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长照

4、第 4 章

　　（十）

　　查尔斯走出游戏舱的时候，莱恩正好把晚餐端到了餐桌上。他穿着粉色围裙，乖巧地站在楼梯口：“晚饭时间到了，亲爱的查尔斯。”
　　查尔斯走了过去：“我刚才看见你了。”
　　“哦？”莱恩的头歪了歪，“抱歉查尔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在游戏里，”查尔斯对他解释，“迈克尔在《星河时代》中重建了战前的格林星系，刚才我去了一趟星河战队的总部基地，那里有你的全息影像。”
　　莱恩眨眨眼。
　　查尔斯补充：“还有母亲，她在给部下们进行作战分析，当时你就站在她的旁边，那时候你穿的还是军装，而不是带蕾丝边的小围裙。”
　　莱恩立刻在查尔斯的眼前投射出自己早年间的照片，查尔斯一抬眼，莱恩就解释道：“说实话，我觉得还是军装更能突显出我的气质。”
　　查尔斯看着军装莱恩，忽然想到，如果当年海瑟薇在决战中全身而退，或者说在海瑟薇牺牲后莱恩继续留在了军中服役，那么现在的他或许会是格林星系最负盛誉的人工智能，人气不会比迈克尔逊色多少。

　　“其实我觉得你现在的气质也不错。”查尔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安慰了莱恩一句，随口问道，“话说当年母亲有没有为你做过打算？将来她退役之后你还跟着她吗？”
　　莱恩说：“当然，海瑟薇上将是我的主人，一生追随她是我的使命。她曾经说等她退役之后要安排我到军校的招生部门工作，我的任务是筛查简历，然后把打算进去混资历的少爷们挨个踢出大气层。 ”
　　“……”

　　“或者转型做长途星舰驾驶员，在做星际贸易运输为她赚养老金之余顺手逮几个走私犯，以免她长时间不开火手痒痒。”
　　“……”

　　“但这是战前的安排，”莱恩停顿了几秒钟，“格林保卫战爆发后，海瑟薇上将就不再带我出战，她告诉我如果在战争期间她发生任何意外，我都不需要再继续承担任何军事任务，因为那时我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保护你。”
　　查尔斯轻轻说：“我好像记得这段话……”
　　“因为迈克尔先生曾经告诉过你，”莱恩眨了下眼，“就在十年前，他带你和莉塔小姐离开太空基地的那天。”

　　军装莱恩的影像一闪，场景变成了迈克尔的战舰内。
　　当时的莱恩正在驾驶战舰，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后视镜里迈克尔的模糊身影。
　　查尔斯隐约看到，莉塔当时正赖在迈克尔的怀里不肯松手，迈克尔急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一边抱着莉塔一边和他说话。
　　画面实在是不真切，好在声音还算清晰，查尔斯的脑海里大概浮现了当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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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害怕，查尔斯，莱恩会是你的好朋友，不是所有的人工智能都是爱德华那样的大坏蛋，请相信我，”迈克尔一下一下地拍着小莉塔的后背，焦急地说，“太空基地一直不肯放他进来，他为了你在太空里转了足足三个月，要是我来得再晚一点的话估计这会儿他已经被宇宙拾荒机捡走了。乖查尔斯，他会带你……”
　　“不要，”小查尔斯只盯着迈克尔，意思不言而喻，“我不要他。”

　　“他是你母亲的副将，未来他会担任你的电子管家。”
　　“不要。”

　　“威尔逊法官很忙，你需要有人照顾你。”
　　“不要。”

　　“这是海瑟薇上将的指令，你必须遵守，你、我、莱恩，都没有选择权。”
　　“不……”

　　“海瑟薇上将命令莱恩接你回家，”迈克尔正色道，“在以后的日子里，莱恩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这是他的使命。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会做到这一切，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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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当初还有这么一段，”查尔斯回忆起来顿时哭笑不得，他拍了拍莱恩，“对不起莱恩，我应该对你好一点儿的，委屈你了。”
　　莱恩却说：“不止这些，亲爱的查尔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吗？”
　　查尔斯眼角一跳，万万没想到一顿闲聊居然会演变成人工智能诉苦大会。他弱弱地回答：“……不是在迈克尔的战舰上吗？”
　　“当然不是，”莱恩念叨着，“十年前我是和迈克尔先生一起进入的太空基地，你打开房门的时候我就站在他的身后。当时迈克尔先生抱起了莉塔，我去抱你，结果你躲到了迈克尔的身后，然后把房间里的玩偶全部砸在了我的身上。”
　　查尔斯：“……”

　　莱恩又说：“不过没关系，我是一个不记仇的人工智能，虽然你的脾气很坏，胃口很刁钻，行为喜好比作战计划还难分析，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可以成为你的管家。”
　　查尔斯：“……”

　　“你现在一定非常想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那么我们就来聊点儿别的，”莱恩体贴地掐断了影像，“十五分钟前迈克尔先生给我发来简讯，他问你是否喜欢他的游戏，如果有什么改进意见可以直接向他反馈。”
　　“十五分钟前……”查尔斯琢磨着什么，又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消息发给我？”
　　“因为他无法与你取得联系。”莱恩回答。
　　查尔斯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腕，脸色一变——他居然忘记和莉塔把手环换回来了！

　　（十一）

　　莉塔的手环并没有加密，就在查尔斯打开主界面的一瞬间，一个事先录制好的视频“唰”地跳了出来——
　　画面中的莉塔招招手，嬉笑着说：“嗨，我亲爱的查尔斯，我想你现在一定因为忘记和我换回通讯手环而感到十分自责和担心，所以我特地录下了这个视频。我必须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因为这一切正是我的阴谋，不管你有没有忘记，结果都是一样的。”
　　“……”

　　“至于目的是什么暂时保密，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但是，请你务必放心，我决计不会做任何违反法律和道德底线的事，也不会给你造成任何损失与不良影响。给你录制这个视频原因有二：一是向你致以最最诚挚的歉意，二是希望你可以保存好我的通讯手环，当然按摩护理之类的就不用了，你只需要把它带在身边，等到一个星期之后让莱恩想办法把它销毁。嗯，就这样，谢谢你啦，拜拜～”
　　“……”

　　查尔斯简直有了想把手伸进视频里，直接把莉塔揪出来的冲动。
　　莱恩给了查尔斯一个另辟蹊径的安慰：“通讯手环几乎囊括了现代人的全部隐私，莉塔小姐愿意把它交给你，足以可见她对你的信任。查尔斯，我为你们的友情感到深深的感动。”
　　查尔斯：“闭嘴。”
　　莱恩：“……”

　　“我必须立即去找她，丹尼尔一定给她的手环安装了追踪装置，”查尔斯站起身，拽起莱恩就要走，“这回麻烦可大了。”
　　莱恩却拦住了查尔斯：“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正如莉塔小姐所说，这是她的阴谋，我相信她一定做好了准备。”
　　查尔斯冷静下来，目光转到了莱恩脸上。
　　莱恩立即缴械：“三个月前在莉塔小姐的生日宴会上，她设法和我单独呆了两分钟，在这期间她向我索要了一个手环定位替身系统，并且命令我替她保密，我想这场阴谋应该蓄谋已久。根据我的检测，目前这个系统正在莉塔小姐的手环上运行，现在正被丹尼尔定位的位置信息其实来自于你的手环。这样，她就可以暂时骗过丹尼尔的监视，然后在必要时刻单方面破坏替身系统，干扰追踪。”
　　“……”

　　“由于你的手环受到我的保护，所以丹尼尔不可能定位到莉塔小姐的位置。现在我尝试一下寻找你的手环……”莱恩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欢快地通知了查尔斯，“哦，我的分析完全正确，我成功破译了莉塔小姐的阴谋。”
　　“……”

　　“我想一个人静静，”查尔斯拧着眉毛走上楼梯，“你去充电，有事我会找你。”
　　“好的，亲爱的查尔斯。”

　　莱恩顶着满格电，乖巧地蹲在了墙角。

　　（十二）

　　查尔斯回到卧室，把莉塔的通讯手环放到了桌子上。
　　他开始查阅莉塔的浏览记录，莉塔毫不避讳地保留了一切痕迹，从飞车路线图到旅行星舰时刻表再到她和黛西的聊天记录以及亲密照片……莉塔极其挑衅地向查尔斯宣告出一个信息——老娘要私奔。
　　查尔斯的头绪乱成了一团麻，他从来没想过莉塔居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在他的认知里，莉塔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女孩，即便她再厌恶被丹尼尔当作政治筹码的生活，她也从未有过任何不计后果的出格行为。
　　难道是所谓的“被爱情冲昏头脑”？
　　查尔斯不相信这套说辞。

　　他开始翻查桌子上的手环，直觉告诉他，莉塔既然对他不设防，那么不妨可以理解为她这是在变相对他亮出全部底牌，除了“老娘要私奔”之外，一定还会有其他无法诉诸于口的话。
　　查尔斯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半个小时后，他找到了答案。

　　“莱恩！”
　　十秒钟后莱恩出现在了查尔斯的卧室门口。

　　“帮我破解一个加密文件，”查尔斯从手环中提出一个文件夹，远远地丢给了莱恩，“有点麻烦，不过我看好你。”
　　“对我来说这很简单，我可以现在就为你打开它，”莱恩接收文件，停顿了三秒钟，“好吧，我不可以，我一直认为我有实力竞选最聪明的人工智能，看来我还有一定的进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