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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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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本次活动的成员全部上车,竹痕在统一的群里报道后开始找自己的位置。
她和于听不在一个车间这件事属实,竹痕耍了心思,她从侧方面打听到莫芜的车间才买的票。
那时候的年纪能做些什么,一切的自我感动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莫芜在上车时就松开了竹痕的手,不敢去看她的脸,攥紧行李箱的指尖发白,发红。
尽管是在一个车间,他们也没能坐在一块儿,两个人在列车的两个极端,像是命中注定不可更改的缘分,孽缘。
“啊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是找着你了痕。”
竹痕刚将行李箱放好,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耳边就传来于听这个大嗓门的叫嚷。
“你怎么来了?”
竹痕拍了拍手,叉腰看她。
只见于听一脸得意,还带有些炫耀的姿色,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两指一夹伸到竹痕的面前,是一张车票。
“呵呵呵呵,你也不早些和我说你的车间号,我刚刚和其他班的人换的,幸好来得及。”
竹痕这时才看到于听额头上的汗,以及稍微弯起的腰,不觉失笑:
“这么和我好?真的是感动死了。”
语毕,竹痕用手指往她脑门上一戳,见她吃痛捂头,笑着抽出桌子上的一张纸,凑近着替她擦了擦汗。
“真是的,干嘛这样大费周章啊。”
于听从竹痕手中抢过纸,没好气地坐在竹痕位置的对面,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用力“吭哧吭哧”地擦着汗。
“什么叫我大费周章啊?!”
“我就是因为愿意才肯放弃一时体面来蓄意的,怎么?你还觉得我烦是不是?”
竹痕站在一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句话。
她又何曾不是默默无闻的那一个,到底要熬到几夕,付出才会成为正比与愿意。
好傻啊,她怎么这么傻,自讨无趣,偏偏还暗自神伤,她什么时候这样了?
不应该,不对劲,这不是竹痕。
见她良久不说话,于听忍不住撇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她一脸迷茫与忧伤,擦汗的动作也忘记了。
“怎么……”
“别擦了,泛红了。”
竹痕将手提包放在靠窗的位子,自己坐在旁边,看着于这一傻样地停在脑门上的手,倾身拿过来,扔在了旁边的垃圾袋里。
“你怎么了痕?”
于听仍旧放心不下,因为她刚刚的样子实在是不正常,不理智,不清醒。
“小听,我问你一个问题。”
列车发车,一时间的杂声让竹痕的话不是那么清晰,周遭乱哄哄的,于听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
“啊?你问我问题?我有什么惊鸿之作是值得你借鉴的?”
聪明理智如竹痕,在于听的印象里,不管是感情也好,学习也罢,竹痕绝对不会迷失方向。
竹痕压低声线,刚想开口,气息中却感受到了一刻目光,她顺着感觉看去,是理科A班一群人。
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磕着瓜子聊着天,一脸悠闲,坐在边上的杨钧更是开放,手舞足蹈地摆动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感觉也只是错觉。
“怎么了?”于听见竹痕停住了开口的动作,反而看向了另一边,也顺着看过去,看到这么搞笑的一幕也绷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的痕,你是不是呆太久了想找点生机啊?”
竹痕收回视线,一脸淡漠,没有隐瞒:
“我觉得有人在看我。”
于听回神,听此假意思索了一番,两根手指搓着不存在的胡须,却没有说出自己的理解,竹痕就打断了。
“算了,不浪费时间,小听,我问你一个问题,就是刚才说的话。”
于听一下子正经起来,正襟危坐,一手举起:
“好的竹老师,我服从您的安排,不撒谎不隐瞒。”
竹痕干笑两声,回复原本的理智,她不愿意露出一分的无措,可语气却有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你刚刚说,‘只有愿意才会放弃体面’,我有一个朋友烦了我好久的感情问题,我实在是烦了想问问你。”
也许是心虚,竹痕不敢说出‘一个朋友’是最熟悉的自己。也因为她是竹痕,于听并没有怀疑。
“好的,我竭尽全力。”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她想她会喜欢他一辈子。”
“停!劝她话别说太满,哪有一个人单相思甘愿爱个余生……”
“她会的!”
竹痕有些激动,感到周围视线后又降低声音,抚平情绪,接着说:
“你先别打断我,我信她的专一。”
“然而那个男生似乎喜欢她,可他们从一开始迈出的第一步好像就不应该。”
“谁都知道彼此双方在暗地里付出了些什么,只是什么到底是什么终究不得而知。”
“有一天,那个男生被一个很好的女生表白了,起码……看起来比我那个朋友好很多,可是他们似乎都不想放弃,都还在挣扎。”
“那么,这份感情能被允许吗?”
竹痕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悲凉,像是真正地替朋友趁手痛苦。于听想的投入,没有很多表情变化,最终,在紧张的氛围下,她终于开口:
“不允许。”
“为什么?”
于听紧紧盯着竹痕,可她看不透那层清淡的表面,只好作罢:
“听你这么说,互相喜欢也挺久了吧,还没有在一起,那两个人肯定都犟的很,注定分道扬镳的人,怎么走也走不到一块啊。”
“再说了,如果真是我理解的互相喜欢,那么也只算个不自知啊,谁喜欢憋着难受装放纵呢?”
于听一脸意味深长,按住竹痕有些发颤的手,缓缓说:
“人不被允许,感情只能改变。”
“痕,放弃吧,放弃吧。”
放弃一味的付出,收获本来的幸福。
竹痕猛地一惊,看向于听担忧的脸色,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想辩驳,想岔开,张嘴却说不出话:
“是莫芜吗?对,也只有他能够这么左右你的情绪了。”
竹痕的心砰砰跳个不停,终于挣开束缚,从包里拿出水和药吞下,满脸冷汗。
“不是他,不是他。”
于听怔住,看着她的动作与神情,想不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莫芜就这样值得吗?
于听轻缓地拍着竹痕的脊背,道:
“如果是你们,不改变其中一个人,一切都只是徒劳。”
一个人必须努力又或是主动出界,这样才有一个结局。
可是竹痕不能这样,于听知道,如果她变了,一切就都变了。
“痕,放弃吧。”
竹痕抬头,不知何时泪水与汗水都分不清了,几缕发丝搭在额头,显得狼狈:
“她做不到,做不到啊。”
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大好年华喜欢上又一个青春,刻骨铭心,怎么说放下就放下,说放弃就放弃。
她只是,祈祷追究一个不可能的注定。
“哈哈,看给你吓的,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朋友的事就别担心了,随她去呗。”
于听笑着离开,靠在位置上,看着竹痕一脸心事的模样,不知刚刚是如何接下去。
“是吗?挺吓人的,下次别这样了。”
放弃他这件事,既然这么恐怖。
“好了好了,休息一会吧,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太激动,你朋友的事还不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
竹痕点头,趴在桌子上休息。
于听看着一路穿梭的风景,直到竹痕呼吸平息,她才从包里拿出纸巾替竹痕擦她额头上的汗水,不止叹息。
喜欢一个人,这么难得。
放弃一个人,这么无主。
外人的事情确实不值得大费周章,可她喜欢他,这样的堕落,这样的难堪。
如果一定要一个结果,要一个纠缠不休的结果,那就去做吧。
南墙回头亦是路,头破血流走余生。
这才是最坏的结果。
三个小时的路程,在第二个小时时,于听看倦了窗外的风景与来往,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直到不再分心,仅专注于睡眠这一件事。
竹痕睁开眼皮狂跳的双眼,满是微红与酸涩。
她看了眼睡得正好的阿听,突然觉得好委屈,怎么就这么难过呢,明明对面是自己要好的人,怎么就成发泄口了呢?
竹痕枕着胳膊,飞逝而去的风景勾起她的梦境。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竹痕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初中年纪的小女孩站在荣誉榜前,笑得灿烂。
空间旋转,到了校排名,她的名字位列榜首。女孩来不及高兴,中年女子破空而出,拿着手机,指着页面上的市排名给她看。
一戳一戳,一拉一滑,几分较劲。
在女生惊恐与无错的面孔下,显得那中年女子很是咄咄逼人。
“算了,别装这幅样子。”
那人接到电话,备注:心肝。
她似乎很无奈,退出原先页面,壁纸是一位女孩,扎着双马尾,显得可爱幼稚,可这不是那个小女孩。
“我知道了,对不起……妈妈。”
后来,那个小女孩不再只盯着校排名笑了,也不再只因为美景而高兴了。
联考的结果是一遍遍浏览省排名,一次次的惊慌失措,渐渐的,她认识了一个名字——
莫芜。
没有人在勤奋与结果上比得过女孩,只有这个人一次次的比较,才显得悬殊。
于是,在那个陌生男孩还将小女孩认作陌生人时,那个女孩已经关注他三年了。
一直一直地经历过来,女孩不知名的情绪化作小人,萦绕在她脑海边,时不时加上一点,抽出一点,将她变得不再像她。
有些感情滋生的枝横错杂,不用支助不用灌养,谁都知道那怎么会是你,可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你。
直到中考,他们见面了。
连绵的雨不知道是在保护众多考生,还是在眷顾那个小女孩,雨很大,起码在第一眼时,大得看不清眼前。
女孩不敢想,如果那天阳光明媚,自己绝对不敢站在那位男生面前,他太耀眼了。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情绪的代表不见了,似是在一瞬间回到了竹痕看不见的脑海之中,难以窥见。
那个女生,是竹痕。
此刻的她不禁感叹,原来那么早,那么早自己就喜欢上了梦寐以求的人。
算了,走到底吧。
人一生总要有个信念支撑下去,不然怎么度过这茫茫余生。
“我还以为你要睡很久呢,没想到还是你叫醒我。”于听从座位里拉出行李箱,看着身姿曼妙的竹痕从上面拿下行李箱,揉了揉眼睛。
“太冷了,不习惯。”
在同车间老师的催促下,两人手挽手下了车。
酒店里出站口有一段距离,需要自己打车过去,竹痕刚拿出手机,就被于听一把按了回去。
“这种事你可比不过我,叫好车了,等着就行。”
竹痕莞尔一笑,无奈般点点头。
等车的间隙,竹痕在一定范围内绕圈走着,时不时抬眼看看四周,人海各形各色,觉得无趣后,还是拿出了包里的知识卡片。
她没有收到莫芜的卡片,这是她自己的。
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他,还是不愿意麻烦他?
天江市的气温比久涯市低一些,在车上被冷醒后竹痕就穿上了外套。她身子不好,不能接受气温差太大的变化,外套也是中肯的厚度。
“好啦好啦,别看了,司机说到出站口了。”
于听回头牵起竹痕的手往前走,“哎哎哎,包!你停一下,包!”
下车时太忙,没来得及将包挂上行李箱把手,人声嘈杂,于听一时间没敢停下来,生怕被人肉生挤,那感觉太难受了。
“什嘛?!”
“我的包!”
“你说什么煲?怎么想吃鸡公煲了吗?等会再……”
“我说我的包!我的药还在里面!”
……
两个女孩子都拎着行李箱,大眼瞪小眼:
“……呵呵,我说我刚刚没听见,痕你信吗?”
竹痕四周看看:“不是我信不信,先找到我的包先啊。”
人头攒动,他们的步子越来越匆忙,交谈声越来越大。
竹痕已经能够想到自己的包垂在地上,被人用脚踢来踢去,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老天,这是这么噩梦?
于听在一边应付电话里的司机师傅,竹痕也不敢走太远,只敢在附近看看,包丢了其实没什么大碍,可里面的药是专门配的,在这里买不到,除非花时间重新搭配,要么……回去。
想到这点,竹痕睫毛垂到手提袋近尘埃一样的高度。
当两人干着急时,竹痕身后传来莫芜的声音:
“竹痕。”
她回过头去看,却见他在一片混乱中临危不乱,清新脱尘,不像是该待在这里的人。
“你的包,是吗?”
莫芜抬起右手,包的带子勒在他的手腕上,被人头挤得一摇一晃。
“是我的。”
竹痕几步走上前,有些局促地接过,想说些什么,而又觉得不应该,早上的一幕幕还是太具有杀伤力了,影响到现在,最后只憋出一句:
“谢谢你。”
莫芜笑着开口,可是没等到说出口,于听追了过来,见竹痕找到了包,也没看对面站着的莫芜,直接就是握住竹痕的手腕朝外走:
“快走快走,司机都要骂死我了,我的天,这里的人都这样吗??”
竹痕匆忙应和着,最后到门口时,还是回头摆了摆手。
莫芜看着眼中的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直到隐入尘埃。
他不自主地抬手挥挥,这才注意到手腕被包带子勒出的两道红痕,在皙白的肤色上格外晃眼。
“哥!哥!!我草,累死我了。”
杨钧从身后追过来,叉腰塌背,一气呵成,额头上的汗一颗颗砸在地面上,喘气声惊天动地。
“我去了!捡到包就跑,我靠……体育满分就是不一样。”
“你说那包是竹痕的,找到她了吗?包呢?”
莫芜平静地看他稳定呼吸,随后大步往出口走:
“找到主人了,全给她了。”
“啥?”
杨钧迷茫,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唉?这怎么和之前的某一刻这么重合?哎?等等,莫芜走远了啊!
“哎你等等我,哥等等我啊!!!!”
“自己跟上。”
……
包还给她了,所有值得是她的,都给她了。
那颗为她方寸大乱的心也给过去了。
什么需不需要啊?
他给的就是最好的。
“痕,老师在群里面要报道一下平安,你记得啊?”
竹痕被人潮挤的难受,在车上吃了药才缓过来。司机一开始见她一脸虚汗,大喘气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拿出药就咽,也是吓得不轻,生怕是自己刚刚催的太急引她发病,地址连忙改成市医院,最后还是在于听的保证下才修改回原先的酒店地址。
“嗯好,钱你收一下,中午吃饭不用叫我了。”
安定下来后,竹痕就在车上将车费A给了于听,只是不知道她收了没有。
“好,我等会看,你先进去吧。”
于听将竹痕推进房间,顺带关上了门,呼出一口气,按下红包收款键。
其实在车上时她就收到了提示,想在双方都不开口,这钱就不用收了,此后再提起来也有理由,也有时间冲刷到口头不在意,这钱终究就不会收了。
可是竹痕提出来了,看吧,算好一切就是忘了对方的为人。
于听无可奈何叹出气,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竹痕打开空调,将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好以后,就躺在床上开始睡觉。明明才一会儿的功夫,可她就是止不住的疲惫,盘根错杂的枝桠环环紧扣,勒得她喘不上来气。
洁白的纱帘随着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一摇一晃,忘记关窗户了,好烦,更烦……
“竹痕?竹痕?”
是谁?
她睁开眼,是莫芜。
他怎么在这?
是他啊。
没事,不用担心的。
他为什么在这?
不想管,他反正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见她一眼睁一眼闭,迷迷糊糊,莫芜弹上她的脑门,痛感是这么不真实,这是梦吧。
只可能是梦了。
“怎么了?”
竹痕睁眼,茫然看他,却见这哪里是什么酒店!这分明是海滨小城的海边。浪潮伴随着莫芜的眼波涌动,可他分明没有眼泪!
“看。”
莫芜出声,两指夹着一封粉色信件,笑得一脸灿烂,斗转星移,不知觉间他们竟转换了位置,这个梦真玄乎。
竹痕没管这些,看着那信封久久不能回神,是那一封,那封情书!那封勇敢的寄托!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展示给他,这个梦的立意又建立于何处,总之,真倒霉,她不想再看,他的表情太讨厌了,竹痕第一次这么讨厌他的骄傲张扬。
“走开,我不想看,你给我走,我不稀罕!”
这里只是梦境,她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在乎生离死别,她要逃避开这些,这些只会刺激她!
“你瞧,有人跟我表白了。”
莫芜想是没听到那比海浪声低的呼喊,又像是刻意而为,依旧我行我素,一步一步紧逼上前,不容她逃脱。
“你会为我高兴吗?”
“毕竟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我还从来没有问过你,和我做朋友开心吗?”
“你要不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竹痕的心脏砰砰直跳,肢体发僵,发硬,像是灌满了铁铅。被海浪推移着,感受足下沙子地流走,面上越发的惊恐,她不要面对这些!这场梦她要醒来!
可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莫芜笑得狡黠,直视入竹痕的瞳孔。
“你怎么不回答我?”
“你不愿意吗?你不想和我做朋友。”
“是吗?”
距离越来越近,心思全部涌现在了竹痕的脸上,这个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噩梦,这是噩梦!
莫芜笑得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表里不一,淡淡启唇,不知什么是未来与迷茫。
“你喜欢我。”
轰—— ——
“所以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你的喜欢不甘心,而你对我只有喜欢,这就是你。”
“竹痕,你对我才不是友谊。”
“滚开——!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也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开!”
“你才不是他!”
是了,不顾她心思的怎么会是莫芜,这只是竹痕自己的倒影。
竹痕喊破了嗓子,对方却丝毫不惧,笑着看她倒下。
海浪吞噬了她。
吞噬了无数个她。
她呼吸不过来了!她不想要呼吸了!她要死在真相的梦里!
“我不要——”
冷汗涔涔。
竹痕捂着胸口,很闷,感受不到心跳,感受不到温度,只感受得到发丝与汗融在一起贴着额头,很糟糕的感受。
梦里才是真正的竹痕,现实中只是披着清冷外衣的玩偶。
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显示五点五十九分,快六点了,居然睡了这么久,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枕头已然湿了大半,风向一往吹动纱帘。
竹痕强撑着拿出衣服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才感受到寒意,空调还开着,手机叮咚响个不停。
竹痕擦干头发,先去关上窗户,再从柜台上拿起手机,睡觉前因为太累没开流量,刚刚打开,消息一条条蹦出来,有班级群的,有于听的,有老师的,以及……莫芜的。
竹痕先打开班级群,午饭学校让同学自己安排,晚饭可不一样,原先五点的晚饭时间早就错过了。随后她打开和老师的聊天页面:
16:47
严老师:竹痕,你不来吃饭吗?
17:02
严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收到请回复消息。
除了这两条,严遇没有再发过,其他老师也没有主动联系竹痕,这是莫大的信任。
竹痕心头一热,回复:
18:21
相见晚:抱歉老师,我睡着了。
相见晚:晚饭我肯定吃不上了,等会我自己解决。
相见晚:对不起。
对面没有回复,竹痕切换和于听的聊天页面,一连串的语音,她来不及听,回了一句“别担心,只是睡着了”后就关上了手机。
午饭没吃,晚餐错过,现在才后知后觉得感到饿,竹痕本想点个外卖应付一下,莫芜的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竹痕有意不去管他发来的信息,可电话她避不掉,怎么都避不掉。
“喂,有事吗?”
“你醒了,为什么不回我。”
竹痕一怔,想着还有些谁能告密,但确实没有什么好揣测的。
“洗了个澡。”
“可是你刚刚才回复了严老师。”
“我就在她身边,我发消息的上一秒我还在问。”
“我以为你会回我的。”
他的声音没有情绪,没有生气,没有担心,就是平静,让竹痕说不出来的心慌。
“对不起。”
她道歉。
“我不想和你现在吵,我准备吃饭了。”
莫芜不回话,挂断了电话。
一会儿,在支付页面,在最后一个数字密码即将按下时,莫芜发来消息。
春山:出来,我在大厅,带你去吃饭。
竹痕说不清什么情绪,不想出门,好累,可是想见人,很思念,她真是无药可救。
“穿这点不冷吗?”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马路边缘,竹痕走得匆忙只套了一件高铁上的薄外套,莫芜看着,觉得真是奇怪。
这个人情绪不定,不愿与自己多聊,却为了早点见到他穿得这么少,真是折磨人。
“不冷。”
“你要带我去哪里?”
竹痕累得不想多说,更不愿意不说,自发问点关乎自身的问题,倒也不会显得突兀。
“一家米粉店,我之前经常来。”
莫芜不是本地人,竹痕初一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现在,她不疑惑,反观是莫芜没等到问题。
米粉店离酒店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现在六点多正是饭店,人满为患,老板忙得焦头烂额,竹痕正想找个空地随便坐下,那老板又像是突然闲了下来,朝莫芜打招呼。
“哎小芜回来啦!几年不见都这么大了。”
“哎想当年你就只有这桌子这么高。”
“现在看看,多俊!”
竹痕看了看一米三多高的桌子,扯了扯干干的嘴角。
“好久不见老板,生意挺好。”
“我就随便吃点,你看看有什么空位。”
老板擦着手,径直掠过竹痕,搂过莫芜的肩膀,拖着他往角落走,在这两个人面前竹痕倒算上客人了,只好自己跟上。
“喏,这犄角旮旯地才有位子,一般人不晓得,我看你这么多年也是忘本了。”
老板打趣,莫芜回应性笑几声,竹痕独自坐下,拆了双筷子,开口:
“一碗鲜菜粉,不加辣谢谢。”
老板狐疑看向竹痕,像是在她开口的那一刻才感受到她的存在,随即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吆喝声却出不了口,凑到莫芜耳边小声说:
“这谁?不是说这是你我的秘密吗?这就是你的不带别人来?”
莫芜失笑,笑老板的童真,笑自己的痴情,反正就是停不下去,泪花都出来了:
“同学,朋友,很重要的人。”
都是,全都是。
一路路走过来的,怎么不算。
老板顿悟点头,又摇头,一脸震惊,也不好多说什么,走了出去,一脸意味深长。
“这地方还真不好找。”
莫芜背对着擦干泪花后,故作自然的在竹痕对面坐下,发现她已经将筷子摆好,连带着自己的那一双,瞬间又不是那么芥蒂了。
竹痕没有回话,只是一眼眺望向远方,莫芜没有看过去,倒了两杯水,他太熟悉这里了,他知道,那一头是梧桐街。
梧桐街,如它的名字一般,道路两旁种满梧桐,现在正是枝繁叶茂的季节,月光洒下,斑斑缕缕的再次穿过叶芽的罅隙,射到地面上,竹痕瞳孔泛着光。
同时她也知道,阳光比月光更好看,她并不是第一次来梧桐街。
她也有很多秘密,莫芜不会知道的,这些秘密,本来就是着了魔的行为,不可能公之于众,也不可能成为两个人才知道的所谓秘密。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直到粉条的热气扑到她的脸上,眼前一片模糊,她才反应过来。
莫芜似乎说了很多,在竹痕回神时又喝了一杯水,只是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在回望之前很多次的疯魔,这不是办法。
“吃饭吧,等会凉了。”
莫芜絮絮叨叨了那么久,也不期待她回什么,可当他粉条入嘴,感受到热意时,竹痕吹了吹筷子上的粉条,上面夹杂着一丝丝红椒。
白气一直随风飘到莫芜眼前,他听见竹痕说的果断清晰:
“离开前,再来这里吃一次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