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舍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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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谢忱送到京城的书信被人准时无误的送到了皇宫。
程景下了朝便与窦氏在御花园中散步赏景说起此事来。
“谢卿果然不负众望，不仅夺回了陇县，还救下了永阳侯，等他回来后朕定要好好嘉奖于他才是！”
窦氏面带微笑，但眼神却十分冷淡：“那是自然，此事圣上看着办即可。”
程景心下一喜，这么多年来，窦氏极少数肯放权给他，虽是这般不起眼的小事，但总归让他心里高兴几分。
两人走了一会，身后的小太监匆忙赶过来禀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请陛下过去瞧瞧。”
程景闻言脚步一顿，对窦氏微微低头道：“儿臣先去看看皇后，母后若是逛累了，就先回永寿宫休息吧。”
窦氏点了点头，也没有多留。
程景转头离去，窦氏站了片刻，目送着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脸色渐沉。
身后的掌事姑姑陈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待在窦氏身边这么些年，早已是她最为忠诚可靠之人。
此时见程景早已消失不见，方才小声问道：“大理寺的监察御史严大人说是有事禀告娘娘，太后可见？”
窦氏摆了摆手：“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奴婢这就去请。”陈嬷嬷应声退去，很快便将严礼安带到了窦氏的面前。
窦氏坐在石凳上，神情慵懒。
“老臣给太后请安。”
严礼安当年也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小官吏，这些年也都是因为窦氏的提拔才能坐稳如今的位置。
而他更加明白，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他这些年对窦氏的要求事事顺从，绝不越矩半分，这份敬畏，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
“起来吧。”窦氏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语气平缓至极。
严礼安起身垂首恭谨的立在原地，弯腰垂眸，态度谦卑而谨慎。
“太后娘娘，国公和世子早已动身，此刻就在陇县内，微臣听说谢大人也在陇县，臣怕.....”
“慌什么，他一个廷尉府少卿，能做什么，你且放宽心便是。”
窦氏端起宫女刚刚沏的热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她自然知道谢忱不是个好人，可她也不是个好人，只要他不去招惹她，一时半会也不会动谢忱。
“京城内可还有其他异样？”
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严礼安瞬间明了窦氏话中之意，立马躬身答道：“臣只是听说，那永阳侯的大姑娘桑莞自从得知永阳侯噩耗后便在家闭门不出，家中人也去国子监请了好长的假，据说是伤怀抱病了，不曾外出半步，只是.......”
说到这里，严礼安略作停顿。
“只是什么？”窦氏抬眉。
“只是臣未曾听闻桑家去请大夫，也未曾听说出门采买药材，堂堂侯府嫡女，若真是抱病，又怎么可能连个郎中都不寻呢？”
严礼安话音落下后，窦氏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抹冷漠，冷哼一声。
“哼，只怕此时，人已不在京中了，也罢，既然她想装，那就随便她装去吧！一个丫头，成不了气候，当初还是哀家高看她了。”
严礼安闻言不敢插嘴，心思却转了又转，直到窦氏起身往回走，他这才跟了上去。
“眼下他们就快回来了，你盯紧了谢忱，我可不想再横生枝节。”
窦氏说完，抬脚便迈入宫门，严礼安则是躬身颔首后，目光追逐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她走入永寿宫后，才轻叹了口气。
太后不愧是太后，一切尽在她的算计之中。
这场局，这场戏，也该结束了……
*
如谢忱所言，凌子霄抓了十七定是要逼迫谢忱投降交出城池，所以当凌子霄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已至城门外叫嚣着时，谢忱没有太大的惊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忱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令莫风甚是不解。
桑莞一早起来收拾妥当，便被守卫通知马车已经备好了。
虽然谢忱答应了她会把十七带回来，可她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右眼也一直跳个不停。
一旁的桑沚被人颤颤巍巍扶着出了屋门就看见站在树下的女儿站立不安的模样很是心疼。
盯着谢忱准备的马车，桑莞怔怔的出神，直到听见身后桑沚的叹息声才蓦然清醒过来。
“父亲的伤可好些了，此次去往京城，路上奔波不已，若是父亲身子还是不适，不如缓几天再出发？”
桑莞虽是慰问着父亲，但明显还是不想离开。
一问倒是让桑沚心里明白了几分，看着自己女儿的侧脸，忽觉得这孩子瘦了许多。
“莞莞，若实在不放心，就去吧。”
桑莞闻言猛地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您......您同意我留下来？”
“傻孩子，就算我拉着你走，你的心也坐立难安，为父时常教导你要为人要忠、孝、义、礼，我永阳侯的女儿怎会是那贪生怕死，弃人而不顾之人？”
桑莞眼眶微红，看着桑沚。
是感激，也是感动。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等我接回十七就回家陪你们。”
......
马车渐行渐远，桑莞便迫不及待的骑马去军营寻找谢忱。
今日天还没亮，谢忱便早已在城中各处部署好一切，城门外的暗哨也全数埋伏好，只等着乌苏进犯，前后夹击，救出十七。
谢忱坐享其成的坐在营帐中喝着茶水，静待着莫风传来敌人入围的消息。
正午时分，乌苏率领五千大军杀到城外。
谢忱一点也不急，只吩咐城门上的弓箭手准备射击。
只是这般的云淡风轻直到听到将士来报，说桑莞独自跑上城门的那一刻方才彻底打破。
桑莞换了一身白色戎装悄悄混进了军营，只是在听说城门外跪着一个血淋淋十四五岁的少年时，立刻换了主意，想要上城门拖住凌子霄。
只是没想到走到半路，便被赶来的谢忱拦住了。
他挡在她的身前，驻足冷冽的望着她。
许是跟谢忱待在一起久了，桑莞习惯了他的冷脸，也不像以前那般害怕，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你带我上去，我向你保证，我绝对听你的话。”
他就知道，她是不肯走的。
谢忱皱眉，反正人也是来了，若是不带她去，指不定她又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无奈，他只好伸手牵住她，一步一步迈向城楼。
桑莞走在后面，看着谢忱的背影，微微勾唇。
城墙之下，一身被血浸透的白衣少年，垂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的跪在陇县的城门外，任凭风吹雨打，始终纹丝不动。
桑莞看的鼻酸，双眸更加湿润。
才仅仅是不足一日的功夫，十七便被折磨得这幅鬼样子。
谢忱看了眼身后极其隐忍的桑莞，牵着她的手不禁用力握了握，示意她先稳住心绪。
凌子霄在看到谢忱的第一眼，狂妄的笑了两声，旋即阴沉着脸，目露凶光的望向城门上的谢忱。
“我还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不会出来了呢，看来这个小家伙还挺重要，竟值得你冒险。”
谢忱面无表情，俯视着城门外的少年，语气淡漠的道：“你的目标是我，何必为难他？”
凌子霄嗤笑一声，满眼嘲讽的道：“本王就喜欢看你想杀我却又动不了手的鬼样子，真是极爽！”
谢忱闻言，面色骤寒，浑身煞气弥漫。
桑莞担心十七撑不了多久，连忙催促道：“救人要紧！”
谢忱敛了气势，朝着城下的凌子霄道：“放了他，条件，谢某可以跟你谈。”
凌子霄达到目的，自然乐于给谢忱机会。
“好啊，本王最爱谈条件了，谢大人不妨先说说看。”
谢忱抿唇沉默，凌子霄身旁带着虎头面具的黑衣男人却皱眉低声道：“二皇子小心有诈，莫要偷鸡不成蚀半米。”
凌子霄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人在本王手里，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黑衣男人闻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城楼上的谢忱方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我来换他。”
“谢忱，你当我傻吗？”
凌子霄怒极反笑，他知道谢忱没那么蠢。
他既然敢孤身赴约，自然做好万全之策。
“我要她来换。”
谢忱顺着凌子霄指的位置望过去，正对上桑莞含泪的眼睛。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初，轻笑道：“二皇子是不太聪明，一个女人而已，对谢某构不成任何威胁，拿她来当人质，二皇子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谢忱挑眉。
凌子霄似乎失去了所有耐性，“谢忱，我数三下，她若是不来，这小子可就没命回去了。”
他边说边让身边的弓箭手瞄准了少年的后背。
乌云翻滚，暴雨狂至。
谢忱不肯松手，哪怕桑莞使劲挣脱，他反而收的越发厉害，仿佛这般，就能够阻止她上前一步。
桑莞急了，“让我去，再拖下去，十七会没命的。”
谢忱仍旧坚持，但语气已经开始慌乱，“我不会把你交出去，哪怕赔上谢某的这条命。”
桑莞一愣，狠狠咬牙道：“可是现在我们没得选，不是吗？”
“那我宁愿他死。”
“谢忱，你疯了！”
桑莞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谢忱固执的站在原地，目光坚定的望着桑莞。
凌子霄见状，嘴角缓缓浮出嗜血的弧度，随即猛的抬手开始数数，弓箭手拉弓搭箭。
“一……”
“二……”
桑莞心一狠，直接咬上了谢忱抓住她的那只手。
剧痛袭来，谢忱吃疼松开桑莞，转眸望去，却见少女已然跑下城墙，冲进雨幕中。
谢忱惊愕的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胸腔内仿佛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桑莞！”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她的名字，可她却恍若未闻，脚下生风一般的跑远，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城门已开，见了桑莞出了城门，凌子霄这才停止了继续数数。
桑莞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跪在地上的十七。
大雨冲刷着他身上的血印，桑莞心疼不已，恨不能立马飞奔过去抱住他，问问他疼不疼，伤口深不深，可惜她却不能……
谢忱从震撼中醒来，低声吩咐莫风准备随时迎战。
十七被大雨拍打着身体，冰凉刺骨的感觉令他清醒了几分。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迷蒙间，只看见桑莞在哭，很伤心的在哭。
他分不清她的脸上是雨水多还是泪水多。
十七心里顿时一阵抽搐的痛，张着干涸的嘴唇，哑声唤道：“阿姐，别来......”
他喊完，又咳出几口鲜血。
桑莞见他这模样，顿时吓坏了，顾不得其它，拼了命的往他身边靠近。
只是人心向来都是虚伪且贪婪的，尤其是像凌子霄那样的人。
她走的远了，凌子霄索性直接抢过一旁护卫的弓箭，朝着雨中跪地不起的少年射去。
他挑了他的手筋、脚筋，但却不够。
凌子霄同谢忱一样，决不允许，有人能够在他的箭下，活着出去。
随着一声闷哼响起，十七软倒在泥泞中，身体抽搐着，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城外的青石板道。
“十七！”
桑莞瞪大双眼惊呼着。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满心的恐惧和绝望。
她伸手抱起少年，拼命的试图捂热他冰冷僵硬的身躯。
“十七，不要睡，阿姐还没带你去京城呢，不要睡......”
十七眼神涣散，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嘈杂声，隐约听到桑莞哭喊的声音。
临终前，他喃喃的道：“阿姐.......阿姐......对......对不起....十七陪你.....回不了家了。”
宛如蚊呐的声音消失在狂风中，再不曾有过。
桑莞怔楞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她撕扯着嗓音，嘶吼道：“十七——”
十七已经死了。
毫无气息。
谢忱看在眼里，手指捏紧。
过了好久，才慢慢松缓。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6章 舍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