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甜瓜知夏

23、墨菲（十一）

　　周恬没想过盛思洋会那样锲而不舍地重复加她，她也恨了心，把人丢进了黑名单里。
　　她也不想和盛思洋打照面，上学时能早起就早起，能踩点就踩点，在校期间索性又做起了深入简出的“高人”，好多次险些被盛思洋这只狡猾的猫抓住，提心吊胆得神经都快衰弱了。

　　盛思洋那边也快疯了。
　　他不知道周恬怎么就突然生气把他删了，这些天他想了关于他们的许许多多，时而会猜想周恬是不是吃醋了，可这样的想法又和“周恬对他是那种喜欢”挂钩，扰得他心神不宁。
　　可再怎么想，事实仍旧是他听不见周恬的声音，看不见周恬生他气、对他笑、掐他锤他的模样，感受不到周恬身上那蓬勃倔强的生命力，他离开了这些，感到心口像有无数只毒蛇啃咬一般，时间越久，痛苦越深。

　　模考成绩随着家长会一同发布的那天，盛思洋才再次见到周恬。

　　周恬好像是瘦了许多，扎着低马尾，眼睛却亮亮的，认真地盯着年级大榜的前排看，唇角噙着笑，眼角却微微带着不易察觉的愁意。
　　按八中的传统，每个人的成绩单都会下发到个人手中，而年级前一百名的成绩会张贴在一楼大厅，供上榜者沾沾自喜，供闲杂人等羡慕嫉妒恨。

　　周恬从不掩饰自己获得好成绩的喜悦，站在人群中自信又大方，鲜活又明媚。
　　盛思洋失神地望着她，拨开人群走到她身侧。

　　周恬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奈何周围人太多，她不好躲开，只好别过视线去。
　　站在她身侧的桑露瞧见盛思洋，阴阳怪气道，“哟，你也来看？放心吧，年级前一百肯定不会有你。”
　　盛思洋仰起头，扫过榜首的位置，轻轻一笑，“我就考了一科数学，肯定没有我。”
　　“就考一科？你也太狂了吧？”桑露鄙夷地看他一眼，又叹口气，“看来八中的最低分要被刷新成两位数了。”

　　盛思洋的目光定格在周恬“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上，唇角的笑都僵硬了。
　　他考数学时，也能感受到这次数学的地狱级难度，但他烂了三年还能考个119，怎么周恬都卷到年级第一了，数学单科还没他高呢？！

　　少年迟疑了片刻，低头看了眼周恬，忽然肚子里有了坏水，回了桑露一句，“倒也不至于两位数，我数学差一分过120。”
　　果然，周恬颇为怨毒地抬头扫了他一眼，随后扯了扯桑露的袖子，“走吧。”
　　桑露也听出了盛思洋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又骂了出来，“你那么牛逼怎么不见你上前一百榜呢？你打满分也上不了二本！”

　　周恬感觉自己受的侮辱够多了，赶紧拽走了桑露，往校门口走。
　　家长会还有一个小时开始，他们现在不用上课，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偶遇到出警回来的周国平。

　　想到周国平，周恬心里总是揣揣不安。
　　他现在明明还在休假，前天接到了一个电话便火急火燎地冲出门去，说什么有个大案子只有他能处理......
　　周国平这些天会偶尔给周恬发消息关心一下，也保证他会赶回来参加女儿的光荣时刻，但今天开始，周恬给他发了许多消息，包括自己考了年级第一的消息，周国平也没回过消息。
　　周恬试着给队里其他的叔叔打电话询问情况，得到的消息却只有周队在忙要么就是无人接听。

　　想到周国平之前受过的伤，周恬一整天都茶饭不思，经历了看完成绩的雀跃后，一颗心更是疲累颓靡到了极点，感官也跟着麻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而周恬这个人还有个大毛病。
　　真正心焦如焚的事情，她偏偏还失语了一般，无法倾诉。

　　桑露这时看着周恬黯然神伤的模样，猜想一定是盛思洋刺激了她，骂了那狗东西几句，赶忙拉着周恬进了一家甜品店，安慰起来，“恬恬，你不用听盛思洋瞎说，这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你已经很优秀啦，年级第一呢。”
　　女孩拾起托盘，递给周恬一个夹子，“想吃什么随便拿，你上次病了之后一直胃口不好，都瘦了。”
　　周恬心不在焉地夹了一个巧克力麻薯，闷闷地说，“你买单哦。”

　　桑露笑着说好，身后却传来一个异常讨厌的声音。
　　“我买吧。”
　　少年扬着黄发，一路粘着进了甜品店，目光不措地盯着周恬看。

　　盛思洋本来是想让周恬理理他的，哪怕是锤他一下、拧他一把都好，可眼下看周恬这么难过，他心中满是后怕和后悔。

　　桑露又要骂他，但周恬没什么心情，神思恍惚地拉着桑露到一边坐下，“随便他吧，我没生气。”
　　“那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很不好啊。”
　　周恬拄着下巴，望着橱窗外发呆，“真没生气。”
　　盛思洋给两个女生又挑了果汁，买过了单，拎着东西走过来，厚着脸皮坐在周恬身侧。

　　他这么靠过来，周恬只是往一边挪了挪凳子，什么也没说，趴在桌子上划着手机独自焦虑。
　　桑露很想把盛思洋骂成筛子，但周恬的表情明显不想听任何人吵，她只好把屈辱咽进肚子里，瞪着盛思洋看，暗暗威胁对方不要动手动脚。

　　盛思洋垂眸看她，见她总是在微信和桌面之间来回切换，温声问了一句，“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周恬讨厌有人戳破她感性的心思，扭过脸去，不想理他。
　　桑露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默默掏出手机给周国平拨了过去，她尽力把“嘟嘟嘟”的声音调到最低，却还是被周恬听了个彻底。
　　周恬能猜到桑露打给谁，倔强又委屈地赏过去一个眼神，“不用打了，他忙着呢。”
　　“叔叔肯定会来参加家长会的，恬恬。”桑露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酸涩了许多，绞尽脑汁地去想安慰的话，可除了这句她又想不到其他的。

　　盛思洋看着他们，拿起手机给许襄发了条消息。
　　没过多久，许襄要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对街八中的铃声徐徐响起，甜品店外急急地停下了一辆车，许襄连警服也没换，眼圈通红地冲进店里。
　　周恬抬头看见妈妈，还未来得及吃惊，便被许襄紧紧捞进了怀里。

　　她怔愣地感受着许襄身上的颤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一想到那个最想逃避可又已经无法避免的结局，周恬的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怎么也止不住。

　　昏黄的灯光晃影如同父女记忆的回马灯，周恬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哭声、叫喊声，耳畔只有许襄的那句。
　　“恬恬，你爸牺牲了。”

　　我有罪，是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