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泪水、幸运、太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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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因何落泪？】
联盟时间，正午十二点整。
白塔官方发布讣告，白塔第一百七十七任首席向导、联盟中央议会议员周流玉女士，因病医治无效，于联盟175年4月21日04时04分在赛勒斯州逝世，享年35岁。
宛遐霨的回忆没能说完，时间已经迅速来到正午十二点钟。
墙壁上悬挂着金色时钟，它的每根指针都指向12。
宛遐霨缄默下来，不再言语。
雪豹再一次悄然出现，它亲昵地把尾巴绕在宛遐霨的小腿上。
宛遐霨再一次默许。
窗外狂风不停，暴雨如注。
“死亡”并不稀奇，即使死亡的是周流玉，也在预料之内。
任何生命终有终结的那一天，只是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白塔之外一片混乱，而白塔之中，一切权力的交接过渡如此平稳，未起丝毫波澜。
跳过白塔排序第二位的向导克莱夫·哈尔西恩，跳过白塔排序第三位的向导宛遐霨。
白塔排序第四位的向导，弗雷德丽卡·乌洛波洛斯成为白塔第一百七十八任首席向导。
超越者论坛一度崩溃，太多人涌入其中，激动地发表自己的观点，然而无论众人的情感如何，事实都无法转圜。
长久的静默之后，宛遐霨说：“我们走吧。”
阿伊斯曼短暂地一愣：“去哪里？”
宛遐霨侧头看向他：“你回阿夸雷尔，我回白塔。”
宛遐霨简直算是白塔头一号冥顽不灵的角色——
这世上最铁石心肠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阿伊斯曼的表情堪称五彩纷呈。
他勉强保持了镇定：“你离不开这里的，哈尔西恩不是说了吗？”
宛遐霨眼睛一眨：“你选择和他站在一起？”
“不，”阿伊斯曼移开目光，“只是现在还在下雨，路怕是不好走。”
宛遐霨吸了一口气：“那就等雨停……”
“等雨停……”
【可怜的孩子，哭吧。】
有人拨通了宛遐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薇薇卡发来视频请求。
宛遐霨接通视频，手机上显示的人却是克莱夫。
宛遐霨：“……”他立刻就挂断视频通话。
克莱夫锲而不舍地继续打给他，在第三遍铃声响起后，宛遐霨和阿伊斯曼对视一眼，把手机递给阿伊斯曼。
阿伊斯曼：“……”
他任劳任怨地接过手机，克莱夫看到是他，脸色丝毫不变，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周流玉的葬礼会在七日后的中午十二点举行，按照我们的约定，届时我会带你前去。”
他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萨瑟恩先生到时应该也要参与，如若愿意，当然也可与我们同行。”
“我们的约定……”？克莱夫和周流玉的约定？
克莱夫无趣地挂断电话，宛遐霨颦眉看向阿伊斯曼。
阿伊斯曼灰色的眼睛沉静地望着他。
这抹灰色的雾……
宛遐霨心中千回百转，所有信息都在告诉他，这是一场骗局，真相在浓雾之中。
他不相信这条死亡的讯息，他确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欺骗。
尽管他不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但他不愿意流下眼泪。
没有泪水，意味着没有死亡。
宛遐霨眼珠轻转，他的房间里原本是没有电视的，岛上原来的所有教官房间内都没有，现在，客厅的一角，放着不知何时放进来的电视机。
没有灰尘，崭新明亮，就是为了让宛遐霨去打开它。
宛遐霨于是打开电视。
新闻正在播报周流玉的死讯。
他又把电视关上了。
【宝石质地的笼子，也是笼子。】
在滂沱的雨声中，宛遐霨低垂着头，肩膀缓慢地，发起抖来。
阿伊斯曼见状，顺势把人拢到自己怀里。
宛遐霨清瘦纤薄，只穿着浴袍，阿伊斯曼想，上一次宛遐霨这么乖地被自己抱在怀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对周流玉的死没什么想法——固然她的死亡对于联盟来说是一种损失，但是个体的消亡不会对联盟的未来有过大的影响。
他冷漠地在心里计算自己可能获得的利益，又或是自己可能损失的利益，然而不论是获得还是失去，一切都在他可控的范围内。
既然可控，那么就无关紧要，而后，他温柔地执起宛遐霨的一缕长发，亲吻宛遐霨的发梢。
宛遐霨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他居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阿伊斯曼先是在心里笑了一下，觉得这样很可爱，像个小孩子一样，但是他同时也意识到了宛遐霨身上越来越明显的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不离开阿尔西恩岛，但阿伊斯曼可以把医生叫过来。
阿伊斯曼极尽轻柔地把宛遐霨放在床上，然后为他盖好被子。
弗罗斯特以一个守卫的姿态站在床尾，不愿离开，阿伊斯曼笑笑，轻轻把房门关上。
阿伊斯曼回到客厅，他用宛遐霨的手机联络了薇薇卡·哈尔西恩，和对方说明了他的请求。
薇薇卡没有犹豫，立刻表示同意。
她意味深长地回复阿伊斯曼：“无论这座小岛怎样变化，总有些人在岛上拥有特权，先生。”
阿伊斯曼品了品这句话，然后笑了——那又如何？
宛遐霨总是特殊的，在白塔，他同样也拥有特权，在阿夸雷尔，同样也是。
区区一个阿尔西恩而已。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场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当暴雨停止时，阿伊斯曼的医生们也来到了岛上。
他们为宛遐霨诊治，尽管宛遐霨十分抗拒。
他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医生，从小就是如此。
医生们带来了沉重而昂贵的仪器设备，宛遐霨抿着嘴唇，被抓住手臂抽血。
他少见的话有点儿多：“我身体很好，不需要看病，为什么要找医生来？既然医生都可以来了，为什么不干脆让我直接去医院？去医院难道不更方便些吗？”
克莱夫这个不速之客闻言笑道：“当然是怕你跑了呀。”
宛遐霨不说话了，他瞥了一眼那些设备，这样远的距离运输这些设备，真是大手笔。
医生们不认识宛遐霨，但他们知道，让他们来的人是萨瑟恩先生，而在众人的交谈中，他们又知道红发男女是克莱夫·哈尔西恩和薇薇卡·哈尔西恩，一时间，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宛遐霨感到疲惫，还有极度的厌倦。
医生们给他做了许多检查，宛遐霨无所谓自己有什么病，他不在意，他只想检查赶紧结束，结束了他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医生们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竭力不让任何情绪外露。
宛遐霨最后还是自己先行回房间了，他不想呆在那里。人太多了，他感到不舒服。
医生们给出的结果出乎阿伊斯曼的预料。
“这位先生曾经做过的手术确实有可能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这也许是嗜睡的原因之一，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他患有贫血症，同时可能还有抑郁倾向，这些也都有可能导致嗜睡。当然也许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这需要我们做进一步的检测。”
面对这个结果，阿伊斯曼茫然了。
他少有茫然的时候，此刻却真切地感到不知所措。
好消息是，宛遐霨睡眠多不是因为得了什么奇怪的病，过去的手术也没有留下太大的后遗症。
他脸色难看到几乎恐怖的程度了，医生低着头看着单子，还没反应过来，薇薇卡先一步反应过来，迅速带那名医生离开。
【阿宛，不要哭。】
克莱夫收起了他那副轻慢的表情，但他也没能换出什么好表情，只是似笑非笑地说：“从他六岁成为向导的时候，我就知道，只要不出意外，等他长大，他就会是我的专属向导。”
“然而生命中总是有很多意外……”
克莱夫特殊的实验方向最终让他变得既不像哨兵，也不像向导。
宛遐霨也没能一直在南部塔的管控范围内，他很快就离开费希尔州，去往赛勒斯。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
“宛遐霨根本不适合做一名向导。
“身为向导，需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因此，向导必须要拥有强大的精神意志。
“他太脆弱、太敏感了，他更适合当一个艺术家，就像他的妈妈和小姨一样，当个小提琴家、或者是钢琴家。”
“但是你们依旧选择了让他为白塔做事，不是吗？”阿伊斯曼面无表情。
他站着，而克莱夫坐着。
克莱夫浅色的眼睛一闪，露出一个思考的表情，他转着笔，饶有兴致道：“哦……一把太过趁手的利器，有谁会忍心把它束之高阁呢？”
“在他们那里，有句古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是因为就要死了，周流玉终于有了些良心，决定放过宛遐霨吧。”
阿伊斯曼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扫视了克莱夫一番，他就算没怎么见过克莱夫·哈尔西恩，也听闻过他的大名。
这番话从克莱夫这么个冷血疯狂的人口中说出，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好意思说别人没有良心，难道他自己有吗？
总之，周流玉最终是有意地让宛遐霨和阿伊斯曼、克莱夫见面。
她希望他最后能离开白塔，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一点，可能已经太迟了。
也许，也不算太迟。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泪水、幸运、太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