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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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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关山侯所言,祝九安的侍卫没多久就出现在了布庄门口。
“我家小侯爷请闻姑娘去春山坡一会。”
杜鹃花开的漫山遍野,摇曳生姿,祝九安一手牵着白马,另一手安抚地轻摸小马驹的门鬃,长风过境,少年的红色圆领袍袍角被风掀动,余晖斜斜照落,柔和的光晕沿着翻卷的缎面流淌而过,与金色小马驹身上绸缎般的皮毛相映衬,仿佛和燕舞春色浑然一体。
“闻淑仪!”祝九安注意到了他们,朝着她们摆手,笑得爽朗而开怀。
他的眼神总是那般明媚而炽热,少女不自觉地弯了唇,拎着柳绿色齐胸襦裙裙身走向他。
“这小马驹怎的金色?好生少见。”
祝九安面带骄傲地介绍:“这是温血马,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喜欢吗?”
“给我的?”那双杏眸微微睁大。
“嗯!你摸摸他,他很温顺的。”
闻淑仪对上小马驹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内心某一处像是被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挠了下,忍不住地塌陷。
“那可不得温顺,这小马驹可是经我家公子的手训出来的,我家公子跑了大半个京城才找到这等优质的金色汗血母马,然后日日盼着小马驹的出生,生怕错过闻小姐您的生辰。”
祝九安有点耳热,用手背推了推他,压低声道:“倒也,不用说的这般详细。”
凝霜不由得掩盖嘴轻笑,不曾想祝小侯爷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像极了一个想邀功又不好意思直说的小孩。
“祝小侯爷用心了。”闻淑仪笑眼弯弯。
祝九安微愣,随即摸了摸后颈,耳根红透。
她尝试性地伸出手,一点点向它靠近,小马驹似乎极通灵性,把脑袋凑了过来,自觉地送至她的掌心。
春风吹乱了闻淑仪鬓角的碎发,茶栗色的瞳孔怔了怔,喜不自禁地咧着唇笑。
“它很喜欢你。”祝九安撸了撸它的鬃毛,随即看向闻淑仪,眸眼半转,有点难为情似的开口:“那个,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闻淑仪,生辰快乐。”
“闻小姐生辰快乐!”
“小姐,生辰快乐!”林侍卫与凝霜异口同声地祝贺道。
双环髻下的白皙面颊玉雪娇楚,晶莹亮丽的唇瓣露出一排皓齿:“谢谢大家。”
沉水樟下的身影薄唇抿紧,五指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玉佩,鲜血渗过指缝,滴答滴答溅在翠绿的草地上。
玉佩被捏碎陷入血肉,裴策珩缺却浑然不觉,那双凤眸阴鸷地盯着山坡上郎情妾意的画面,肩颈上的肌肉都随之绷紧,青筋凸暴,心口灼烧而起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他不喜欢这样的闻淑仪,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不再看向他的闻淑仪。
无论前世今生,裴策珩其实都记得闻淑仪的生辰,但从不会像如今日这般刻意准备礼物,因为他坚信不管自己如何恶劣地对待她,她都不会走。
可是,闻淑仪也是重生的,这一世的闻淑仪不再爱他,避他如蛇蝎。
他分明知晓这是好事,再也没有烦人精缠着他了,可是,闻淑仪不在,他心里空落落的,闻淑仪和别的男子亲近,他更是怒火中烧。
他不知道原来传闻中的占有欲这般强大,竟能左右一个人的情绪。反复挣扎后,他决定定做了这枚白玉铃兰盘叶佩。
既然控制不了情绪,那就解决让他产生情绪的人,左右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于是他拿着这枚玉佩来到布庄,自以为是能让闻淑仪重新痴迷于自己,见闻淑仪随祝九安的侍从离开,他跟了过来,见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看着闻淑仪与祝九安同骑那匹白马,笑得热烈而灿烂。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闻淑仪真的不爱他了。
很陌生的笑,闻淑仪从未在他面前袒露过这一面。
裴策珩难以自控地捂住胸口,心口酸涩发痛。
他讨厌这种占有欲,他不想被她牵动。
裴策珩发恼地转身,实则是潜意识散发出来的狼狈逃离的想法,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应对。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凝霜发出尖叫声。
“湖里面!湖里面死人了!”
“死者身份可确定了?”判官的视线落在浮尸外颈的勒痕上。
书吏:“回大人,死者名为梁小桃,聋哑人,居于郊边合里村,常入京支豆腐摊子,家中有位兄长,名唤梁武二,是个猎户。”
判官负手而立,颔首:“仵作,带回去验尸。”
“是。”
“梁武二可来了?”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书吏指了指树下的闻淑仪等人:“那边是目击证人,一个自称是关山侯家的公子,一个自称是新上任的大理少卿,旁边那个是他家妹,另外两个是随从。”
判官顺着看去,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他还是认出了这厢人。
“哟,这不是祝小侯爷和裴大人嘛,幸会幸会。”判官连忙上前。
“判官大人客气了。”
“这位便是裴大人的妹妹罢,方才光是那么远远瞧着,便觉着犹若传闻那般兰质蕙心。”判官欣赏地打量着闻淑仪。
闻淑仪有些走神,闻言,才回过神来:“大人安,小女子这厢有礼。”
“听说闻娘子前阵子裁制的衣裳,颇得皇贵妃娘娘喜爱。”
“能得皇贵妃娘娘赏识,是小女的福分。”
“天色已晚,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裴策珩压下不耐。
“那是自然!”判官连忙数落手下:“你们也太过怠慢了,竟让侯爷和少卿大人干等到天黑。”
手下们寒噤。
祝九安摆了摆手:“他们也是秉公执法罢了,判官大人不必过分苛责。”
话音一落,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哭嚎,他的脚步踉跄着,满脸都是泪痕,被衙役们搀扶着走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粗布衣裳的女子,红着眼啜泣。
“人,人呢?”梁武二的声音打颤。
“节哀。”书吏轻拍他的肩膀,然后让出道来。
二人看到地上的尸体,无不放声大哭,梁武二更是情绪激动,直接哭晕了过去。
“你是何人?”判官看向那个女子。
那女子擦了把眼泪:“回大人的话,民女赵萝,是梁家兄妹的邻居。民女与小桃自小一起长大,明明前两日还鲜活的一个人,怎么......怎么就死了。”
赵萝泣不成声。
“本官问你,梁小桃平日里可与何人结过仇?”
“她素来待人和善,心思纯良,甚至遇上那种买豆腐不给钱的,她也是忍气吞声,不敢惹事,这样一个柔弱女子,怎会与人......”
蓦地,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哭湿凌乱的碎发下双目骤然瞪圆:“是徐谦!一定是徐谦!”
判官眸色微动:“带回顺天府审。”
湖边的人流动静逐渐停息,闻淑仪收回视线,心思有点凝重。
“淑仪,你怎么了?瞧着心不在焉的?”祝九安问道。
“没什么,不久前我还在她摊子上买过豆腐呢,突然见她那样直挺挺地躺在那,心情难免有点沉重。有一次我钱袋掉了,银子丢了倒无所谓,主要那个钱袋是祖母生前给我绣的,那时还以为丢了,难过了好阵子。”
“没曾想是她捡到了,还给我时,里头的银子亦是半分未少。我本是怜悯她不会说话,所以常常照顾她的生意,经此事慢慢熟悉下来,发现她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姑娘。而且自那事后,我回回去她还会多送我两块豆腐,我过意不去,想着多给点钱俩,她却不收,做着手势想说什么。”
“嗯,那个手势的意思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凝霜心情低落:“她说她很高兴认识我们。”
一旁的裴策珩默默听着,余光紧锁着闻淑仪。
“何等歹人竟害了这么一个好心姑娘!”凝霜气愤极了。
“少爷,小姐,可是要回府了?”马夫赶着马车的过来,车轱辘声悠悠响起。
“诶,捎我一程呗。”
“好啊。”闻淑仪欣然应下。
顷刻,裴策珩面色发沉,断然拒绝:“不方便,坐不下这么多人。”
说话间,裴策珩握紧闻淑仪的手迈步向前,感受到她的挣扎,愈是加大了力度不准她挣脱。
闻淑仪幽怨地瞪他:“哪不方便了!”
二人的身影渐远,祝九安立在原地,视线落在他们握紧的手上,见裴策珩强硬地将人塞进马车,神情微变。
身侧的林侍从道:“公子,你有没有觉得裴大人怪怪的,他从前似乎巴不得甩掉闻小姐,如今倒是爱管束闻小姐了。上次是,今日亦是。怎么这么凑巧也来了春山坡,还是一个人。”
祝九安没吭声,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裴策珩与闻淑仪并无血缘关系。
纵是兄妹,似乎拉胳膊居多,可裴策珩总是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