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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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楼的老板娘春花婆婆也是当年名噪一时的花魁。若是脸上少抹几斤粉，唇上少涂数两脂，倒也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俏丽。
此刻已是半老徐娘的春花婆婆团扇半遮面，遥遥抛来一个自以为迷倒众生，实际只有几个老眼昏花的老头才春心萌动的媚眼。
景昊一脸的幸灾乐祸，肘子拐了拐旁边的人“啧啧，真没看出来，安王的魅力还真是不一般哪，这样年纪的都……！”
景言微微的笑，曲起食指轻扣着黄梨木的桌子，另一手端了杯轻轻的吹，碧青的茶水泛起小小的涟漪，轻啜了一口，淡香，微涩，萦绕在唇齿间。悠闲转着青瓷杯盖似不经意低语“新皇开宴款待朝臣，永乐侯家的小侯爷私自离席。不知一向公私分明的侯爷该给此人定个怎样的罪名？蔑视皇权好呢，还是欺君罔上合适？嗯？”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正瞪着一双眼的人说的。
如愿以偿的看到面前一张发青的俊脸，几乎要笑出声来。
今日的十二楼比平日热闹的多。宽阔的一楼熙熙攘攘挤满了人，都等着看今年的花魁。但凡听说过十二楼艳名的人都知道今夜那众人口中传了许久的绝色佳人-若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五尺高的看台上一左一右两个身著花衣似戏中丑角的龟奴缓缓拉开银红的蝉翼纱帐。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这若水究竟是如何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纱帐拉开，台下陡然寂静。碧绿的长裙曳地，柳腰束素，粉黛薄施，鬓如云，肤如脂，一双翦水秋瞳在人群中一扫，不知销了多少膏梁子弟的魂。纤纤玉手抚上怀中的琵琶，樱唇轻起，音似黄莺出谷般清丽婉转，哀婉动人“闲扫淡娥眉，卷帘惹相思。望君君不至，愁怨妾自知。”
一曲终了，春花婆婆叉着手听几个龟奴尖声喊着“一醉楼方老板赠金玉如意一柄，香珠一串！”
“古玉斋陈老板赠墨烟冻石鼎一樽，绿玉斗一只！”
“锦绣阁赵老板赠软烟罗两匹！”
……
景昊推一旁看戏般悠闲的人“你要赠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景言懒懒地抬抬头。那边春花婆婆嘴巴几乎咧到耳后，一双冒着精光的眼频频往这边扫。
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刚从宫中出来，何曾带了什么礼物。”
望望台上娴静的佳人，却看到若水正定定望东南的一个角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角落小小的桌旁坐着两人。一个穿石青的长袍，披大红色的鹤氅；另一个却是素衣白衫，俊美的脸上清冷的没有一丝表情，一屋的花红柳绿映衬下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
景言看着若水看他的神情，没来由的心中不悦。
正在耳边絮叨着“没带礼物你来干嘛”的景昊突然停了下来，似若有所思的停顿了片刻，带着感慨还有一点无奈“裴相的公子，白衣的是定北将军的小公子。”
定北将军？脑中浮现出那个高高的略胖总喜欢对着人亲切的笑的老头，眼神又飘过去，两个人的形象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合到一起。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景昊轻笑“很不像，第一次见我也不信，不过听说将军夫人是当年江南第一美人。”
龟奴还在报着台下人所赠之物。端坐的若水却依旧轻皱着眉一言不发，带点期待又带点紧张。
突然从东南方向跑出一个龟奴，站在台前扬声道“裴公子赠词两首！”一转身将手中折得齐整的薛涛笺递上去。
若水只展开略略一看，朝正搔首弄姿的春花婆婆颔首一笑。春花婆婆走到台前朝那递词的龟奴吩咐了几句。后者谗媚的笑，一抬头高声叫“若水姑娘有请…”
“慢！”
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澈而又有几分慵懒，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看到穿水蓝袍子端着杯笑的俊朗公子。
景言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头一偏朝着不远处正发怔的一个龟奴淡淡道“去拿张纸来！”
有人最先反应过来，跟一旁的人低语“安王爷怕是要写字或作画吧！”听着的人忙附合“恐怕是！”生怕说得晚了被人讥笑迟钝。“那你说安王爷和那裴公子若水姑娘会选哪个？”
“这就不好说了！以刚才的情形看她是想裴公子的，不过，王突然半路杀出来恐怕情况会有变！”
“嗯！我看也是！”安王的书画可是难得的很。虽然不是京城中最好的，但不可否认是最受欢迎的，尤其是那些个爱风雅的小姐名妓更是爱不释手。这其中原委自然身世相貌是脱不了干系的。
听到议论的龟奴似乎也明白了些，忙不迭的问“王爷要多大的纸张？什么笔？什么墨？”
景言抬手打断唠唠叨叨的人“不用那么麻烦，随便拿张白纸过来就可以了，要……这么大就行了！”随手比了个普通书卷的大小。
龟奴一脸疑惑喏喏答应着离开。正打算一睹安王书画的众人也都满心疑云。
景昊也是奇怪，压低声问“你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还未答言，纸就取了过来。景言笑着将纸一折，又递回龟奴手中。本来就迷茫的龟奴此时更是不知所措偷着抬头看，那人正笑得欢快“这是赠给若水姑娘的！”
龟奴愣了少顷，回过神来，极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安王爷……咳咳，赠……嗯……白纸一张！” 若水的目光过来，狠狠的，想要看穿一切的尖锐。灯火通明下景言遥遥地笑，事不关己般的闲适。怔仲了半天的人又悉悉索索的议论开，每个人都期待着若水的选择，仿佛等着庄家开盘的赌徒。
银红的纱帐缓慢垂下，碧青隐去。就像一场好戏却在要结束的时候突然落幕。有人开始不满的叫嚷，似被丈夫遗弃的怨妇“若水姑娘就这样丢下我们是何意？”
话音刚落，打扮的五彩缤纷的春花婆婆从纱帐后一摇三摆地扭出来，声音黏的似熬化的糖浆“哎哟喂…瞧这位公子您说的，我们若水哪里是那样不识抬举的姑娘，各位公子大爷这般捧我们若水的场，我们家若水她也不好草草决定不是，各位公子大爷稍安勿躁，婆婆我这就去催催！”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龟奴跑出来“若水姑娘有请安王爷！”
似乎是意料之中，又似乎是意料之外。有人感慨，有人羡慕。景言站起来，装作不经意的扫一眼角落中的两个人，依旧一个挂着笑意，一个一脸清冷，似乎之前发生的事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明明得偿所愿，热闹的人群中看着那张清冷的脸蓦然生出无端的寂寞。
身后，春花婆婆尖着嗓子还在叫“各位大爷，您别急呀，我们这儿别的姑娘也不错的！如烟，如风，快下来见客！”
画帘翠屏，小炉香雾，罗帐香帏鸳鸯枕。菱花镜，碧玉钩，银灯映红烛。
若水垂头背对着门坐着，微晃着头，翠钿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一双明亮的眼直直看着对面的人“王爷到底是何意！？”桌上是捏的有些皱的纸。
景言白皙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拈起桌上的纸“似若水姑娘这般冰雪聪明，当真不明白么？”
若水秀眉一拧“王爷高看若水了，王爷之意若水不敢妄自揣摩！”
景言依旧轻笑，伸手取掉灯罩，手一动，雪白的纸瞬间被火舌吞没。慢慢擦着手，笑意始终不褪“穆公子的词不错吧！”抬头看看惊鄂的人“我虽不识他们，却也知裴公子不喜读书偏爱舞刀弄枪，倒是穆将军的小公子文采斐然，想必…”转着手中的杯，笑着不语。
紫铜镂空的熏炉香雾缭绕。
若水愣了一下笑，“王爷此番定不是为了若水罢！”
“看来若水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若水慢慢站起来“王爷谬赞了！若水和穆公子确实相识，只是如何相识王爷还是莫要问了！还有，若水对穆公子只有感激之情，王爷大可放心！”
隔着袅袅的烟雾景言笑得颇有深意“若水姑娘当真是玲珑剔透！”
“若水可当不起王爷美赞！只是，”俏丽的脸一沉，认真而严肃“若水抖胆先提醒王爷，穆公子与别人不同，王爷…”
“是么？”景言嘴角一挑，缓缓站起来，拉开花雕的木门“我倒想看看有何不同。”
踏出门槛，楼下仍是热闹依旧，身后传来叹气的声“王爷，你定会后悔！”
视线瞥到那个角落，一张小小的桌子安静的摆在那里，空空的烙入胸腔。
景昊拍拍他的肩“那人已走了。”
身后十二楼的花灯精致而招摇。
淡色的唇轻轻一动，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度，会后悔么？谁会知道呢。
他可是安王，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呢。
楼外月光如水，满地霜华似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