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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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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不用上班的星期一，我心血来潮地在屋里打扫卫生。
我和男友相恋五年，同居……嗯，大概也有五年了？
我记得我们都不是做家务勤快的那一类，最近家里怎么这么干净……他偷偷叫家政了？
等等，这是什么。
我在书房里发现了一个藏得很深的保险柜，手指一滑，它就自己打开了。
……用我的指纹作密码呢，那肯定就是要送给我的惊喜，对吧？
上越市第一医院。
精神心理科门诊。
看见这个抬头，我就把资料折起来了。
大、惊、吓。
丢下扫把，保险箱也不关，我坐在客厅的小阳台上，喝了杯水，才开始细细研究这份病历。
这是一叠很厚、很厚的病例，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年前，最新一份的落款日期是……五天前。
五天前我在干什么呢？好像值班一整天，累的头昏眼花……但这不是他偷偷去医院的理由。
解离症DID……
患者自述拥有十五个人格。
人格转换表现明显，行为差异极大。
人格间存在交流，有记忆缺失。
诊断过程中最多观察到九位人格，无法区分主人格。
……啊？
别的我都能理解，但这句？
“滴——”
“咔哒。”
是我开了保险箱然后触动什么红外线机关了吗？本该在公司的男朋友回来了。
他顶着汗湿的发与我对视。
“你…今天没上班？”
语气正常到不太正常。
我摇摇头，“我做了个噩梦。”被吓到精神不济所以请假，合理。
男朋友立即关心，“怎么了？”
“我梦见你裂成十五瓣了，是不是很荒谬？”
“……”
哦，他沉默了，并且下意识瞥了眼小桌上的资料。
我端起杯子，抿了口空气……喝完了，忘记倒了。
男朋友踹掉鞋、挂上外套，好像想过来帮我倒水。
看，这么贴心的男友怎么可能有病呢？
我拒绝了他伸到半路的手，“去把书房打扫干净，然后过来。”
我抬眼看着他，看他表情抽动，又要皱眉，又要咧嘴，愤怒、懊悔、急躁、沮丧、兴奋，最后归于平静。
他“哦”了一声。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他经常控制不住某一瞬间的情绪。但毕竟相处五年，我习惯了。
我唯一不能理解病历上那句——无法区分主人格。
主人格定义为日常生活中最常出现的人格，控制身体时间最长、最为外界人熟知的。
我确信男朋友是有点不正常，但我不至于分不清他是一个还是两个。
难道与我相处的那一面都是12345号人格们扮演的吗？
哈哈，扯呢。
十分钟过去了，我听见书房的动静，男朋友有好好地把桌椅拉开、打扫，轻轻地关上保险柜，然后洗了个手。
过来的时候还不忘帮我倒水，温的。
我会因为这点讨好就心软吗？当然不。
“真稀奇啊。我们在一起五年，我居然才知道你……”
“有病。”
我不是故意用这种骂人说辞的，我只是有点兴奋，乐不择言了。
男朋友目前看上去很正常，跟以往一样，“……实际上，这五年我感觉像只过了几天……”
？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跟我相处的时间过得飞快，还是他根本不在乎我们五年的回忆？
不要转移话题。
男朋友看着我渐渐抿平的嘴角，立马道歉，“对不起。”
他低下了头，这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哪怕现在我十分不平静，我也依旧试图用哄病人时温和宽容的语气跟他说话：“跟我说说吧，你，和你们。”
但这个形容貌似不太恰当，因为我不会对病人有这种……猎奇心理。
男朋友好像无从开口，他从坐下后就交握的双手一直在用力，似乎在等待我的判决。
于是我好心地主导了这次谈话。
“你…现在是谁呢？”
“……”他低声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是我知道的那个名字。
我拿了一个空白的本子，为他写下一份新的病历。
“之前的诊断记录说道，你认为自己有十五个…同伴，但常出现的只有九个。”
其实我更想开门见山地问：跟我谈的那个是谁？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但我才想起来这不是我的对口专业，我不知道怎么与一位精神病人交流。
或许是因为我的不恰当的发言，男友好像越来越紧张，他把自己的手掐出了明显的红痕。
“放松点…这是在家里。”
几乎是我开口的同一秒，他的力道陡然松懈，并且有意识地摩挲手上的印记。
我可不认为自己一句话会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
笔尖往下点了两行，我问，“……你好？你是哪位呢？”
他抬头看向我，神情很平静，墨色的眼里好像在笑。
“我是……”
啊，一样的名字。
他比上一位放松一些，黑漆漆的眼睛盯了我一会儿，是那种见到喜欢的宝物的眼神，喜悦、认真、郑重，以及克制不住的渴望。
或许是明白自己的眼神太直白了，他又低下去看铺在桌上的资料，甚至主动说起，“不好意思，这些……吓到你了吗？”
“我可以解释，只是可能花的时间会有点多。”
“只要你愿意听。”
我发现他温和的语气下还是透出了些紧张的，时不时就舔舔干裂的唇就是证据。
如果是平时，我会直接把桌上唯一的水杯推给男朋友，让他缓缓。但现在？
……
太不一样了……
男朋友性格也很好，但不是这种沉静的、迁就人的温柔。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是吗？”
我说话的时候他的黑色眼睛就会立马移过来，就好像我牵扯着他全部注意力。
“……你问吧。”
对方依旧把主导权交到我手里。
我点点头，斟酌了下言语，“你们，都用同一个名字，对吗？”
但他替我说出了被掩盖的话：“我们都是……”
这是曾经被写在诊断书上的。他们与一般的DID患者不一样，他们都认为自己叫……，他们都觉得自己才是主人格，并且出现的时间很平均。
我不太喜欢这个“平均”。
“那你们是怎么区分彼此的？”
“按照出现的顺序…我是7号。刚刚的是8号。”
“这与日常出现的时间有关联吗？”
“没有，我们一般会……商量。”
商量这个词好像对他来说有点勉强。
“你们是怎么交流的？”
“嗯……一个小空间，能直接对话。”
“记忆是互通的？”
“分情况，大部分时候是的。”
我停顿了一下，“——只有九个人？”
他也停顿了一下，“能见到的只有九个。但感觉到的是十五个……”
我没太懂这句话的意思。
把病历上的东西核对了一下，我突然失去了探究的欲望，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淹没了我。
“说一下其他人的情况吧。”
我将手伸向了水杯，却在拿起它的下一秒被阻拦了。
男朋友摁住了我的手。
……啧。
我冷着脸地掀起眼皮，“你们这个交换频率，是正常的吗？”
眼前这个显然不是奇怪的8号、温和的7号。
他半个身子前倾，几乎是跟我同样的表情，不抬头只动眼珠地盯着对方。
像是盯猎物。
“……”
斜斜的光影打在他侧脸，显出一黑一白的割裂感，有些失真。
我们僵持十几秒，我的手都要被他捂热了，他才松开。
而我也放开了杯子，没什么，就是突然不想喝了。
对方沉默坐回去，像只缩回阴暗处的豹子，低头弓腰，敛神屏息，无聊地捏着手指，很没精打采地窝在那。
只余一双偷偷瞟我的眼睛。
真是……明明是同一张脸，气质天差地别。
我并不催促，他也不开口。
笔尖在本子上洇出一团时，我的耐心即将接近红线。
“……2号。”
“不正常。抢的。”
2号，很会察言观色的沉默寡言阴暗……我写下几字，又唰唰地划掉。
看病的时候不能带情绪。
九个人格出现的时间很平均，但也会有争抢——
等等，他说自己2号？
病历有写……序号为1的属于见不到的那几位，那么2号就是存在最久的了。
是我要问别的人格的情况，所以他才出现的吗？
呵呵。
我被自己的脑回路幽默到了。
这种人一看就跟我合不来。
所以……我真正的男朋友，在哪？
我恶毒地想：那不出现的六个人，是死掉了吗？
我男朋友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真好笑。
我没有了记录的心情，啪一下把本子甩在桌上，这一下带起的风扬掉了一张病历。
我伸手去抓，没抓住。
因为男朋友比我快一步——
他把病历丢开，又握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
因为距离的问题，他凑近了，干脆蹲在我身边。
他的手很热。
“对不起。”他说，“别生气。”
“……”
我后知后觉，他最初的动机不会就是想帮我暖手吧？
——有够神经的。
我甩开手，“起来。”
说过了，我跟这种人合不来。
我冷漠看他坐回椅子上，再开口，“你们真的很不一样。”
而我男朋友不是这样的。哪怕他也会担心我做噩梦、给我倒水、关心我冷不冷、在我生气的时候一直道歉、甚至焦虑得掐自己……
但我男朋友不是，不是这个8号、7号、2号……
太荒谬了。
我是说，我觉得自己很荒谬。
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这么明显的不正常、这么天差地别的性格，我居然、居然头一次发现——
我骂自己眼瞎，也恨这些满口谎言的家伙。
我没有生气，我平和地笑了一下，“所以，你们一直在演我啊？”
我最熟悉的男友的模样是假的吗？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对面的男朋友再次伸出了手。
他在抖，在压抑着什么。
他碰了碰我的杯子，然后——
“砰！”
杯子摔了出去，玻璃碎片炸了满地。
“哈哈……”
“傻X。”
沙哑又古怪的嗓音从他口中发出，男朋友站了起来，两手插兜，俯视着我。
刚刚还因我的话而瞳孔地震的黑色眼睛，此刻充满了狂躁、不屑。
“我说好多次了。一个个都被你训成什么样了，跟狗似的。”
他的宾语指代的是我，但好像不是在跟我说话。
“还TM演戏呢，恶心巴拉。”
他只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明显的亢奋、或是愤怒，他目光游离、迅速打量周围的环境，好像对这里不太熟悉的样子。
他在找……尖锐的东西。
他拿玻璃渣子在手心试了试，发现太碎了做不了切割，转而在衣服上擦擦血，去茶几上找水果刀。
男朋友是左利手，但他用右手。
锋利的刀尖在他指尖晃过，我听见他在说：“早说了买那把宽的……这么种刀片使不上劲儿。”
他斜眼看向我。
哦，对味儿了，这才是神经病该有的样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