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下你的模样》油菜白花

3、第三章

　　每次都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的。
　　他上学不赖床，尤其是这床多趟一会就跟被车碾了似的，今天早上起床一丝犹豫都没有，立刻就醒了。
　　去厕所对着水龙头洗了把脸。
　　看着用完的牙膏叹了口气。捏起牙膏卷了卷又压了压挤出一点牙膏把牙也刷了。
　　边上厕所边想想去哪再找份工作。
　　一出门就看见老头和对门吵起来了，骂的特别脏，还声称要叫自己儿子回来揍他。
　　李毅想了想他儿子应该就是那个被逮去监狱释放了也没回来的，叫吴杰。
　　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李毅小时候就看吴杰不顺眼，比自己大三岁，却是熊孩子一个，爱抢他东西，偏偏老头儿老太还重男轻女，把吴杰养的膘肥体壮的，李毅就从来没打赢过他。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就出来找了一圈，也没遇到一个能干的地方。
　　反而看见了闫川。
　　啧，这个世界真小。
　　他今天没拿炮筒。
　　他看见闫川就绕了条道，扭头的那一刻还是被叫住了。
　　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闫川的脸还肿着，但没影响颜值，“如果我昨天的话失礼了，我得跟你道个歉。”
　　李毅打过的人从这排到海边儿去了，回来找他的要不就是报仇的要不就是又来找打，第一次听见道歉的话，觉得他真是有毛病。
　　也不知道是中午无聊，还是坏心思作祟，他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闫川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错愕了一瞬又觉得他是因为缺钱，“我可以给你钱。”
　　“看来你一点歉意也没有。”
　　“你要多少钱？”
　　李毅决定掰弯他这根轴，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三万。”
　　“咱俩加个好友？还是我直接打在你卡里。”
　　李毅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拿出一根烟刁上，“打我卡上吧。”
　　他把卡号跟闫川说了。
　　“你可能觉得我傻，但我希望你能跟我来拍几组照片，三万是顾你的费用。放心，你的个人隐私我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李毅觉得他就是在地上吃了屎说自己不是狗，但是没说出来，毕竟不能得了便宜再卖瓜，怕他后悔，“我考虑考虑。”
　　李毅回学校了。
　　路上碰见几个人，不是学校的，李毅也不认识他们，他不太想惹麻烦，但麻烦就像是喜欢他一样，老往他身上粘。
　　几个人穿的一身黑，还裹着牙签腿，揪着李毅衣领说话，“你身上有多少钱都拿给我。”嘴里那味儿让李毅想吐他一脸。
　　李毅咬紧牙，捏了捏拳头，向他抡过去，那人后退两步，显然没想到他敢还手。
　　不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还是单纯就是劫财来了，下次出门还是小心点。
　　拳头在肉上的声音不小，一枪打响，几个人就朝这扑过来了，人有点多，能躲就躲了，躲不了就挨几下，瞅准机会踹倒一个，又有一个冲过来。
　　没完没了了！真是。
　　揪着个黄毛就往下一按，膝盖狠狠想上一顶，连人带盖儿就退出去二里，鼻血糊了一脸。
　　不知道哪个孙子从后边掐住了他，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战术。
　　李毅准备从包里掏东西时，听见了警笛声，几个牙签腿跌跌撞撞的跑了。
　　他准备换个方向跑，就被人给拽住了。
　　“你跑什么？”一看是闫川，“被抢的人是你，你跑什么。”
　　对啊，他跑什么呢，可能听见警察就条件反射了。他眼看着警察去追几人，问他有什么损失没有，感觉就挺奇妙的，毕竟他爹的“教育”就是看见警察绕道走。
　　“没……”
　　“以后遇见这事就得报警，”闫川还上下拍了拍他，想看看有伤没有“他们打着哪了没有？”
　　“没。”他活了十八年，打过别人也被打过，鼻青脸肿的时候都有，就是没人问过他伤哪了。
　　鼻子一酸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了。
　　那也太他妈丢人了，真哭的鼻涕泡也出来了，闫川会以为自己被打哭的吧。
　　“我问你话呢，上医院看看吧。”闫川见他发呆，怕被人打傻了，辛苦找的模特可就泡汤了，他可不拍傻子。
　　“不用，”他又愣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你还说你没跟踪我。”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二中上学，”闫川跟他解释道，“这儿离我那太远，我怕你不方便，就想等你考虑好了我再开车来接你。”
　　“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吧。”
　　“我给你的那张名片上就有。”
　　“冲马桶里了……”
　　闫川给他写好电话和地址，带着他去了药店。
　　“帮我拿个活血化瘀的，”闫川扭回头对李毅说“你坐那去吧。”
　　闫川还向护士要了个小镜子。
　　“照照吧，自己涂涂脸。”说着就从后边掀起李毅的外套。
　　“你干嘛，”李毅腾出手抓着他。
　　“你别紧张，”闫川抽不出手，用另一只手继续掀，“我给你看看背后，我见那人捣你后边来着。”
　　李毅才发现他不是傻也不是轴，挺……执着，他没管闫川了，脸是被他重点保护了的，拿起镜子照了照，简直英姿飒爽。
　　“哎呦，”闫川把药膏从他手上拿走，给他抹背，“要钱你就给他们，再报警就行，怎么让人打成这样啊。”
　　“你叫什么名字？”闫川看着他的背问，挺宽阔的，就是没肉。
　　“……李毅，”想了想又补一句，“毅力的毅。”
　　“好名字。”
　　早就感觉到了，背后火辣辣的疼，但闫川给他抹药的时候时不时吹几下，加上冰冰凉凉的药膏，吹在他腰上的时候，他猛的站起来走远了。
　　头也没回，就走出药店了。
　　他还是拎着包，往二中走。
　　闫川追上他把药膏给他装上，“回去再涂一遍。”
　　不知道被打疼了，还是平白无故有了三万块钱，整个下午都坐立难安。总想掏出手机看看这是不是真的。梦都不敢这么做啊……
　　晚自习的时候李志军又往他要钱，他不想动闫川的钱，从零钱里把二百发给他，然后关上手机。
　　他今天没去网吧，去买了盒牙膏就直接回了家，但开门的动作顿了顿，扭头往楼下看去。
　　老头还真把吴杰给叫回来了，吴杰这会也从胡同口进来了，好像没看见他，直径走到了老头家。
　　看完这一切，李毅才把门打开回去。
　　今天时间很宽裕，前半夜没人吵闹，李毅有个短暂的“学习环境”。后半夜就不怎么美妙了。
　　女人喊，小孩哭，男人打，估计是惹老头儿的被抄了家了。他不同情别人，自己都同情不过来呢。再说了，同情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也无能为力这种事其实在这片很常见，但听见这动静，不触目也挺惊心的。
　　他只能努努力，离开这，离开李志军那个吸血鬼。
　　李毅按按给自己提了个醒：别惹那老头儿。
　　本来以为这么吵，肯定要失眠，却神奇的睡找了，睡得不好，梦更是没少做。
　　梦见他去了闫川的照相馆，结果里边有座金山，他把金子都放进自己的包里，警声就来了，特别响亮，闫川说自己进来偷东西，然后一群人就从车上下来揍他。
　　他不到五点钟就醒了，楼下没了声音。
　　头上有一层细汗，不是吓的，而是一晚上压着背后疼麻了。
　　他起来拿出药膏又往背后瞎抹了抹，拿出小镜子，对着自己一通照，才开始抹药。
　　关上门，穿好校服走出胡同口，碰见了吴杰，他连扫都没扫吴杰一眼，径直走了。
　　吴杰从后边抓住了他的书包，把他拉回来，“你上哪去啊。”
　　本来以为这个点肯定碰不上什么胡同里的人就穿上校服了，看来真是大意了。
　　“你耳朵里塞鸡毛了？”吴杰恶狠狠的盯着李毅，“听没听见我说话？！”
　　“关你屁事，”李毅回头看他，“撒手。”
　　李毅这才发现吴杰脸上也挂了彩，估计是被还手了，但在这种双方战斗力均减的情况下，李毅没把握打赢他，那怎么办呢？要不踹他根……
　　居然还有一秒想到了闫川告诉他这种情况要先服软再报警。
　　吴杰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换了副嘴脸，问他，“五点起来上学啊，这么刻苦？”
　　李毅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你以为变成文化人儿，每天说点酸话就能离开这儿了？”吴杰也念过书，但没考上高中，过倒是被记不少，“是什么人就得待在什么地方，出去了也是个败类，如果你不听我劝，我就告诉你爹，你猜猜他会不会去学校大闹一场让你退学，即使回去了也抬不起头来。”
　　“吴杰，”李毅没跟他解释，拍开他的手，“我能不能走我不知道，但你说的对，你这种人就该待在这种地方。”
　　吴杰最后跟他说了一句你等着，不知道是要告诉李志军还是揍他一顿，哪种结果都不太好。
　　李志军虽然不作人，但他不大聪明，只要李毅请两天假就能把他骗过去，但吴杰就不太好糊弄，吴杰一般在工厂路后边的废弃冶炼厂约架。他一个人确实应付不来，要叫上疯子他们。
　　他找了个早点店，要了碗豆腐脑，给疯子拨号过去，这个点他应该刚入睡，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接。
　　李毅把吴杰的事跟他说了。
　　“什么？！他昨晚上回来了？”
　　“嗯，”他舀了一勺韭菜花搁碗里。
　　“他专门回来找你麻烦的？”
　　“不是。”
　　李毅把昨天晚上吴杰把老头对门家抄了的事儿简洁概括给他，然后就低头吸豆腐脑。
　　“那我们这几天在你那守着呗，他跟你说时间没有？”
　　“没，他就让我等着。”
　　挂断电话，解决完早餐就去学校了，今天他值日。
　　他进了水房，水房的灯不太明亮，还是冷色的，他打开水龙头然后莫名其妙发起了呆，水流了三分钟，他才回过神，他把刚刚发呆的原因归结到昨天晚上没睡好上。
　　回教室开始拖地，不料碰倒了同学的书，是本资料书。
　　李毅不打算道歉，男生看了看新买的资料湿了简直想翻白眼，但并没有说他。
　　他清楚男生为什么不爽，更清楚男生为什么没有说他。就像吴杰那样，出去了，也只会招人嫌，招人恐惧。
　　什么人就该待在什么地方。
　　去他妈的。
　　“你的书以后要再放在桌边上，我就给你扔了。”李毅对男生说。
　　“我……我知道了。”
　　不仅是男生，连旁边几个同学都把书往中间放了放。
　　中午从学校出来，进了个面馆，门口呆着只猫，看见他就叫，想往他声上蹭，他不喜欢毛了吧唧的玩意儿，一脚就把它踢开了，还踢掉了几撮毛，落在他裤子上。
　　猫翻了个身，去太阳底下睡着了。
　　吃完面蹲在阴凉地抽根烟，最近的烟瘾越来越大了啊，烦躁，真糟糕，一切都糟透了。
　　猫的肚皮上下浮动着，睡的很踏实。
　　李毅接下来干了一个搁以前从来都不会干的事儿，他走过去看了看刚刚踢它的位置，摸了摸它的肚皮。
　　挺傻的，这么热的天，脑子不会被烧坏了吧。
　　他迅速抽回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