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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亲恩 ...

  •   对峙半个时辰,那域龙似乎意识到久攻不下,召回了些许妖兽。而驭灵派的修士们也消耗过多,已然有些支撑不住,法阵摇摇欲散。
      银鸿飞身而上,从后方给予法阵能量,谢承寺撤回后方,见霖川不见,忙问道:“师叔,霖川人呢?!”
      银鸿不语,只是冲谢承寺摇了摇头,谢承寺便知霖川还是为了助他此劫顺利渡过,准备再次亲身牺牲,转身便想向城门口处冲去。
      “承寺!别让霖川为难!我此前已寻得罗潇子些许踪迹,此次劫后我们再好好商量!”
      谢承寺的脚步停住,耳畔是前阵修士因内力不支还苦苦支撑法阵的痛苦呼声,心之所向的是救爱人于身死之祸中,他第一次对自己肩负的责任产生了恨意。
      霖川从未来过这炽城,只能边走边问路,奈何城门处无论商铺还是人家都跑了干净,只遇到了一鹤发老人还在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着。
      “老人家,您可知除了城门还有哪里可以出城?”霖川快步走过去,拉高了些罩袍的帽檐,露出一双眼。
      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却无半分惊惧,他似乎等待霖川许久,只拉过他的手,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姑娘,现在这么危险,你出城作甚,不如跟着老朽跑了吧。”
      霖川以为老人是好心怕他出事:“没事的,老人家,我有急事必须出城,不会有事的。”
      老人抬起混浊的眼打量了他一眼,握住霖川的手又紧了几分:“若是如此,这路不好说清楚,我带你去吧。”
      霖川重又拉低帽檐,这老人虽拄着拐杖,行动却突然灵便起来,十分熟稔地带他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直到看见城墙根下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老人推了霖川一把:“快些去吧,千万小心啊!”
      霖川感谢地冲老人点点头,随后弯下身从洞口中钻了出去。
      城外的土地已变得焦黑开裂,没了法阵的保护,土地上的万物生灵均已陈尸万千数,霖川瞧了眼城门的方向,这老人带他来的地方有些远,此时要绕到域龙身后还需小心地沿着城墙根,并施隐身术。
      又一轮的进攻后,妖兽们罕见地停下了攻击,撤到了城门外几里外,虎视眈眈地盯着城内。谢承寺将驭灵派的弟子们换了新的一批顶上前,随时准备重新开启法阵御敌。
      “也不知阿川此时出城没有。”银鸿坐在一处被摧折半边屋顶的茶社门前唉声叹气。
      谢承寺擦拭着铭剑,看着从如凌派接消息返回的弟子们问道:“他们掌门如何说?”
      一位弟子抱拳道:“回掌门,如凌派内乱作一团,只见得少掌门方最受伤正在调养内力,我们寻遍了所有宅院,均未见如凌派掌门本人。”
      方辉跑了?谢承寺站起身,眼里布上一层杀意:“方最如何说?”
      “方最不信他父亲是临阵脱逃,坚称是听说自己不知去向而出去寻他。”
      谢承寺料到他会如此说,看着银鸿递过来的方辉给他们的残页,上面记载着与域龙相生相克之物和压制阵法,刚刚驭灵派已采用此阵法,并在此之上加诸驭灵派的独门阵法一同压制域龙,就刚刚的状况来看还算有效,只是内力消耗过大,若不是此次驭灵派出征人数够多,断然是坚持不住的。
      不对,驭灵派出征击杀域龙之事早已传遍,方辉知晓他们来者众多才给了谢承寺这种需要大量内力支撑的阵法,而不是更有效直接的解决办法。
      偏偏现在方辉人还不见了,若盘问方最,恐也一时问不出来什么,而域龙再次进攻之时尚不得知。谢承寺不想自己竟被他们父子装到了牢套里,登时狠狠将残页都撕了粉碎。
      “去如凌派,把方最绑过来,我就不信方辉真会弃自己亲儿不顾。”
      不多时,方最就被弟子们架了过来,受了伤后他的内力极不稳,怎样挣脱也挣脱不了,愤怒地对着谢承寺喊道:“你绑我作甚!?”
      “你作为炽城驻守仙门的少掌门,既然你父亲不在,你就得来前线控制场面,这样的道理需要我细说吗?”谢承寺将人一把拉起,揪着衣领走到了城门那已破碎的石门前。
      “你你你!你是要把我丢出去喂妖兽吗?我也好歹替你们扛了妖兽们的第一波攻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方最见他不像开玩笑,脚步也不停,终是有些怕。
      谢承寺拉他到城门前几米处,指着地上残余阵法留下的法力光芒:“只是让你看看,你亲爱的父亲给我们的阵法残页是何物,若有更省力的办法,你必须告诉我。”
      方最眯眼看去,这地上残留的阵法法力较多,且都发出浑厚纯净的蓝色光芒,可见刚刚使用阵法之人的数量之多、内力消耗之大。
      “这...”方最刚想说的确还有其他阵法,一阵巨响就从城外几里外的妖兽们后方传来。
      “发生什么了?!”银鸿连忙带人御剑飞起,瞭望着城外的动静,只见那些妖兽还好好的,只是慌乱不成阵型,有一抹颜色从中穿梭,搅乱了他们的布防。
      谢承寺一剑给方最解了绑绳,拉他一同飞往城门外。
      “是阿川!他绕到域龙后方了!”银鸿看清了那抹颜色,是衣裙的粉色!
      谢承寺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他的呼吸不稳起来,身旁的方最也严肃起来,凝聚内息:“有人在帮我们,必须出城立刻布下阵法,趁乱找到域龙击杀,这是最好的办法!”
      谢承寺一挥手,城内所有驭灵派的弟子和如凌派的弟子都纷纷御剑飞起,从城墙上方鱼跃而出。方最冲在最前面:“都听我号令,大部分人稳住火卦、雷卦、地卦的阵眼,内力高深者随我前往山卦阵眼,谢承寺!”
      他突然回头,眼神里是从未一见的决绝:“你要看好天卦阵眼,虽可能造成神智混乱,但必要时必须由你发起最重要的一击!还有,我父亲绝不会临阵脱逃,我们如凌派不是贪生怕死的门派!”
      铭剑成千,涌向天卦阵眼,众阵眼已陆续到位,方最将咒法高声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人都能与他一起诵读。谢承寺独自站在阵法最中央,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阵眼的内力功法输送,保持着神智清明。
      一张婉丽的女人面容突然出现在眼前,谢承寺以为自己眼花,连忙闭上眼念了遍清神咒,再睁眼,那个女人依然在眼前。
      “你是何人?!”
      那女人缓缓睁眼,竟是与谢承寺一模一样的眼瞳!玉口微张,谢承寺望着她的面容,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承寺,好久不见。”
      “不知你现在过的还好吗?当年情形紧急,并非为娘狠心,实则为保你性命才出此下策。”
      谢承寺的瞳孔俱震,耳边轻柔的话语声明明那般微弱,却掩盖了法阵的轰鸣声和妖兽们的怒吼声,仿佛超越了时光,来到他面前。
      那是他的母亲啊。
      谢承寺再次念起清神咒,以为是方最所说阵法带来的神智混乱,但这段记忆并不在谢承寺的记忆力,更像是往生魂魄透过法阵向他亲口诉说。
      一双手突然搭上双肩,谢承寺惊得向后躲去,半只脚踏出了天卦阵眼的圈外。方最忙回头看去,大声提醒道:“谢承寺!万万不能踏出阵眼!”
      女人的眼换上了担忧的神色:“怎么了承寺?可是不认得阿娘了?”
      “你究竟是何人!掌门当年救下我时就已寻得我阿娘魂入轮回,并无往生魂魄存留!”
      女人见瞒不过他,面容突然冷冽,一副教训的口吻:“莫要胡说!阿娘此番前来特为瞧瞧你过得如何,是担心你才会残留一丝魂魄于你身边,是你一直未曾发现阿娘的良苦用心!”
      谢承寺重新站回阵眼圈内,稳住心神,他无暇顾及女人的干扰,直直向妖兽中心望去,那是域龙的位置。
      “承寺,怎的不理会阿娘?是生阿娘的气了吗?你在担忧什么?”女人又换上了温柔面孔,也随他向前望去。
      方最此时率先施法,持刀向已被法阵突破开的妖兽缺口处冲去,如凌派的弟子紧随其后,不时人影就被吞没在高大的妖兽们之中,不得见情形。
      谢承寺看得心焦,他更担心霖川此时是否已逃离妖兽中心,刚刚由他的突然打乱妖兽阵型,引起躁动,才让方最和谢承寺有机会布阵杀开缺口。
      那女人神似自己母亲的面孔时刻在眼前虚晃,让谢承寺始终无法凝聚十分心神,全力支撑法阵。银鸿发觉了天卦阵眼的晃动,便飞行过来询问:“承寺,可有异常?”
      谢承寺艰难移开视线:“师叔,有一魂魄面孔时刻在我眼前妨碍,还幻化成了我母亲的面容讲话转干扰我的心神,我无法驱赶它。”
      银鸿听得奇怪:“怎会?”他伸手探去谢承寺面前,也感受到了一股像屏障一般的强烈法力。
      “我来尝试从外击破它!”
      银鸿翻手拘法,天雷咒,火球术,水波行法,直至试了五行各种击碎屏障之术皆无效。
      “承寺,这屏障在外无法击破,恐须你自己从内击破!”银鸿焦急地在外喊道。
      眼前女人的面容和声音已逐渐布满了整个视野,谢承寺的听觉似也被它阻碍,他看着银鸿的脸逐渐消失,知道自己若再不驱散这魂魄,五识则会被它完全占据,从而影响法阵。
      那么方最、如凌派和驭灵派的所有弟子、最重要是霖川以命相搏的这一次进攻,都会以失败告终。
      女人看出来谢承寺的挣扎,手抚上他的脸颊:“承寺,看看阿娘,阿娘都许久未好好地端详过你了。”
      谢承寺不受控制地抬脸,望着眼前思念多年的面庞,有泪意开始想涌出。
      “我和你阿爹都很想你,想见见你阿爹吗?”
      女人冲身旁招招手,一英俊男子的面容也登时出现在谢承寺眼前。谢承寺猛地扭过头去,不敢再看这对郎才女貌的碧颜,那是他小时记忆里爹娘的最后一面。
      “寺儿,为父也很想你,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那妖兽里可有你在意的人?”男子的声音震耳欲聋,让谢承寺终是忍耐不住,又看向他们。
      “有...”
      男子点点头,和女子悄声说了什么,两人竟转过身去,一齐朝妖兽们施法。
      银鸿见谢承寺的目光逐渐变得呆滞,就连他手中的内力功法也在逐渐减弱,急得不断拍打着屏障:“承寺!承寺!别信他们!他们在吸取你的内力!法阵快要支撑不住了!”
      “承寺,和为娘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呀?生得俊不俊?为人好不好?”女子侧过绝美侧脸,谢承寺看着如记忆中开过的玩笑一般重现在眼前,终是泪水滚落。
      他的家还未被邪修击破时,他的母亲也曾坐在摇椅上,沐浴在阳光下的脸庞如眼前一样,微笑着问着刚从书院回来的他:“听夫子说有一俊俏小生和你玩的不错,难得我们承寺愿意交朋友了,可是喜欢他吗?”
      男子此刻也扭过头打趣:“阿鸢,别闹他,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会和我们讲。”
      谢承寺呆呆地看着他们二人说笑,从幼时几岁就失去了双亲,心中期盼多年的亲情温暖此刻终于得到了一丝满足,他有些贪婪地朝他们伸出手去,想获得再多一点的爱意。
      陡然有什么在神智的一小小角落焦急地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事情去做。谢承寺猛地反应过来,若再这般沉沦于虚无梦境中,现实就会崩塌,他会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可,那是他多年未见的父母亲的面容。
      谢承寺抹掉早已淌了满脸的泪,下了决心,最后再珍重地看了他们二人的脸庞一次,尔后提息聚力,已瘫在地上的铭剑骤然升起,集聚全力朝二人刺去!
      那两个魂魄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面容开始扭曲,似在经历超然的痛苦,谢承寺不忍地闭上眼,哪怕他知道这是假的,他也看不得顶着自己双亲的脸庞受此苦难。
      因为灭门之时,他已看过一次了。
      额间的莲花仙印又生出一瓣,引领着谢承寺的神智突破重重困境。
      银鸿正急得不知如何,想替代谢承寺顶上天卦阵眼的持续,下一秒就见那屏障开始自内而外的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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