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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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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同医院的诊断记录,我记得一条:
危险行为预测:自杀或自残10%,冲动伤人毁物90%。
嗯……
这样行吗?
我还没有发脾气,怎么能你先发?
家里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依旧靠坐在软椅上,把资料按时间顺序叠好,自己的笔记本压在最上方。然后转头看着拿刀朝我走来的男朋友。
“刀放下,”眼神向下一扫,示意他:“地扫干净。”
我没看错,他步子停了一下、表情扭曲了一瞬。
我猜,是他口中的“狗”在跟他抢控制权。
他的眉毛扬起,额头青筋也凸显出来,龇牙咧嘴,手中的刀差点要去捅自己,那模样很……狰狞,且滑稽。
这头不训的野狼好像赢得了一小局。
他踩过玻璃渣,快步来到我面前。
我不关心他的拖鞋会不会被扎穿,但这样乱踩,待会儿打扫起来会很麻烦。
这样想着,锋利冰冷的刃已经抵上了我的脖子,我顺着力道仰起头看他。
我的男朋友,今天已经在我面前展现了三个…四个截然不同的形象了。
我很陌生。
眼前的这个,威胁着我的性命,瞪我的目光像是仇人。
“应该能捅穿吧?”
“把你杀了,老子耳边就能安静了!哈哈!”
……
说不难过是假的。
我们有一个美好的相遇,他说是双向的一见钟情,我承认了。
明明是他先向我靠近。而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他一个人忍受五年比较委屈,还是我被骗五年更难过?
那现在,他在哪里?
我试图在眼前人的脸上寻找熟悉的影子。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失落、迷茫、愤怒,什么都好。最后我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怎么办——
得知男友对自己隐瞒病情不到两小时,就要把他捅进医院了吗?
这种事情闹上新闻是不是不太好听啊……
见我是这样反应,男朋友捏刀的手更用力了,他这一抖,我的脖子上大概有血痕了吧。
我已经在计划夺刀反制路线了,下一秒,他手腕一翻,刀被甩出去扎进了另一张软椅上。
……
软——椅——
我瞳孔地震!内心尖叫!差点暴起!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两张椅子!啊!24小时在家的时候我有10小时都待着这上面!是做都不能在这做否则会玷污它的程度!!!
气的我发抖,但下下一秒衣领的力道提醒我转移注意力。
行,狗赢了是吧。让我看看是哪只。
我刚转头,对方就贴上来了,他甚至两只膝盖撑着椅子边缘,手横在靠背上,就这么把我框在椅子里。
——神经啊,椅子会不会被压塌。
他低下头,舔我脖子上的伤口,发丝蹭着脸,烦得我直皱眉。
男朋友的手落在我后脑勺上,我立即:“你敢拽一下试试。”
他显然不敢。于是手滑到后颈处,示意我仰头。
给你惯的。
我直接偏头往旁一挣,预备着把他推下去。
——结果男朋友直接搂过来了。
他死拴着我的脖子……很…用、力……我咳…我…咳咳……
刀没给我捅死,你在这给我掐死了是吧。
察觉到我发出的声音,他倏地松开了,但也只是能正常呼吸的程度。
这个角度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有耳边响起他闷闷的声音,“对不起…”
接二连三的死亡威胁,终于让我说话带上了感叹号,我一个提膝:“起开!”
“……”
我没收着力。
男朋友滑了下来,蹲在地上。
哈,亲爱的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啊,是因为不想吗?
这就放过他了?怎么可能。
“我刚说什么了?”
男朋友蹲了一会儿,转身不让我看他的脸,然后才磨磨蹭蹭站起来。
他先把椅子上的刀抽了出来,还跟我说:“扎进缝里了,没坏。”
……天啊。我惊吓一天的心被治愈了一点点,感谢你还记得我的爱椅。
他洗了洗刀才放回苹果堆里,然后把玻璃渣仔仔细细扫干净、把水拖干净,甚至还用抹布再擦了一下死角以防万一。
最后才处理掌心的伤口。
但你为什么不换一下沾血的衣服?不会觉得这幅模样会让自己看上去很可怜吧?
好吧,他这个干活的模样终于让我感到一丝熟悉……绝对不是心软。
但曾经的称呼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我只能叫他:“8号?”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包好手伤后,他拿着碘伏纱布来到我面前,放在桌子上,自己蹲下、仰头:
“……是我。”
“你,能分清?”
这就搞笑了吧,“你们差别还挺大的。”
我撩了一下他垂在额前的发,又问,“这是你,还是在演我?”
他给出了我想听又不想听的答案:“这是我。”
在说我能分清的瞬间,他的眼里好像掺了什么东西……现在我看清楚了,是汽油里掺了颗火星子,瞬间就炸开了。
“这是我。”
他第二次说出这三个字时,又以同样的姿势扑来,把我锁住——
他拽我头发!
“嘶……”
力道不重,但这是我唯一没猜到的。
他在舔我脖子上的血迹,刺挠刺挠的,烦死了。
桌上的碘伏绷带都要骂一句有病。
忍了十几秒,我用同样的语言发出警告:“起开。”
男朋友还是记打的,他停了下来,在我耳边说着第三句:“这是我。”
然后8号男朋友……不是、男朋友8号……不管怎么写,都好像显得我犯了罪。
然后男朋友帮我处理了伤口,而谈话还没有结束。
我让他面对面坐在椅子上,他一下就窝在我脚边了,还拉着我一只手不放。
……
很直白地告诉我,不演了,不会是我熟悉的男朋友的样子了。
我突然很无力。
拉着我的手渐渐僵硬,不是我的,是他的。
我低头,“2号?”
“是…”
这样的距离好像让他不适,但他也没放开手。
“两个小时不到,你们换了几次?五次?六次?”
这么频繁不会累吗?不会对脑子有损吗?我没接触过DID患者,我不了解……
“五次。”男朋友答,“第一次见你、很……躁动。”
躁动啊……听上去比“兴奋”要好。
但说什么第一次见……真令人伤心。
“第一次见面的意思是,你们不必再伪装、可以以真实的模样见面了吗?”
男朋友的表情好像被我戳中了肺管子,他抿唇,沉默又愧疚难过地躲开我的视线。
“所以,你们扮演的人,是有原型蓝本的吗?还是说没有,只是从每个人身上取一点糅合而成的?”
“……”
他垂着头,不看我,只是说:“对不起。”
我说过了吧,我跟这种人合不来的。
又不给答案、又不给表情让我猜,一万句对不起也改变不了发生的事。
好吧,我还是能推出两点的:要么我男朋友的原型是那六分之一,死了出现不了了,要么是后者,他们给我整了个大拼盘。
“刚刚那个——”
我换一个话题,他立马回答了,“是11号。”
“他有一定危险。我们会看着他的,他不能…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后半句语气就弱下去了。毕竟我的伤还在脖子上。
依旧没透露出什么信息……
我笑了一下,“为什么?”
他不解地抬头,似乎不明白我问的是哪个部分。
于是我补完这句话:“为什么骗我?骗我五年,骗我你是正常人?”
男朋友没再回避视线,他反而直直望着我。我突然觉得,明明是同样的脸,他的眼神却比刚才任何一个人格的都要……干净?
不是那种单纯天真的干净,是——直白的、充满狩猎欲的…干净。
男朋友动了动嘴,我猜他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
“因为、你、”他好像真的不太擅长说话,“喜欢。”
“喜欢、你。”
“我们都……”
他也不太擅长表达感情。无意中被套出来的话,貌似导向了不好的结果。
“……”
所以是,第二种。
我讨厌这个答案。很讨厌。
男朋友突然瞳孔紧缩,他慌张无措,拉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我……对不起。”
“对、对不起——”
他突然怎么了?
原来我刚刚说出口了吗。
啊…我讨厌这个答案,我讨厌他们拼凑出来的虚假的人。
我看向这个…不知道几分之一男友,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我的那种认真表情,刹那间破碎了。明明板脸的时候那么阴沉,此刻我却轻易能从他眼中读出慌乱、担忧、害怕、不舍、愧疚……
我之前是不是形容他像豹子?
应该像狗啊,是被抢食还不知道还手、只会嘤嘤哭泣委屈咬尾巴的流浪狗,这样懦弱的生物活该在最冷的冬天……
好的,我道歉。我有点上头,比喻中带了不恰当的恶意与偏见。
但是很不幸,我是猫党,小时候看见可怜小狗会上去踹两脚的那种。
所以,我再多说点吧:
“欺骗我整整五年、套上别人的面孔演我五年,你觉得自己很委屈吗?”
“你、你们,知道自己有病,你至少看了五年的医生、跑了国内外最好的医院——你为什么不治呢?”
“你那么大的保险箱里,塞了至少三年的药量,新的、过期的。买来喂老鼠吗?你为什么不吃药?”
“是因为医生的治疗会消抹你的人格吗?那6个就是这样消失的?你们感情有那么好吗,好到、分享同一个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