该驻足看看沿途风景,哪怕就那么一会儿…秦晓月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自私了些,可…可她真的不想看到哥哥每天为了工作劳苦奔忙,就连闲暇之余也要挂念着单位上的事。
秦晓月有想法,张云烟有损招,确定不会有生命危险后,二人一拍即合,张云烟要到了秦晓霜的生辰八字,于是有了后来忽悠他的那一出。
“好家伙,你是真不怕你哥哥想不开,万一闹出什么事来?”左蓝一不知道该佩服她勇敢还是该嘲讽她莽撞。
“张道长算过了,有惊无险。”秦晓月振振有词,“其实吧,我就是觉得我哥太亏了,我要是当着他面儿说,他老是能找出一包大道理怼我,可他天天板着脸心事重重那样子,一看就很不开心嘛,与其我跟他理论,不如让他自己想想这样子真的值吗。”
秦晓月说的没错,人活一世,应当从心所欲,自由洒脱。生而为人本就不易,应该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多去看看这世界。
秦晓霜做的也没错,他将能量发挥到了极致,用拼搏点燃理想,触碰到曾经看来遥不可及的东西,在同龄人中,他是事业有成的佼佼者。
个人追求罢了,无关对错。想要抓住它们时,总会不自觉地放弃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所以这些天你去哪了,电话都不接?”
“啊…这个…”秦晓月支支吾吾,理由有些难言。
“你也知道咱学校请假贼难,我和高明朔他们约了一起特种兵旅行…”
左蓝一听一半就明白了。他也是上了大学之后才发现他们的学校比国内多数大学都要管得严,请假需要非常充分的理由外加父母短信联络导员,秦晓月不想让家长知道,只好编了个生急病的理由。由于前一阵左蓝一曾绘声绘色给她讲述校领导查IP地址定位学生的传言,做贼心虚的她怕被导员抓包,直接将手机关机扔在家里,换了另一部,然后快快乐乐地出去旅游了。
“你丫心真大!”
真不知道秦晓月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但凡其中有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都会演变为一场不小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