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深雨

80、收复小幽灵

　　一道蓝色的雷电划破天际，粉碎游泳馆的玻璃穹顶，笔直的轰击在这一摊黑水瘴气覆盖的，湿漉漉的地板上。
　　镜壁四圣，法圣，“风暴”阿娜贝尔。
　　在最初的时间线里，她和塔菲打了一架，最后在竞技场被异染的大反派芒种之夜偷袭杀死，而在这条时间线，她成为了塔菲的“人脉”之一。
　　“造成的公共设施破坏，我可不负责。”阿娜贝尔这样说道，落地后就朝guri打出一道水缸粗细的雷电，直接吞掉了小幽灵。
　　这是最纯粹的元素魔法，魔力能量攻击，再加上水的导电性，guri在注意力被转移，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不可能逃脱。
　　而以阿娜贝尔的火力，几乎没什么人能在被偷袭的情况下吃她的正面攻击还不重伤。
　　阿娜贝尔落地的同时，薇星也从空中降下，迅捷而灵敏地打碎锁链，抱起塔菲和张风，将他们带入空中，以免遭受雷电的连带攻击。
　　“我以前来过这个城市，但我都不知道这里居然藏着一个这么厉害的怨灵。”薇星穿着东南角工会的冒险者制服，肩上还有“星级志愿者”的缎章，“塔菲，说好啦，无论出力多少，都按照顶薪支付。”
　　这条时间线的薇星，在被芦篱救了的同时，又阴差阳错地在冒险者工会多干了几个月。受到他人善意，渐渐被感化的少女，并没有走上报复社会的鸟教老路，也没有加入异染或是失乐园，而是一直在工会积累业绩。
　　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交到了新的朋友，放下了以前的仇恨，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之前张风自己做委托的时候，因为薇星干活干得太勤快，并且业绩优秀，名声远扬，就有所耳闻了。出于各种原因，张风只是像赏花一样远观，没有打搅薇星的生活，后来回去和塔菲闲扯的时候聊了几句。
　　的确，不同的环境成就不同的人，像薇星这样可塑性很强的孩子，有一个友善和睦的成长环境，的确很重要。
　　但没想到塔菲的后手计划里居然还包含了她，也许不该跟塔菲谈起薇星的。
　　“帮我把脑袋接回去。”塔菲努了努嘴，说道，“要漏电了。”
　　薇星照做了，她带着两人落地，又帮张风治疗内伤，扶他起来，还问他有没有事。
　　真不愧是星级志愿者啊。张风在心里这样感叹。
　　“这家伙没动静了。”阿娜贝尔像是打地鼠一样，不断挥动双手，把雷电丢在guri的身上，说道，“塔菲，你过来看看吧。”
　　“哈，活该，大意了吧？轻敌了吧？你以为我会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准备就来挑战你吗？”塔菲故意露出嘲讽的表情，笑得特别夸张，特别欠揍，“偶吼吼，抱歉，我朋友多啊……不对，应该说，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啊，哈哈哈哈。”
　　张风有些无语。虽然说这条时间线的塔菲，因为有自己给她背书，提前几年发展，得到了更多的资金和人脉……但她的性格，真还是一点没变啊。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个人打不过她吗？”张风问。
　　“不啊，我以为我们俩稳赢的。当然，瞒着你偷偷请了两个保镖只是以防万一。”塔菲似乎是想找回一点面子，煞有介事地说道，“绝对不是因为我单挑打不过，才要找帮手的！”
　　“这不就是吗？”薇星耿直地问，“你要是能自己打过，还来花钱请我们？”
　　“要不是你出钱的多，还有芦篱那损仔，我才不来。”阿娜贝尔吐槽。
　　“唔……钱和朋友也是力量的一部分！朋友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塔菲一本正经地说道。
　　“对比以前那个孤僻阴湿的宅女塔菲，学会交朋友找朋友依赖朋友，也算是巨大的进步了。”张风叹了口气，说道，“下次不要让我承伤了，这个瘴气搞得我肚子疼。”
　　“回去给你泡一杯枸杞。”塔菲比了一个大拇指，笑着说道，“男人要持久啊。”
　　张风刚想骂塔菲怎么这破路都能开，阿娜贝尔那里，guri的瘴气又开始波动了。
　　“不是没动静了吗？”薇星惊讶地问道。
　　薇星吹一口气，就把黑水和瘴气一并冻结，阿娜贝尔紧接着再凝聚魔力，连续丢出雷电进行攻击，将整个游泳池刨了三层。
　　黑雾散去，显露出一个锁链包裹的严密球体，上面还留着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和寒霜冰渣，随着锁链缓缓打开，里面的guri再次出现。
　　“全防下来了？”塔菲很惊讶。
　　“看样子要物理攻击和能量供给轮着上，才能打败她。塔菲，你把锁链和那把剑切开，或者推到边上，我和薇星攻击她的本体。”阿娜贝尔作战经验丰富，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正确的作战计划，“然后我们需要一个显眼包吸引她的注意力。”
　　“张风，那就再麻烦……”塔菲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凭什么啊？你们两个元素化形，一个机器人，不是都比我能抗吗？打残了也能无损恢复，非要找我这个肉身的人抗？”张风绷不住了。
　　guri冷哼一声，将所有的锁链铺开，目标直指张风。
　　“凭什么啊？”张风直接被卷走了，他不禁发出哀嚎，“快救我！”
　　“说明她很喜欢你啊！”薇星笑着说道，化形为神鸟青鸾，展开翅膀冲了过去，“没事，四打一的话，很快解决！”
　　“她也知道我们四个中最脆弱的是你。”阿娜贝尔也召唤出雷电龙铠，准备以最大火力出击，“小心，我的魔法攻击范围太大，可能会烧到你。塔菲，准备好你的尺子。”
　　塔菲嗯一声，冲上去，先是用游标卡尺切断锁链，救下张风，又故意把可怜的他推向guri：“抱歉啦，谁让你特别吸引她注意呢？”
　　张风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只看到周围各种颜色的魔法能量上下翻飞，还有瘴气和锁链乱窜，吓得全身蜷缩成一团，将所有的魔力释放出来，形成一层保护身体的防护盾，用于自保。
　　guri用锁链将张风第二次拉过来，刚要用真实之剑进行斩击，龙装魔导的阿娜贝尔就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来。轰隆一声巨响，可怕的爆炸就把guri和张风各自炸飞，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拥有空中优势的薇星迅速追上，手持冰剑和guri对砍，然后阿娜贝尔也追上来了。空中黑蓝白三道光芒闪烁不停，来回碰撞，产生的可怕震动终于把游泳馆的屋顶给震碎了。
　　战场转移到枝江的上空，guri召唤出魔法抗性极高的锁链，左右招架防御寒冰和雷电，以一敌二竟然也不落下风。于是塔菲赶紧利用线性悖论加速飞行，加入了空战。
　　本来，只要她用出齿轮之心的时停，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但是暴露会控制时间这件事儿，会造成比输给guri更严重的后果。所以塔菲还是老实地用游标卡尺和齿轮，攻击guri的锁链，努力想耗尽对方的魔力。
　　guri身上散发出来能消耗人体力的瘴气，因为阿娜贝尔的雷电和薇星的神鸟祝福，渐渐的消散了。面对三人围攻，小幽灵终于渐渐落入下风，只能依靠真实之键觉醒的异能魔法减免效果，勉强维持不落败。
　　张风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空中将要分出胜负的战斗，顿时心中燃起了好胜心。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张风沉吟道，拿出手枪，上膛，瞄准，“没想到，还是差很多啊，现在的我，根本不算是强者。”
　　注入全部魔力……我的天赋异能是鹰眼，能看到，能看到……guri，抱歉啦，是塔菲要我这么干的，要怪就怪臭粉毛吧。
　　张风扣下扳机，魔弹出膛，瞬间从塔菲和阿娜贝尔两人身位间的缝隙穿过，击中guri的眉心，再从她的后脑飞出，擦断后方的薇星的头发。
　　像是突然关掉电源的机器人，guri双目失神，全身瘴气完全消散，整个人从高空掉了下去。
　　啪。
　　像是一具真正的死尸，她躺在地上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秒了？”薇星被吓到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降到地上问。
　　“我观察了好几次，她身上的瘴气都是从眉心这里出来的，假如幽灵有要害的话，我猜肯定是这里。”张风瘫坐在地上，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解释道，“刚刚我射出去的子弹是对吸血鬼特攻的秘银弹……对魔族也有效果吧？再加入大量魔力的话，幽灵应该也有效。”
　　“抢人头啊，张风，不过，干得漂亮。”塔菲夸赞道，随后一溜小跑上去，在guri的面前停下，“你之前说，这个幽灵叫什么名字来着？”
　　“guri。”
　　“我之前给你的净化药呢。”塔菲问。
　　“在我这里……净化药不会直接把她超度了吧？”张风凑近了，紧张地问道。
　　“不会的，就是让她把怨念释放出来，然后她就变成一个无害的幽灵了。”塔菲从张风这里接过药水，打开瓶子，直接浇在guri的身上。
　　guri本来很安详地躺着，塔菲一瓶药水浇下去，像是给她洗了个澡，把所有她身体里还剩余的黑色瘴气和黑水都逼了出来。这些不明物体流入地下，又迅速聚集到了张风的脚下，直接进入了他的身体。
　　张风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两眼一黑，陷入了像是昏迷的状态。

　　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杂乱的出租屋里，一张脏兮兮的床上躺着一个邋遢的男人。
　　他嘴里说着什么，但完全听不清，甚至不能分辨那是人的语言还是咽喉的咕噜声——像是野兽一般，那个男人赤红的双眼注意到自己，随后他的声音就像他的怒火一样莫名燃烧起来，变得高亢。
　　哐啷啷。
　　什么东西碎了。
　　腐臭味，发霉味，酒精味，回过神来，一股白色的液体混着红色的液体，带着玻璃渣子和浮沫，从自己的头上流淌下来。
　　好黑，好疼，好冷，好热，好难受……
　　已经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又是一下，像铁锤落到头上，随后自己就摔倒了，摔倒在一堆垃圾袋上。
　　尖锐的木签子，腐臭的烤肉，发霉的竹席，一颗一颗，细碎细碎的玻璃渣，掉到了脚底的肉里，掉到了头发里……
　　好疼，好疼，好疼。
　　眼睛里有玻璃，越哭越疼。
　　啪啪啪啪啪。
　　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
　　我也不想哭啊，可是，好疼……
　　妈妈，你在哪儿，我好想你。
　　掐断，一片黑，安静过后。
　　是一阵咕噜噜的水声。
　　噗啦，有一只手把自己从水里拉出来，但，并没有把自己从黑暗中拉出来，那只手很快就消失了，在视线中，怎么追也追不上。
　　然后她就再次沉溺在深水。
　　并消散于黑暗中。

　　三天后，侦探事务所。
　　张风好几夜没合眼，终于找到了诊疗记录——芦篱那家伙说没时间，要找就自己找——他这些年随手救的人还真不少啊。
　　要是能救的更彻底就好了。
　　｛哦，那都是好久以前的新闻了，当时枝江的确有一个男人发酒疯，把他女儿丢到河里去了。当时是薇星正巧巡逻经过，就把那孩子捞起来，带给我治疗……｝
　　这么巧吗？
　　｛因为她爹酗酒把钱花完了，一般医院的医疗费付不起，就只能去黑诊所……啧，我当初都忘了讨债了，他当初给我留了他妻子的电话，说她在打工会还钱的，结果他老婆一直失踪——摊上这么个垃圾老公，估计早跑了吧？｝
　　张风看着手机屏幕上，平淡的文字，顿时陷入了沉默。
　　之后那个男的怎么样了？
　　｛薇星差点把他揍死，那孩子当时年轻气盛啊……我其实能理解她，有正义感是好，但我只担心那个酒鬼回头又把气撒在自己女儿身上。这种纯粹的家门不幸，有什么办法呢？那小女孩我治好之后，让她在诊所待了一段时间，就送她去枝江的市立小学寄读了｝
　　啊，怪不得，出现了两次水声。
　　一次溺水被救起来后，又被“抛弃”，肯定只会让人更加绝望吧？
　　她第二次是自己跳下去的……是受到同学霸凌了吗？不清楚……
　　但这不能怪芦篱，他作为一个医生，不可能对待每个患者都视如己出，完全无私地奉献。
　　他不是圣人，他还有自己的生活，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只无奈这个世界是人间地狱，处处充满命运对人的蹂躏。
　　枝江学校的那个游泳池，究竟沉溺了多少幽怨啊……
　　｛怎么了？突然问我那个？当初那个小女孩找到了？｝
　　没，只是薇星突然和我聊起来，我就好奇。话说，你还记得她啊，明明都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不说，我也想不起来啊。但照顾过那么多病人，总有一些是我治好了，送走了，也放心不下的，毕竟我医不了心病，没有那么多精力也没资格去干涉别人的家事｝
　　芦篱……
　　｛那个小女孩，当时还那么小，如果有好好吃饭，现在应该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她很挑食呢，在药馆都不肯好好吃饭。希望有人能代替她的父母好好爱她。｝
　　希望有人能代替她的父母好好爱她。
　　张风看到这句话，突然眼睛就湿润了。
　　他有些不忍心，便关掉了会话框。
　　“怎么样，张风，有找到guri过去的事情吗？”塔菲探头进来，问。
　　“不太可能，枝江那么多人淹死，怎么可能一个小药馆正巧有我的记录呢？”guri穿着她那套经典的，塔菲给她的威尔士贵族风华服，耸了耸肩，飘进来说道，“少说两三年前，多说至少七八年前！我在水底睡了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自己都忘光了。”
　　张风看着guri，又看着塔菲，咬住嘴唇。
　　现在的确有人代替她的父母，好好爱她了。
　　“咋了？”塔菲问。
　　“嗯？”guri歪着头，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没看懂张风的表情，“你哭了？”
　　“没……没查到，果然还是没查到啊，哈哈。”张风强行挤出笑容，说道，“还是就这样算了吧，还是就现在这样，比较好。”
　　“那我也懒得纠结了，反正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塔菲，你之前跟我保证的，跟着你就有一辈子荣华富贵幸福生活，是真的假的？”guri双手枕在脑后，转过去，凑到塔菲边上，问，“是你强行把我从水里拉起来，又要征用我的人力，你可要对我负责哦。”
　　“先打一局麻将吧，三缺一！我点了四人份的烧鸡，咱们一起吃！”塔菲兴奋地说道，带着guri就往外走，“庆祝永动机关制造计划取得阶段性成功！接下来放大假！”
　　“麻将是什么？”
　　“你简直像个从冰块里醒过来的原始人，guri，你还有好多要学呢。”
　　“我谢谢你啊。臭粉毛……所以麻将到底是什么？”
　　张风目送着两人离开，边上一直默默看着的薇星，忍不住问：“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嗯，有些事情，知道了只是徒增痛苦，那还是让它掩埋在风尘里吧。”
　　“诶……芦篱医生都没瞒着我诶。”薇星嘟嘴道。
　　“你和guri的情况不一样。”
　　“你懂个屁！”薇星敲了一下张风的头，生气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自杀吗？你知道我翅膀被那群种族主义的人贩子拔掉的时候，身体有多痛苦，内心有多挣扎吗？”
　　“抱歉啦。”
　　张风没敢反驳，只是无奈地笑。
　　是啊，我懂什么啊。
　　但至少，我看到现在的你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