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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进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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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完工的第二天早晨,我穿上新衣新鞋,简单盘了个头发就出了门。
但也仅仅是出了门,因为在我家的大门口,一大帮子人正等着我接见呢。
我“闭关”的第一天,就有邻村百姓闻讯而来求赐名,随着“老妪死而复生,竟是仙使降凡尘”的消息越传越广,来叩关的人越来越多,目的也越来越多样。
除赐名外,有想来咨询缠足是怎么个损害天伦的,有不信我是仙使想亲自来“眼见为实”的,还有一些文人,大概是听了秀才爷的吹嘘,想来跟我请教仙界的诗词。
但我始终闭门不出,每日清早都叫特助小穗儿去门外传话:“杨鎏雅仙使近日不见客,烦请诸位不要擅自叩门,扰了仙使清净。”
每每来人等得心焦时就会满村跑窜,跟各路村民打听消息,还时常有借宿买饭食的,半个多月下来,茂田村的村民收获颇丰,除了GDP翻番,还人均练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出门前没有跟任何人提前打招呼,因此当这次院门打开,门外的众人没预料到我的出现,姿态都有些懒散,还有人正捂着嘴打哈欠。
等我的几个儿子将我连轮椅搬到院外,一众人等全部立正站齐,想必这阵子都了解了我的规矩,不喜欢看人下跪。
我微微仰视着扫过他们,气势却扬得很高,这气势一部分来自于我在信息爆炸时代的见识,另一部分来自我对身在书中世界的无所畏惧。
当然,这台轮椅也帮了忙,众人皆站我独坐,跟上朝的皇帝似的,不言自威。
此时别说是一个乡村妇女,就是小地方的县官都没我有气场。
因此在看清我之后,大多数人面容上都显露出一种确信和了悟的神色,应该都是相信了仙使传言。
率先上前的是人群前方一个穿官服的人,杨老太没看见过当官的,我还真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品级。
不过也不需要我自己判断,那当官的就自报了家门:“秋和县主簿江照远拜见杨鎏雅仙使。”
哦,县长秘书。
因为有当官的介入,其他人只能往后排。
我邀请江主簿进院细聊,得知本县县丞想将我引荐给他在京城的一位上司,不会过多劳烦我,只是想听我聊聊仙界那些事儿。
邀请也不是免费的,主簿这次就带了不少礼物过来,后面等见了那位“上司”,想必收成更不会少。
能进京了,我心里很乐呵,礼物也毫不推辞地照单全收,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一是我空空如也的金库正等着充盈,再者我原本就在琢磨着怎么混进京圈呢!
双方一拍即合,我请主簿三日后再来接我上京,门口的其他人也还是要接待一下的,可不能只顾官不顾民。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要留出时间,让家里人再赶工做出一台轮椅。
而主簿很是感动:“仙使竟如此重民生,着实令人钦佩。”
“嗯,我向来注重公平。”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重民生,但我对所有夸奖来者不拒。
在这个主打谦卑的年代,主簿大概没遇到这么不委婉的自夸者,愣了一下,但随即脸上的神色更为坚定。
我当然知道他不止是来邀请我,更是在替上司探测我的深浅,我越是显露出与本土居民更多不同,仙使的身份反而越可信。
送走了主簿之后,我才开始一一接见其他的等候者,三天里全方位深耕汉语言文学,各种取名字背诗玩得不亦乐乎。
至于缠足伤天伦一事,我没有多说,只叫来了女儿外孙女儿媳孙媳等曾经缠足的女子们。
在我穿来的当天,她们全都解了缠足布,这会儿已经换上了我特别设计的软袜软靴,我还让小穗儿去找郎中配了治疗筋骨伤的膏药,叫她们每天热水泡脚之后按摩涂抹。
此外,这阵子我一直在让她们帮我做针线活,连烧饭的事都是交给了没有手艺活的男丁,她们不需要下田劳作,也不需要长久站立行走。
总之一套措施下来,虽然不能治本,但每个女子都告诉我,她们脚上时刻未歇的痛楚减轻不少,痛得轻了,精神也就好了,这会儿齐齐一亮相,还真个个都有点容光焕发的味道。
而我自己的穿着打扮也和穿来那天的黑寿衣全然不同,气度也更甚。
所以我只用指指自己再指指她们:“母女婆媳皆为天伦,你们凡人看不见气运,但总能瞧见我们的气色如何,不信也可以去问问本村人,解开缠足之后与从前差了多少?”
其实根本不用问,在场也有其它村里仍然受着缠足之苦的女子,对比一下也能看出差距。
说完我又正色劝道:“再过不久,天下将再无缠足之女,我若是你们,今儿回去就让家中女子全解了这缠足布。”
三天之期一到,秋和县的县丞就亲自乘着马车来接我了,除了那把赶制的新轮椅,我还带上了几个没有裹脚的孙女,不管嫁没嫁人,只要不用在家奶娃的,都要跟我走这一趟,一共七人,全部被我冠上了“天足使女”的称号。
知道我们这趟是要去见大官的,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路都有些忐忑,我只嘱咐她们:“你们只管看我的脸色,只要我没怵,你们就无需有任何担忧。”
马车比步行可快多了,清晨出发,午间就到了京城。
县丞直接将我带去了他上司的家,我是被孙女红桃儿抱下车的,一下车我就笑了,AUV,这地儿我熟啊,这不男二的家嘛!
跟男女主的权谋线不一样,男二女主走的是救赎路线,女主救赎的男二。
而男二之所以需要被救赎,就是因为家庭环境忒复杂,导致童年阴影太大。
他的丞相老爹在外卖官鬻爵插手皇子夺嫡,是个坑害了不少人的奸佞,而在家呢,他又宠妾灭妻重庶压嫡,害得男二小时候还被人贩子给拐走,而后被女主救下养了三年才归家。
要问他爹这样的渣滓是怎么当上丞相的?
答案是会装。
如今的皇帝登基初期并没有多么昏聩,但他能力不够,后来身体素质不行,于是不得不依靠外援,他还知道治国不能太倚重皇亲国戚,所以找的是外臣,但这也给了表面贤臣的男二他爹可乘之机。
不过幸亏男二爹当上丞相也才十多年,又没有完全把持朝政,所以还不至于动摇国之根本。
随着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丞相的风险意识也越来越强,他心知只要当今皇上在位一日,他的地位就能安稳一日,下一任皇帝但凡换个稍微厉害点的,都必然会连锅端了丞相府。
所以一介丞相才会安排下官亲自护送一个乡野传闻里的仙使进京,一方面是为皇帝找新鲜讨皇帝欢心,而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我能给皇帝续命。
孙女原本要直接抱我进丞相府大门,我制止了她,先坐在轮椅上看了会儿丞相府门口的石狮子。
大概又过了三分钟,原本等在台阶上的管家才走了下来,有些犹疑地看一眼我又看一眼石狮子。
我看也不看他,他憋不住了才问我:“……可是这石狮子有什么不妥?”
我晾了他一会儿才凉凉开口:“沾过龙气的石狮子能有什么不妥?丞相府的管家胆子挺大。”
老管家一惊,立马俯身弯下了背脊,姿态尽显恭敬,语气也有了变化:“您如何知晓这狮子……不……您知道此处是丞相府?”
他望向县丞,县丞连连摆头,示意与自己无关。
我似笑非笑看他:“我知道的肯定比你们多。”
管家的背脊越发伏低,眼中也染上了一丝惊惧。
我当然是从原书知道的,原书男二的人设苏中带点病娇,读者粉丝多,戏份也重,所以作者对他的出身和背景都着墨不少,造成他悲惨童年的丞相府阴私也全部呈现了出来。
丞相姓申屠,但他的门上匾额写的从来不是申屠府,更不是丞相府,而是挂了当今皇上很久以前送他的一幅墨宝:人境野庐。
那时他住的房子可能真的小,但这会儿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朱门高墙的偌大府邸跟野庐没有半毛钱关系,可丞相就是敢这么舔。
而门前这俩不大的石狮子也有着相似的来头。
当初男二爹还不是丞相时,因为一件差事办得不错,第一次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要给他金银赏赐,男二爹跪地婉拒,说自己攒够了俸禄,终于可以从外城搬进内城了,只想跟皇帝讨一对石狮子装点门庭,而此举给皇帝留下了清廉又识趣的好印象。
之后申屠一家搬了很多次,最终住进皇帝赐下的这处丞相府,但不管是墨宝还是石狮子,从来都放置在门庭之外,既昭示皇恩浩荡,也展现着臣子的感恩之心。
而为了防盗,丞相甚至日夜派人专门看守这些玩意儿。
舔狗舔到这份上,他不升职谁升职?
当皇上的舔狗就注定要舔得人尽皆知,所以这些事其实都不算秘密。
只是之前的杨老太是从未出过村进过京的文盲村妇,她不该知道这些。而这会儿我只看一眼就笃定说出这些信息,就能证明我确然不是从前那个村妇了。
管家一下子变得懂事了很多,甚至没让我的天足使女们帮我抬轮椅,而是自己去找了一群家丁,将我连人带椅抬进了大门。热闹哄哄的,还引得不少路人围观了一阵子。
我对此没什么异议,能一开始就被奉为上宾可比一点点建立威信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