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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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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霖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荣轩愕然回头,“霖哥?!你怎么……”
“光脑落在你这了,喊你又没回应,怕你晕在家里。”
瑞霖的表情困惑中有几分严肃,他一向直觉敏锐,察觉到他们有什么瞒着自己的事,“不是故意听你们的对话的,只是你们要找博曼家的人干什么?”
一看正主都来了,艾斯立刻来了精神,正想和这传闻中的Omega混个脸熟,却被理查德一把摁住,只见对方匆匆和那边打了个招呼便挂断了通讯。
艾斯不解,“你急什么?我这忙前忙后的还不能和正主打个照面了?”
“哎哟祖宗啊你可快歇歇吧,没看到霖哥的表情吗,阴得都能拧出水了,三哥马上就要不好过了,咱别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添堵。”
理查德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看对方有些忿忿的小表情叹了口气,“你不认识霖哥,但以后总会熟的。记着一点最好不要瞒着他搞有的没的,除非你能确保自己不会被他发现。”
“但我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吧?那博曼家都烂到根里了,我们不用点手段能挖出来东西?”艾斯嗤笑一声,“再说不就是一个Omega,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理查德无奈地摇摇头,“倒不是怕他,只是……”
理查德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
有时候他们受着家族福荫久了,很多事便也觉得理所应当。
他们这种人,习惯了所有东西都被人捧到自己眼前,从来不过问上面的斑斑血迹从何而来,背后又有多少悲喜交融。
可瑞霖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他没有家族可以依靠,又是个Omega,从来信奉的都是想要什么只能自己去争取,没有什么捷径可言,走得是坦坦荡荡的康庄大道。
理查德想,这么一个光明磊落如皎皎月光的人,哪怕是到了绝境都不曾熄灭眼底的光,不论身处怎样的境地都能挣扎着重新再站起来。
他们又怎么敢用那些黑暗里的腌臜玩意儿让那光熄灭。
曾经他还不明白这一点,是到亲眼看着荣轩背着瑞霖处理了莉莉娜又严防死守不许走漏半点风声给瑞霖才意识到。
原来他们都怕瑞霖对他们失望。
艾斯歪了歪头,趁理查德一时不查,敏捷地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回自己被没收的烟盒,抽出一支后“啪”的点燃,迎着那人终于回神的目光,长长吐出一口烟,“我不这么觉得。”
Omega漂亮到浓艳的眉眼隐在烟雾后看不真切,他又吸了一口烟,美艳的眼睛微微眯起,便是风情万种,“没有人活在真空里,法官大人。”
“而且你要知道,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是非分明的黑白,你们霖哥再光风霁月,也是个有独立判断能力的成年人。”
他点了点仍在原地的理查德,“你们这样瞒着他,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本身失望不好说,但这样不坦诚,荣轩活该惹他生气。”
“你们都没见过,这信誓旦旦的说什么……”
理查德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心虚,果然就看艾斯用看小傻子的眼神斜了自己一眼,“我不用了解瑞霖的性格,但保证当事人的知情权应该是最基本的礼仪。”
他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你们,当然不了解他。但我也不会瞻前顾后,他不是谁的菟丝花,你们什么都瞒着他才是真的不尊重他。”
理查德定定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正要说什么,突然眼角余光瞟到他夹在指尖的烟,立刻上前一步劈手夺下了,你“今天的份额已经抽完了,伯爵托我照顾你,我总得尽到兄长的责任。”
艾斯瞬间跳脚,半点故弄玄虚也不见,“差不多得了你?!你们alpha能不能别都像野蛮人似的啊说动手就动手!真是活该你单身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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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客厅里,荣轩深吸一口气,目光第一次带上了瑞霖从未见过的疲惫,“你都听到了?”
瑞霖摇了摇头,“只听见你们要找葛洛丽亚,怎么了?”
他心下疑惑,不明白荣轩这突如其来的颓然从何而来。
在他的印象里,荣轩从未有过这般疲惫到放弃解释、自暴自弃的模样。
哪怕是他最低谷的少年时期也憋着一口劲儿和家里争,眼底永远有火光,总是生机勃勃的;而这之后的大多数时候他又都游刃有余,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遇到的任何问题,连争都不用费力。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荣轩。
瑞霖试探着坐在床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荣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抬眼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心里微微一缩。
他不知道等他真的全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后,还能不能再这样近的看着这双眼睛。
……可已经迟了。
“我们要找葛洛丽亚是为了从她那求证,当年她母亲的死究竟是不是和她父亲有关。”
“对不起霖哥,我查过你的相亲对象。”
瑞霖一怔,“这和伯特利还有关系?”
“确切的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和你相亲,我不会做今天的这些事。”荣轩轻声道,“那天……那天你们不欢而散的结果其实我早就有所预料。抱歉,在那之前我就对他和他背后的博曼家族进行了调查,伯特利不是单纯要和你在一起,他背后的阴谋比这要严重的多。”
“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博曼家族的发家史?”
瑞霖看着他落魄的模样,心里对他接下去将要说的话隐约有了猜测,搭在膝盖上的细长手指攥紧,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荣轩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说博曼家族用所谓爱情做饵诱骗一个又一个天之骄子的Omega,吞了他们的所有功绩,又踏着他们的尸骨一步步开疆扩土,成就家族如今的辉煌。
说他因为伯特利突如其来的亲近对他起了疑心,顺藤摸瓜下去却查出了背后这偌大家族一直传承的阴暗发家方式。
说他们的计划,要怎么扳倒博曼家族,甚至他还说了要在一切落定后怎么处置伯特利,让他为将主意打到瑞霖身上付出怎样的代价。
期间他的灵魂像是分割成了两个,一个冷静到冷酷地说着自己的种种布局和狠辣手段,另一个不断试图阻止,告诉他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把这些暴露在瑞霖面前。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停下,说了博曼家族的事就该住口,不要暴露自己的阴暗想法。
他该把一切都处理好后,再对瑞霖和盘托出那些可以说的部分,至于他为那些人亲手选好的结局,则不需要脏了瑞霖的耳朵。
他该永远在瑞霖面前正直、清白才是。
可他没有停下。
或许是他们之间突然转变的关系让他得意忘形,也可能是因为他打定主意深埋心底的秘密一经暴露让他失控。
毕竟他用了那么多的努力压制自己,却被瑞霖的一句话溃不成军。
那个冷静的他心想,是啊,喜欢怎么能来的这么轻易。
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个怎样的人。
“……就是这样,他们这样算计你,我当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最后一个字落地,不知何时他垂下了眼帘不再去看瑞霖的眼睛。此时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亲手为自己敲了定罪的锤音,轻轻牵起嘴角,“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这么一个阴狠狡诈的小人,让你失望了吧?”
荣轩闭上眼,等一个最终宣判。
沉默逐渐弥漫在他们之间,良久过后他听到自头顶传来一声叹气,心便跟着一颤。
原来到了他这般机关算尽、自认冷情冷性的人,到了这样生死攸关的关头,也是会怕的。
……可他却落进了满是治愈木香的怀抱里。
熟悉的温热从胸前一路拢至后脊,瑞霖的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头顶,脖颈间满是他魂牵梦萦的愈创木香。
那只昨夜为他小心贴上冷贴的手一遍遍顺过他的脊梁,动作轻柔,像是安抚被梦魇住的孩童,“你呀。”
瑞霖声线有些哽咽,“你呀,怎么会这么傻。”
荣轩闻言也跟着鼻尖一酸,额头轻轻向前,更深地埋进了他的肩窝,“可我明明这么坏。”
“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的,你果然没往心里去。”
瑞霖后撤一步蹲下,手上动作轻柔又不容抗拒地将荣轩的头抬起,重新看进他的眼底,“不要因为别人的恶行而惩罚自己,那不是你的错。”
“我也相信你的所有选择。”
荣轩怔怔地看着瑞霖。
瑞霖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此时蹲着也肩背挺直,披着一身暖黄色的灯光,连眼睫都显得毛绒绒的,眼里不见半分责备,只望得见一片诚挚见底的担忧。
他看起来像是屹立于狂风暴雨中的一杆竹,又像是无公害的毛绒玩具,是儿时守护在床头的小熊骑士,驱散心底所有阴霾,给人最温柔又坚定的守护,也能托住所有不安。
……可这些守护者的角色,不论如何都不应该让他去承担才是。
他却是那被早早拔起的嫩苗,被迫向着天一路疯长,用痛苦和挣扎撑起少年人尚且单薄的脊梁,等到年岁终于与经历匹配,才能与过往和解,稳步迈向光明的未来。
即便是如此辛苦疲惫,却还要托住自己的所有任性与随心所欲。
荣轩心想,我好想抱抱他。
思绪一经触动便再难收回,他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单膝点地支起了上半身,反客为主用力将瑞霖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
因为情绪起伏的原因他的信息素也不再受控制,充斥着治愈木香的温暖卧室里很快弥漫起了攻击性极强的馥郁花香。
瑞霖听到耳畔近在咫尺的心跳,抬起手犹豫片刻,还是将掌心轻轻抵在他的后心处,“好了,你做得很好了,我也没有生气,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荣轩轻声道,“嗯。”
一并咽回去的还有最后一句坦白,哪怕瑞霖再如何包容一切,他也不敢将心底最晦涩的想法宣之于口。
也是要等他终于真实地将瑞霖抱在了怀里,那个慌乱的自己和冷静的自己重新交叠,他才终于察觉到心底最隐晦不堪的贪念。
原来他一直在等这么一个全盘托出的机会,他要给瑞霖看自己的狠戾阴翳、不择手段,而不是永远在瑞霖面前做个光风霁月的翩翩君子。
他要反复和瑞霖确认,即便他是如此不堪,瑞霖也仍然坚定不移地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