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每天都在回收崽崽》姜偌

7、第七章

　　原来是你。

　　坎尔哈德眼中的银十字微微放大，边缘膨胀又收缩，随着身躯溶解，混沌的灰雾蔓延开来。

　　角落里的庞大生物转着眼珠，突起遍布的藤蔓肢体在空中挥舞，几秒后，它如火箭发射般冲向坎尔哈德。

　　“香！”
　　污秽的音调从裂口中发出，它尖锐咆哮，贪婪地淌着口水，眼神邪恶。

　　坎尔哈德的脸已经融化了大半部分，但这不妨碍祂因恶心而扭曲。无数灰雾组成的触手争先恐后地涌出，在两方相接的第一个照面，便不容挣脱地将那团生物卷了起来，遏制冲势，将其定在空中。

　　吸溜。
　　那团肉块组成的东西挣扎甩动着，藤蔓绞住坎尔哈德的触手，忽然，它眼睛一弯，张开嘴，用力啃在了触手上。

　　啊啊啊啊啊！
　　恶心死了！

　　坎尔哈德听到了触手们发出的尖锐爆鸣声，刺穿了祂只剩一半的脑子。

　　香啊！香！
　　肉块肥厚的舌头舔过一道道触手，污染一般，留下猩红唾液印记的触手瞬间开裂，如同枯叶，噼里啪啦地化为粉末。

　　坎尔哈德周身环绕的灰雾因厌恶与愤怒剧烈起伏，膨胀又收缩，剩下的触手们同时用力，只一眨眼，便彻底捏爆了那团肉块。

　　砰！

　　猩红的粘液登时溅满整间屋子，灰白墙壁糊满血块，浓厚的组织液喷涂在自习桌上，到处都散发着恶臭难闻的味道。

　　但坎尔哈德知道，对方还没彻底陨灭。

　　那是受‘崩解’驱使的怪物，身上有着相当浓郁的‘崩解’气息，这种层级的生命体已经脱离了生物范畴，半步跨入高级诡异灵物的序列。虽然在权柄之力的位阶层面不高，但它已经吞食过太多的人类、融合过无数物种，经历了成千上万次崩解和再生，咒力的储备庞大，能断尾求生，在坎尔哈德的绞刑中逃脱。
　　同样，被‘崩解’赐福的诡异灵物通常具有相似的特点，它们会在每一次崩裂后将本源寄宿在其中一块碎片上，隐藏气息，以待复生。

　　快找，找到它！

　　无数杂乱的念头在祂脑子里闪过，来自于触手们的情绪复杂多变，或癫狂、或暴怒、或忧伤、或幸灾乐祸，混沌的思绪冲击着坎尔哈德的精神。
　　触手们向外扩散，开始地毯式搜寻。

　　找到它，碾碎它！

　　灰雾中，一双银十字红瞳如沐鲜血，飞速转动，范围达到了诡异的三百六十度，邪恶而惊悚。终于，它停了下来，定在灰色的图书室大门边。
　　一团巴掌大的肉块隐匿在血水模糊的阴影中，它的头部极大，流着肥腻的油脂，下面却是两条残影般挪腾的藤蔓，宛如两条腿，带着这具躯体向前奔去。
　　它有点头重脚轻，却能够保持微妙的平衡。

　　想跑？

　　坎尔哈德的触手电射而出，顷刻间扎透了那团肉块，然而，肉块再度分裂，被扎中的一半被触手吸干，另半边向侧方飞去，目标直指倒在地上的姜小满！

　　打算通过吸食人类恢复咒力？想都别想！

　　坎尔哈德触手横扫，将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几个人类统统扫飞出去，几具身体高高跃起，被接力来的触手们卷住，一溜烟地向后撤，与主战场拉开距离。

　　其余触手向肉块扑去，坎尔哈德缠住那团濡湿的东西，在确定对方无法逃跑后，一片片地开始撕。

　　虚空中回荡杀猪般的嚎叫，恶意与混乱的音调形成精神污染，从发声中心向外蔓延。这是诡异灵物在濒死时的自救方式，不仅能作为精神攻击的武器使敌方陷入惊惶或僵直，更可以呼唤与它关系密切的诡异前来救援。

　　然而，这对坎尔哈德没用，在祂听来，这些低等级的叫喊毫无威力，滑稽可笑。

　　随着肉块组织的减少，‘崩解’的味道越来越清晰了。
　　权柄的气息使坎尔哈德饥肠辘辘，祂没有吞食其他权柄的爱好，也保持着优雅进食的习惯，但祂无法抵御本源中自带的吸引力。
　　触手越撕越快，出现道道残影。

　　胜券在握，祂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在劫难逃的猎物上，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
　　乌比瑟瑟发抖，坎尔哈德诡异化时的形态对任何生灵来说都是灾难，高位格的精神污染，使它们仅瞥视一眼就会精神涣散，疯狂至死。位阶高的造物尚且可以凭借本源中部分‘造化’气息与之抗衡，像它这样位阶较低，还未晋升到高级诡异灵物序列的爬山虎果实，睁开眼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好在灰雾的侵袭下意识避开了它，令它不至于承受过多古神威压。

　　然而，恍惚中，有一只手抓住了它。

　　乌比一激灵，头顶嫩叶颤动不已，它回过头，发现其中一个被触手卷起的人类，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是一个女人。

　　。
　　姜小满睁开眼睛，浑身上下无一不在剧痛，她似乎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梦里，一群灰色触手柔软滑腻，将她抛飞在天空，一下又一下，抛到她内脏开裂、四肢尽断，仍旧不肯停下。

　　太可怕了。

　　她打了个寒战，从地上坐起来，四肢和躯干处传来隐约的发紧感，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裹住，紧紧缠绕，令她窒息。她不舒服地挣动，几下后，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错觉消失了。

　　不过，手掌传来了奇怪的触感，仿佛握住了什么。
　　她低头看去，只见掌心通红一片，交错着几道细细的伤痕，空无一物。

　　奇怪。
　　她挠挠头，打量起周边环境，从门外窥见的整齐图书室此刻猩红一片，墙壁、书架、地面，到处涂满鲜红色的组织液，它们厚重、滑腻、恶心，如同反刍出的胃容物或者呕吐物，污浊又恶臭。
　　一瞬间，姜小满还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怪物的胃里。

　　她恶心地干呕，手掌下意识紧攥，突然，她被咬了一下，指腹传来微痛，吓得她赶紧松开。
　　痛感顷刻消失了，就连掌心若有若无的异物感都没了。

　　姜小满吓得一哆嗦，她茫然又惊恐地看向四周，一转头，发现有人倒在她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知死活。

　　“卫明，赵豫安！”她连滚带爬，没心思考虑为何只有他们所在的地方干净整洁，没有恶心的物质，她飞速探二人鼻息，发现还有呼吸，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醒醒，拜托了，别死。”她笨拙地给赵豫安做心肺复苏，手臂颤抖，频率混乱，聊胜于无，但赵豫安还是醒了。

　　半分钟后，如法炮制，卫明和赵豫安先后坐起。

　　“嘶，好疼，我脸怎么肿了？你又打我了？”赵豫安摸着好像被不知名物体猛抽过的脸颊，环顾四周，还没从昏迷状态清醒过来，呆呆地问姜小满。
　　姜小满一边憋眼泪一边摇头。

　　接受度奇高的卫明站起身，习惯性摸了摸鼻梁，却没有想象中的重量感，他的手指在空中僵了一下，又慢慢收回。

　　“这里是图书室？”卫明打量着诡异的房间，不知怎的，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却还是感到阵阵难以言明的刺痛感在往他脑子里钻，周围阴森的气息越来越重，令他思维迟缓，下意识想要逃走。

　　“不知道，我醒的时候就这样了。”姜小满抹掉眼泪，尽管瑟瑟发抖，还是站了起来。

　　赵豫安捂着头闷哼两声，心里不安，不敢在地上多躺——她总觉得自己压到了什么湿滑、柔软、跟章鱼爪子有点类似的东西，怪不自在的，尤其是地上什么都没有，显得她像个神经病。
　　不对啊，她最近精神状态挺稳定的。

　　她看着卫明，几秒钟后，打趣道：“你不是高度近视吗？没了眼镜还能看见？”
　　“谁跟你说我近视的。”卫明翻了个白眼，没了黑框眼镜的遮挡，他的气质不再阴郁，反而正经起来，不再是先前的死鱼眼。
　　“你们学霸不都有点近视吗？我有思维定势不奇怪，再说了，没近视你带什么眼镜。”赵豫安第一次得知卫明的小秘密，不免有点新奇。
　　“影视作品里被命运选召的主人公很多都戴眼镜。”卫明认真地说。

　　赵豫安一时语塞，半晌，她才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位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幽幽道：“你该不会是个隐藏中二病吧？”
　　卫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相当认真。

　　赵豫安：坏了，这家伙来真的！

　　卫明没理赵豫安，疑惑道：“坎尔哈德和那对情侣呢？”

　　他话音刚落，最远处书架就传来了一声呼救。
　　是情侣中的女人！

　　她气息虚弱，呻吟中满含痛苦，却有种未知的吸引力，令三人脚下同时一动。

　　赵豫安先冲了出去，她快步跑向最后方的书架，脑中闪过女人救她的那一幕。

　　当时他们三人刚刚来到游戏世界，出现在一个阴森的水房中，惊慌失措，不明现状，是听到他们说话声的情侣二人安抚他们的情绪，告知他们安全区域的位置。
　　甚至，在他们检查水房时，女人为了救她，自己受了伤。
　　思及此，赵豫安脚步再度加快，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比过往任何时候都快。

　　大概，是女人太像她的姐姐了，那个在地震中率先把她推出去的人，也有一张年轻姣好的脸。

　　她终于绕到最后一排书架旁，一道干涸的血迹如同拖尾，从她脚下蔓延。
　　只一眼，赵豫安瞬间被钉在原地，强烈的恐怖与窒息感掐住她的脖子，令她连惊叫都做不到，只能在喉咙里发出绝望到极点的赫赫声。

　　眼前，倒塌的书架下，半跪在地上的女人披头散发，白皙的脸上沾满血迹，她的一只眼珠爬满藤蔓，鲜红的血液随植物吮吸的动作汩汩流出。巨大的、粗壮的肉块从她腹部的伤痕处生长出来，像一朵鲜嫩的花朵，在地上轻微蠕动着。
　　女人的肌肉被不断抽干，细润的皮肤飞速风化，半边脸爬满藤蔓，直到最后，另半边面容还露出感激的温柔笑容。
　　“救，救我……”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