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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周景均x穆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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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时,穆如径自抱了床被子要去沙发,被周景均拦住,然后以自己睡沙发相胁,成功让穆如勉强同意一起睡床。
穆如替自己收拾出靠里的一半,分了两床被子。
他理床的时候,周景均就在背后看着,脸上因穆如妥协泛起的温和浅淡的笑意一直保持着,没有消下去。
说是收留,周景均就真的一直待在穆如家,态度自然,仿佛这里就是他家一样。
好在穆如腿恢复得差不多了,白天去剧院上班,只有晚上才会和周景均一起相处。
住了差不多一周,周景均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没想通,还是真的就不想回去了?他家里什么态度?再不回去他的联姻是不是就无可挽回了?
得想个办法让周景均尽早回周家。
穆如努力想办法。
看他咬了好几分钟筷子都没动,周景均扫了一眼桌上,问:“吃饱了?”
穆如回神,嗯了声,放下筷子准备收拾桌上的外卖盒。
周景均和他都不会做饭,所以吃饭基本都靠外卖。
周景均拨开穆如的手,低头仔细收拾起来。
穆如顿了一下,习以为常地放弃,把碗和筷子拿到厨房。
将洗干净的碗放进碗柜,穆如擦干手准备出去,无意间扫过角落时停住动作。
迟疑两秒,他走过去拿起角落里从没见过的东西。
略过封面色彩鲜艳的图片,穆如翻了几页,里面步骤详细,种类繁多。
是本食谱。
家里什么时候有的食谱,周景均买的吗。
他在学做饭?
就在穆如想他是不是为了以后的未婚妻而学时,周景均已经收拾好桌子走到厨房门口,在穆如身后出声:“以后别点外卖了,乱七八糟不健康,我们做饭吧。”
穆如一怔,拿着书转过身,下意识开口:“我不会做饭。”
周景均目光下移,看清了穆如手里的东西。
穆如顺着他的眼神低头,停顿几秒,反应过来后想收起来,但周景均已经走到他面前。
“没让你做,我来。”周景均拿过书翻了几页,又问:“菜系太少,有没有喜欢的,没有我去学其他的。”
说话时周景均低头看着他,眼中含有询问,眸光里流淌着不易察觉的放松和温情。
穆如心脏陡然快了几秒。
不妙。
见他久久不说话,周景均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不用,就这些就行。”穆如语速飞快回答完,从侧面逃也似的溜出这片地界。
周景均被穆如突如其来的动作弄蒙了几秒。
他拿着书在原地思考片刻,眸光轻轻一闪,放下书跟着回了卧室。
穆如把头蒙在被子里,徒劳地试图缓解脸上的热。
明明周景均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脸红了……心脏还跳得这么快,他刚刚是心动了吧。
身边床往下陷了一点,周景均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明天我要去见个人。”
“嗯。”穆如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等了一会没有下文,周景均接着说:“明天周末,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去。”穆如拒绝。
“去吧。”周景均手隔着被子搭在穆如头顶,十分有耐性地说:“你见过的人,周末出去走走也挺好的,不要总闷在家里。”
被隔空摸头的感觉很奇怪,穆如把头顶出来,顺便把周景均的手和被子一起推下去,转头道:“我不想——”
他话只说到一半。
周景均单手撑床支着上半身,一只手被推开落在穆如腰侧,二人隔得相当近,从门口看过去像即将相拥。
穆如神思呆了下,他的脸因缺氧而红润,些许凌乱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有几根不太听话的发丝穿过睫毛戳着眼睛,刺激得他忍不住眨了几下。
这是这几天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这副模样吸引力太强,周景均呼吸滞了一瞬,目光从穆如微张的嘴唇滑过,最后安分地停在鼻梁处,放轻声音:“去吗?”
“……去……”
感觉自己又要脸红,穆如抿了抿唇,在热度蔓延到脸上之前又埋回了被窝。
第二天到餐厅,穆如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
他确实见过。
之前周景均曾带着他一起环山骑行,除了他们还有三个人,一个是周景均的弟弟,还有两个就是面前二位。
因为是周景均的朋友,故而穆如仍然记得他们的名字,见面后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贺先生好,卓先生好。”
对面回以一笑,随后四人入座。
贺行接过卓砚脱下的外套,连着自己的一齐递给旁边的服务员,替卓砚仔仔细细做好用餐前的准备,然后才开始跟周景均例行寒暄。
动作自然,态度亲昵。
穆如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并非他敏感,而是面前二人的相处实在很明显能看出关系不一般……
但上次环山骑行和卓砚聊天的时候,他记得卓砚亲口说他们只是同学。
旁边二人在聊天,卓砚和周景均交集不多,便没插话,注意到穆如的视线,他回看过去,刚想问一句怎么了,对方就低下了头。
因为不熟,穆如本来打算安静吃完饭就结束,但总有意外打破计划。
“你不打算回周家了?”
贺行的询问一下子抓住穆如的注意。
这几天穆如其实从侧面问过周景均和家里发生了什么,但对方总是闭口不谈,所以尝试几次没问出结果后就放弃了,不过是和家里闹脾气罢了。
但如果只是联姻,周景均就算拒绝也远不到和家里断绝往来的程度。
贺行的话让穆如隐隐觉得理由或许不是自己猜得那么简单。
他紧张又担忧地抓住周景均的手臂,追问:“为什么不回?你和家里到底怎么了?”
“没事。”
周景均按了按穆如的手以作安抚才看向贺行:“周家不需要这样的长子,而我也不想妥协了。”
态度明朗,无需多言。贺行点点头,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问题没得到回答,穆如心里的不对劲越来越重,直觉让他转正身子时抬了下眼,正好和对面的人四目相对。
对视上,卓砚没有慌张,而是对他一笑,很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吃完饭,卓砚去了趟洗手间。
穆如在座位上定了两秒,起身匆匆对周景均说了句“去趟洗手间”就离开包间。
贺行往他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思考片刻,求证一般问:“你和他……?”
“嗯。”周景均点头,顿了下道:“应该是去找你家那位律师了。”
贺行了然,笑了笑:“没事。”
穆如在洗手间门口等了一会,终于等到卓砚出来。
他喊了声:“卓先生。”
卓砚关闭水龙头,转身:“穆如。”
穆如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和担忧,轻声问:“周景均和他家里……到底怎么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料到对方会跟过来,卓砚答非所问地回了这么句话。
什么关系?
穆如神色一僵,没有回答。
心中大概有数,卓砚不再追问,转而回答他:“周家不会允许自己的长子继承权是一个不结婚,不生孩子的同性恋。”
至此,穆如陷入彻底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卓砚话没说透,点到为止,但其中的意思几乎已经要直白地点明。
周家不会接受周景均喜欢男人,这很正常,但为什么他们现在就知道这件事了?
不是他,不是周景均知情的朋友,也不是其他人,否则程晨会更先一步拦下消息,他们被偷拍的照片就是典例。
连程晨都拦不住的人会有谁?
答案只有一个,周景均自己。
所以根本不是不想回家,是周景均已经回不了家了。
思绪纷乱如麻,穆如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怎么跟着周景均出去,回家。
车上,穆如眼神放空,脑子被劈成两半。
一半在说不可能,周景均是聪明人,什么更重要不言而喻;另一半在说卓砚没必要骗人,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看穆如愿不愿意相信。
到达目的地,周景均瞥了眼穆如仍然懵懂的神情,牵着他的手腕把人带下车。
穆如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忘记要挣扎。
他在后面看着周景均的背影,一前一后地往小区里面走。
问问吧,问周景均。
穆如咽了一下,刚要张口,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未出口的话一顿,穆如走到并排停下,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到了自己单元门前站着的程晨。
程晨和穆如无言互看几秒,朝下瞥了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腕,随后才看向周景均:“我就知道你会在这。”
手腕仿佛被烙了一下,穆如下意识往回抽,却被周景均收紧手指牢牢抓住。
周景均没回答,程晨也不在意:“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穆如。”
穆如愣住:“找我?”
“对。”程晨点头,“借一步说话?”
周景均这时出声:“程晨。”
声音没什么情绪,像警告。
“……”程晨十分无奈:“你都做到这份上了,我还能做什么,放心行吗。”
意识到对方真的有话要跟他说,穆如拍拍周景均的手,低声说:“你放开吧,我跟他说说话。”顿了顿,他补充:“就在前面,你在这等我,行吗?”
有的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向周景均确认,但程晨一定知道,可以先问问他。
周景均偏头看着他,穆如指了个不近不远,说话听不见但眼睛能看见的地方:“就在那,行吗?”
僵持片刻,周景均还是松开了穆如的手腕:“我在这等你。”
“好。”
穆如带着程晨走到他刚才指着的地方,构思要怎么开口问周景均的事情。
正想着。
程晨:“对不起。”
“?”穆如反应了一下,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程晨很少跟人道歉,话没出口时很别扭,说出来却好多了,他皱着眉偏开头,片刻后又转回来:“景均说得对,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
穆如一怔:“没……”
“但我不觉得我说的有错。”程晨说:“付出心血的公司和难以被承认的感情孰轻孰重,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在生意里,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这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穆如又沉默下来。
程晨微抿着唇:“但我不应该擅作主张地插手。”
“景均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也应该由你们自己决定,不论结果好坏,都是他的选择。”
“我想了想,他说得对,不管我是为了什么,我都不该说那些话强迫你离开,你是无辜的,没道理要忍受这些。”
“所以,对不起。”
穆如怔怔地听他说完,摇头:“不用,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我没有怪你。”
程晨嗯了声,没再开口。
穆如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程晨,我想问问……周景均和家里到底怎么了?”
闻言,程晨余光瞥着远处一直看着这方的周景均,回答:“他出柜了,说自己一直都喜欢男人,伯父伯母接受不了,闹得很难看。”
竟然真的出柜了!
穆如紧接着追问:“那怎么办?他和他家里还能缓和吗?”
“能怎么办,周老爷子不松口,伯父伯母也没办法。”
说到这,程晨有点感叹:“我以为景均会是我们几个人里最成功的,从小到大我们几个朋友的父母都在夸他,没想到临头了他来这么大个惊喜。”
“我爸妈现在都不催我结婚了,怕把我逼急了也出柜给他们看。”
穆如没有被这个玩笑娱乐到,他真的很着急:“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回去联姻吗,和家里说之前的出柜是玩笑话,这样挽回,可行吗?”
程晨略微讶异地看着穆如不似作假的神情,又转头瞥了眼周景均,眉头微锁。
连他都不再坚持了,没想到穆如反而还一心想让周景均回头。
思考片刻,程晨说:“不行。伯父伯母不是傻子,不会信,而且景均阵仗搞这么大,股份转让书都签了,已经没有余地了。”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除了你,他现在可以说一无所有。”
“……”
穆如和程晨没聊太久,很快就回到单元门前。
程晨两手揣兜,对周景均说:“小廷一直找你都快找疯了,听说你把他电话拉黑了,手机关机,联系不上挺着急的,你换了号?”
周景均观察了一遍穆如,没在他脸上发现情绪崩塌的迹象,这才放心:“嗯,卡卸了,换了一张。”
程晨点点头,把手机拿出来:“号码给我。”
记完周景均的新号码,程晨问:“小廷那边要怎么办?”
“把我号码告诉他吧。”
“行。”
做完想做的,程晨不再多留。
临走前,他看了眼垂着眼睛低头的穆如,一手按在周景均肩上,凑近低声说:“帮了你一把,扯平了。”
周景均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一眼。
程晨没解释,丢了句“有事联系”就往外走。
程晨离开,他们也进了单元门。
乘电梯,上楼,开门,期间周景均和穆如一句话没说。
气氛不太对劲,穆如太安静了。
周景均知道程晨的性格,他说没说什么,那就肯定什么出格的话都没说。
他在想穆如现在是怎么了。
有点没头绪。
挂好钥匙,换上拖鞋,穆如直起身,低头抓着鞋柜边缘,指尖泛白。
平了平呼吸,他出声:“周景均。”
“嗯,在这。”
声音很近,穆如抬起脑袋,发现周景均就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说:“你和家里出柜了。”
是陈述而非疑问,但周景均还是回答了:“是,我出柜了。”
按着柜角的手在微微颤抖,穆如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声线的稳定:“为什么,因为我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失——”
“不是。”周景均十分冷静地打断他,“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
他说:“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正常、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在一起,我在为我自己争一个资格。”
心理防线猝不及防被击碎,穆如上前抓着周景均的衣领,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地质问别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
他动作太大,周景均怕他摔倒,只能小心地护住穆如两边:“我都知道,不要哭,穆如,你别哭。”
“我没哭!”穆如擦掉眼泪反驳。
但泪水就像开闸的大坝,怎么擦都擦不完。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怎么会一直擦不干净?
发现没用,穆如不再徒劳尝试,直接放弃掩饰,把头抵在周景均胸口,一抽一抽地低声哭泣。
周景均手指轻轻搭在他后颈,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口中轻声重复着“别哭”。
良久,穆如慢慢止住哭,吸吸鼻子哑声说:“你不会什么都没有的,现在回去求求你的家人,一切都还能再回到你身边。”
“……”手指搭在后颈处不动了。
周景均现在才明白程晨说的那句帮他一把是什么意思。
周景均垂眼静默了一会,抓了抓穆如柔软的头发,低声说:“我不会回去,他们给我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想要的。”
“只有你不需要我,那我才是什么都失去了。”
“穆如。”周景均抬起他的脸,擦干他的眼泪,声音很慢,一字一句都清晰,“我什么都不要,我要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穆如睫毛湿润,眼睛鼻头微红地和周景均对视着。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你。
——只有你不需要我,那我才是什么都失去了。
——除了你,他现在可以说一无所有。
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呢,他想要的也只是周景均。
刻意压抑这么久,其实内心的答案永远是想和他在一起吧,不然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戳穿所有伪装。
他做了这么多,你呢穆如,要一直躲吗?
不要。
蓦地,穆如抬手揽住周景均,急切地往上凑去亲他。
在即将吻上的瞬间,周景均握住了穆如的肩头,强迫二人的距离停在这毫厘之间。
呼吸紧紧缠绕,他的声音发哑:“找到你的时候我说过,我不要不清不楚、模糊不明的关系。穆如,要跟我在一起吗?”
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穆如终于没再叫他走,而是小声颤抖却又坚定地说:“要。”
最想要的东西在这一刻终于有实感地落在自己手里。
肩头的手移至后脑勺,不用穆如再主动,周景均呼吸发沉,朝前用力地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