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伽狂》云落归卿

12、域龙

　　如凌派前厅内，谢承寺提剑带着银鸿及十几个精修士前来，自霖川出去打探消息以后足有半日未归，谢承寺猜到他遇了麻烦，又担心时机恰巧入了轮回，无法以原身返回。为了闹出些动静让霖川注意到，他便直直带人杀来了如凌派。
　　方辉带着方最施施然踏步而来，看到大门处倒下的几个守卫，先是讶异，后对谢承寺抱拳行礼：“是方辉失礼，有事来的晚了些，深夜不知驭灵派掌门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我派犯了什么过错。”
　　方最从未见过谢承寺，只见他一副黑色鬼面具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又登门杀人，刚刚因赵嘉容而未发泄完的怒意就一并倾泻而出：“敢问掌门见我父亲，怎还不摘下面具？且毫无理由登门杀我派氏人，想不到如今江湖上第一仙门行事都如此没有规矩了吗？”
　　银鸿想开口斥他，谢承寺便抬手制止，只是转了转手中铭剑，方辉就识相地先一步训道：“不得无礼！还未向掌门介绍，这位便是犬子方最，粗笨愚蠢，望掌门别与他计较。”
　　方最“哼”了一声，眼时不时地望向后门，他还惦记着早些回去和他的乔儿温存呢。
　　谢承寺：“事出紧急，敢问掌门见过我派副掌门，名唤霖川？”
　　方辉皱眉道：“霖川？并未听说过。”
　　谢承寺将剑握在右手背于身后，踱起步来似打量着房内装潢，又似随口聊天：“他于午时三刻前往城中如凌派，想拜访掌门洽谈此次我派协同击杀东海域龙之事，奈何我一等再等，人却迟迟未归。”他猛地转身，斗笠之下的双目透过面具露出杀意，“掌门却说从未见过他。”
　　方最上前几步站在谢承寺面前：“你说来了便来了吗？怎不知是你强加于我派的罪名，我爹说从未见过就是从未见过！”
　　银鸿本不想出手，但见方辉纵容方最此等放肆，便也不等谢承寺开口，上去就是一掌，带了几分内力，完完全全地打在方最右脸上，方最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方辉此刻开口，满是寒意：“谢掌门，你的人动手杀我派守卫，现又打我儿子，这怕是不妥吧？况且，你派副掌门消失，偏听你一面之词我方就要交一虚无之人？若要战，如凌派还不至于怯懦至此。”
　　下一秒，同一时间的两股掌风齐齐对上，谢承寺料到方辉会出手，不想他用力却如此猛烈，险些轻敌。
　　凝聚了强大内力的掌风掀起波澜，瞬时便将这屋内装潢击了粉碎，银鸿接到谢承寺的眼神，趁众人躲避之时卷身跟上已抬步往后门处离开的方最，去派内寻找霖川踪迹。
　　刚回到赵嘉容卧房的霖川听到前厅传来巨响，随即而来的风中带有谢承寺内力的余波，霖川眼眸一亮，直接推开门。
　　婢女们忙拦：“少夫人这是要去哪？掌门吩咐过今晚您不得离开屋内！”
　　霖川懒得与她们作口舌之争，只凝聚内力，一左一右将两个婢女击晕，提着裙摆就跑向前厅的方向。
　　方最逃出前厅一片混乱，方辉与谢承寺已动起手来，听着接连不断传来的异响和震动，他知道此刻要赶紧前往如凌派秘室将一些东西销毁，以防驭灵派日后查出。
　　银鸿立于屋檐之上，伏身迅步急急跟随，方最似意识到有人跟踪，狐疑地抬头四处望去。
　　“少掌门！少夫人跑了！”
　　不时便有婢女寻到方最，把这消息告诉了他，方最怒骂一声，还是先赶去了秘室。
　　银鸿微微起身，从屋檐上视野开阔，他一眼就望到了在深宅大院里肆力奔跑的一袭粉衣。正疑惑此女子是何人时，那女子竟抬头与己对视，精准找到了他躲藏的位置。
　　银鸿见躲藏不及，只好飞身跃下屋顶，前去拉那女子一同躲避。“你是何人？”银鸿低声问道。
　　“我是霖川，已入轮回。”
　　银鸿恍然大悟：“原来怎样寻你都寻不到，是被困于这如凌派内了。”他扫了一眼霖川这一袭粉衣，“倒是好打扮。”
　　“别闹了师叔，谢承寺现在何处？”
　　银鸿指向前厅：“他见找不到你，就直接带人杀到如凌派要人，想着若你入了轮回寻不到方向，便闹出点大动静，引你聚首。”
　　果真心有灵犀，霖川心中有些微微的甜意，银鸿探出头望向方最消失的方向，道：“那少掌门方最脱身不知前往何处，我既已寻得你，不如就跟上去看看是何秘密。”
　　霖川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朝秘室的方向走去。
　　虚掩着的门前透出鹅黄的灯火光，银鸿提剑轻轻挪开屋门，不想两柄利剑顺着剑身就飞刺而出！银鸿目中一阵火光，躲避利剑之时就被火光擦伤臂膀，忙拦着霖川退后几步。
　　方最的身影从屋内显出，他不怀好意地摩挲着拳掌：“我说是谁呢？竟跟踪到这里来了，还有你这个臭婆娘，跟他们鬼混在一起干甚！滚过来，我饶你不死！”
　　银鸿深呼吸着：“还是上了年纪，不过这方最身手不容小觑。”
　　霖川面上全无惧意，但并不能在无关人前面前暴露身份，只能带着银鸿想转身逃走，先去前厅找谢承寺会合。
　　“还想逃跑？！”
　　方最提功运气，轻功登时跃到廊中，堵住了去路。银鸿换手提剑，将霖川护在身后：“方最！你如凌派为何对域龙之事秘而不宣！此次灾发还是他派前往仙山告知，且我派亲征，为何不来城门前迎接？！究竟有何秘密！”
　　“呵，总不过浮生尔尔，修仙门派众多，我如凌派并不在你派实力之下，只不过运气不好，只能偏居一隅，没什么资源。”方最“呸”了一声，“我们既然能在域龙灾祸前保全自身，实力自不必多说，自然日后也能像灭了墨旗派般灭了你们！”
　　前厅的动静小了下来，两道身影从空中相持飞过，落在霖川他们旁边的院中。
　　谢承寺持剑并立，周身萦绕起淡淡圣光，姿态稳健；反观方辉已身受几道剑伤，此刻须靠剑而立，气喘不停。
　　方最目眦欲裂，几步赶到方辉身旁，对谢承寺怒吼：“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霖川忙跑到谢承寺面前，佯装不熟作揖道：“请仙人救救小女！奴乃是墨旗派少掌门赵嘉容，门派被如凌派所灭，只剩我父亲和长老几人逃出，为保平安他将我嫁给了如凌派少掌门方最，饱受苦楚！求您解救小女出这腌臜门派！”
　　谢承寺颇意外地瞧这女子，霖川顺势抬眼眨了眨，一股莫名的熟稔涌上心头。
　　“这女子所说可是真？”谢承寺一挥剑身，直指方辉，方辉终是叹了口气，将剑放置身前，表降之意。方最却不肯，他激动道：“父亲！我们何不与他们一战！他们并未举全派之力前来！况且我们还有域龙相助...”
　　银鸿大声喝道：“你们果真与这域龙勾结！”
　　方辉却仰天大笑：“是又如何？域龙保我门派不衰，我等为他征战天下，炽城百姓皆拜我如凌派为神祇。因我派护佑，他们才能不像其他城池一般被海水和烈火吞噬！”
　　“掌门！掌门！不好了！域龙出海了！”一侍从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打破了这一僵局，众人皆警醒，方辉咳了一声，急询道：“发生何事？域龙为何突然出海？”
　　侍从摇头：“掌门，小的只听城门处守卫来报，海水朝炽城这边迅速蔓延，天降几道雷击于城外几十里的庄稼土地中，劈得寸草不生，空中有一龙影出现，在城外久久徘徊。”
　　霖川与谢承寺对视一眼，和银鸿顺势站到了他身后，悄声说：“我是霖川，此番劫难一开便再停不了，承寺，不用管我，只击杀这域龙便好。”
　　谢承寺身子一震：“竟来的如此快！上天真不允我们多些时刻缓和。”
　　方最已经带人赶往城门处支援，如凌派派内灯火通明，老弱妇孺忙于转移家产，躲避到地下。方辉则带着谢承寺等人前往秘室，从方最还未来得及烧毁的纸张中寻到了关于域龙秘宝的残页。
　　“此刻拿出以表诚意，希望我们不计前嫌，护佑你派中众人吗？”谢承寺翻阅着内容，嘴上不冷不淡地讽刺道。
　　方辉倚在门边，自嘲地笑道：“谁让我技不如人，方最那小儿也不堪重用，既然域龙出海，必是不满我派现状。”他强调着，“域龙已知你们前来是为击杀它，不想你们来的如此快。”
　　谢承寺将残页卷起递给银鸿，银鸿会意，先行一步回客栈召驭灵派众人准备迎战。三人走出如凌派大门，看着街上慌乱不已、四处奔逃的百姓们，霖川轻轻叹了口气：“无论是派系之争，还是妖兽作乱，始终受害的都是百姓。”
　　方辉此时侧眼观察，探问道：“你不是嘉容，可是他人魂魄入体？”
　　霖川讶然他能看出，点点头，方辉却欣慰一笑：“容儿也是我自小看大，若她有你半分，也不至落得今日魂魄被替的境地。”
　　霖川每一次轮回，都会占用一副躯体，无论是动物生灵还是凡人，原先的魂魄都会因他的到来而消散。
　　一声龙啸响彻天地，城门处的守卫有几人逃至如凌派大门处，身上的盔甲已残破不堪。方辉忙问道：“现状如何？少掌门呢！”
　　守卫已涕泪满面：“那域龙唤出许多妖兽一同袭击城门，您此先布下的法阵已经被突破了，少掌门率人扛了一波，眼见城门被突破才撤走，现不知去向！”
　　方辉的面容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几分，谢承寺道：“若你给的信息可靠，此刻我派弟子已经布下新阵，可护城内一时无虞。”
　　他捏住方辉的肩骨，将人拉近：“若信息有误，或有隐瞒，你最好想想后果。”
　　说罢，谢承寺拉上霖川，远处城门口的残缺处已有凶兽想跃跃欲进，驭灵派的法阵骤然亮起，数十名精修士列阵念诀，狂风四起，激得他们衣袂飞扬。
　　“可还有内力？”谢承寺将人抱进怀里，女子躯体特有的柔软让他失神一瞬，霖川有些羞得隔开了些距离：“还有些，但不足以支撑战斗。”
　　“你护好自己便是，待会跟紧银鸿师叔。”
　　谢承寺松手，霖川便开始往下坠落，银鸿已在法阵后等待多时，将人接了落地平稳，众人望着谢承寺赶至法阵最前端，铭剑分身千百影，一同击退万千兽。
　　“可还好？”银鸿问道。
　　霖川点头，眉头却纠了起来：“我须得想个办法参与击杀域龙，还要正好因承寺而死，此次渡劫才算成功。”
　　银鸿也愁得不知如何：“这些神真真是将人玩弄死了，这域龙不同往常，以你现在的内力，它手下的妖兽每一只都能将你击杀，根本靠近不得域龙半分。”
　　霖川偶然瞥见右前方有一条小巷，既避免了与城门处的正面交锋，许还能找到路出城，绕到域龙背后。
　　“师叔，你留在此处支援承寺，我想办法出城。若他发现，也势必拦住他。”
　　银鸿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再忍耐这一次，此次回去，我就算杀上灵境，也必为你寻得办法解脱。”
　　霖川释然一笑，披上了银鸿的黑色罩袍混进拥挤人群，消失在小巷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