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深雨

45、纸鹞最后的想法

　　塔菲让guri和张风直接去栉风沐雨的大学，自己也做好准备，要出门去和张风碰头，结果一出侦探事务所的门，就看到有个人早在等自己了。
　　还是薇星。
　　这妮子飞的真快……
　　“……你好？找我有事？”塔菲试探着问道，她现在已经搞不懂这个家伙在想什么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你给了我名片，当初说有事可以来找你的。”薇星平静地说道，同时也拿出了那张名片，“你果然还活着啊，印象里你被芒种吃掉了。”
　　是上个替身干的事情，虽然记忆也继承了，但总归有种不是自己做过的事情的感觉……罢了。
　　“所以……你来找干啥？我有事出门哦，现在事务所不接委托。”塔菲也有点搞不懂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给薇星名片，有的时候不同替身，彼此间会有这样的意识偏差，让她颇为头疼。
　　“很快的，不耽误你的时间。”薇星平静地说道，“请把当初你们在工会接的，寻找王风和的委托，以及相关请报给我。”
　　“诶？”
　　“我去把他找回来。”薇星坚定地说道。
　　塔菲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既然薇星特地在被开除后，跑去芦篱药馆给卢象森献花，那么就应该是心底里认为他死了。可现在又管自己要委托，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行动吧？”
　　“嗯，和异染无关。”薇星点了点头，“我希望能拿到有关许冰颖的情报，然后找到她……我还有很多话，想跟王风和说。”
　　啊～是那种，复杂的，说不出口的情愫吗？塔菲想了想，还是没有过问。她从储物水晶里翻出，当初多准备了好几份的委托羊皮纸，连着一个u盘丢给薇星。
　　“事先说明，佣金已经没有了哦。”
　　“我不在乎钱，我只在乎……值当的东西。”薇星接住盘和羊皮纸，对塔菲鞠了一躬，“我会先去找许冰颖，找不到的话，就转去找邪术教团……完事之后，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我会回来的，到时候，也请您帮我完成最后的夙愿。”
　　“……是什么？”
　　“去死。到时候请你杀了我。”薇星平静地说道。
　　塔菲陷入了沉默。
　　“我的人生并不完美，也并不完整，我总是在用伤害别人的方式，让自己活下来，活得更好——以此来显示我比别人更优秀，告诉自己我不羡慕别人。”薇星缓缓说道，“虽然有很多因素，比如生在东南角，生为有翼人，生在这个第四世代，把我逼成这样……但我知道自己是个恶人，但和异染大多数人一样，我不会标榜自己是必要之恶——该死的人就是该死，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塔菲静静地听着。
　　“如果能让我选择，我希望下辈子能运气好点，能光明正大地做自己……同样，我也想选择自己的死法，如果有的选的话。”薇星如是说道，“失去组织，失去挚友，失去目标，如果以前是复仇支持着我活下去，那现在，被异染抛弃的我，已经完全是一个笑话了……我会去努力复仇的，以我的自己的方式，如果我成功了，并且活着回来——我希望我的生命能终结于一个我认可的敌人手中。”
　　“这样啊……”
　　“联合政府至今没有考虑去寻找并收留，那些还留在地上的遗民，他们中也有不少和我一样的孩子。过去那么多年，他们可能都死于咒波侵蚀了吧？没有媒体宣传，地下的人类和魔族，不会知道一丁点。”薇星这样说道，“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更何况，已经太迟了。”
　　“……那为什么选择我呢？”
　　“你不是栉风沐雨的官僚，不是伪君子，不是乳臭未干的大学生，不是不靠谱的魔联法师，更不是该死的名门魔族。”薇星笑着说道，“你是一个私家侦探，一个虚拟主播，一个媚男的，搞软色情的，抠门的，小气的，英伦风蒸汽朋克臭粉毛。”
　　“啊！你……”
　　“在东南角扇了张风那个巴掌，那个视频让我产生兴趣，看了几次你的直播。”薇星笑着说道，“就节目效果来说，还不错，如果是本人播那就更好了。”
　　塔菲完全无语。
　　“你是一个可敬可爱的人……我希望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如果有下辈子，没有对立的立场，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我想把我的生命交托给你，包括我的日记，我的青鸾，还有，我的梦想。”薇星用手按着胸口，缓缓说道，“自由飞翔，无拘无束的梦想，就像你，不被栉风沐雨，魔联，任何联合政府的势力束缚。”
　　“……过誉了。”
　　“所以，你能答应我吗？”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请求。”塔菲叹了口气，说道，“行吧，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跟我打一场，以生死斗的形式。”
　　“好，那就这么约定了。”
　　看着薇星开开心心地飞走，塔菲的心里五味杂陈。
　　嘛，这种事情，等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先去内陆……
　　做正事。

　　两天后，栉风沐雨总部。
　　纸鹞最近变得越来越焦虑，最近几次战争连续失败，干部和高端战力损失严重，目前的形势对联合政府特别不利，要如何利用现有的资源，完成对异染的反击，实在是极其困难的问题。
　　有情报表示，近期邪术教团和异染可能要直接进入地下发起进攻，如果属实，那可能会引起灾难性的后果——现在栉风沐雨和魔法师联盟，都挤不出人手防御，要动员魔族吗？但是殿堂那边……
　　最后手段是让那些大学生上战场，不过这也就比让手无寸铁的平民送死好一点吧……那些经常出去做委托的毕业生，看看能不能召回吧。
　　空旷的大厅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看着那面记录了横跨四个世代，栉风沐雨历史的大理石浮雕。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像，每一位逝去而在此留下纪念的先辈，对纸鹞来说都是最珍贵的回忆。
　　她静静地沉思着，随后，便去机库，查看今早刚送到的四代机。
　　原先仲春的机甲部队基本都全灭了，所以机库里都是空荡荡的，纸鹞看着也感觉特别扎心。红布拉开，就能看到这台来自珈蓝镇的特别机甲，虽然经历岁月磨洗，但还是散发着沉重而威严的气息。
　　第四代机甲，代号赤蛛，蜘蛛拟态，全长八米，能够发射电磁束流，热能脉冲，少有的热电双系统机甲，工作原理和量产方法已经失传，它的形态和功能如此奇特，显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目前魔联能制作出的最大的储物水晶，能勉强将它装进去，自己要驾驶的话，也只要把外置的超算内嵌到里面，连接好系统就行了。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如果敌人现在打过来，应该能直接开出去作战……
　　但是，这又能有多大作用呢？自己一个人，是坚持不了多久的。纸鹞明白，她的战斗力完全不如地表的那些怪物，甚至不如组织里的某些干部。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从一个普通管理，不知不觉一步步被推到更高处，最终变成组织的最高领袖呢？
　　没有选择，因为同伴们都离开了，并且没有新的世代出现，所以，没有选择，只能是自己……
　　如果可以，我也想放弃啊，压力也太大了，敌我差距越来越明显，现在已经……但没有选择，我只能坚持下去。
　　什么AI，什么机器人，倒是找个真的人工智能来做这种工作啊……
　　纸鹞深吸一口气，拍拍脸，收拾好情绪，将赤蛛收起来，回到礼堂大厅，就看到了塔菲和张风。
　　“啊，来了，正要找你呢。”塔菲双手叉腰，歪着头，说道，“我和张风找遍了你们整个大学，都没有找到神液——你知道哪里有吗？”
　　“神液？”
　　“就是一种白色的，可以抑制咒波的液体。”塔菲说明道，“卢象森留下的笔记里，有针对咒波的药剂——现在只差神液了，只要能配好药剂，就有把握打赢芒种之夜。”
　　纸鹞沉默两三秒，叹了口气，说道：“一直以来，咒波都是无解的难题，或许暂时性地压制芒种，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彻底消灭他……很难。”
　　“那难道就放弃了？”塔菲有些难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作为栉风沐雨领袖的纸鹞，居然表现出软弱的一面，“虽然这几次打下来，我们的确损失惨重，但是敌人也死了很多干部啊！我们是有成果的！东南角的鸟教和蛇教，这两个邪教都被剿灭了，异染的总部也被夷为平地，短时间内就只有芒种和救生舱和我们敌对了！”
　　“……王风和跟卢象森，你确定是被许冰颖带走了，是吧？”纸鹞问道。
　　“嗯，无人机拍到了。王风和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什么吧？”塔菲突然转移话题，想要得到某些情报。
　　纸鹞叹息一声，转身指向身后巨大浮雕墙上的一个男人：“他是这个人的儿子，栉风沐雨前几个世代都在和异染斗争，干部没能照顾好孩子，后来才发现走丢到对面去了……现在风和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很久以前他曾回来过，那时他的姨妈还活着，并劝他回来——但王风和明确拒绝了，然后成为了异染的干部，自那之后，我们就一直视他为敌人。”
　　“那许冰颖是……”
　　“栉风沐雨创始人，初代首领的义妹。”纸鹞又指向另一个浮雕上的男人，苦笑道，“你肯定不想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吧？栉风沐雨的过去，其实是很不堪回首的。”
　　空气有些凝固。
　　“啊～简直是乱到死的家庭伦理剧，我不想管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们有没有神液？”塔菲挠挠头，不耐烦地说道，“以及，联合政府还能不能抽出人手，组织一次有效的反击？我需要至少三个干部级别的精英辅助我。”
　　“栉风沐雨已经完全被榨干了，硬要说的话，我算半个吧。”纸鹞平静地说道，“对付芒种这样的咒波怪物，一般方法是行不通的，我估计芦篱的药剂也是如此。”
　　“你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邪术教团要爆破地下，异染也会协助进攻，芒种肯定会出现。”塔菲皱眉道，“你难道准备投降？”
　　“不，我只是认为，唯一可以彻底打败芒种的方法，并不是硬刚。他是通过邪术注魔把自己变成咒波生物的，虽然肉身已经幻化，但心脏还保持着原本的形态——那也是他注魔后身体唯一弱点和命门。但他的心脏高度腐化，也被咒波层层包裹，要用正常手段攻击到心脏几乎不可能。”
　　塔菲静静地听着，姑且把这个方法记下了。
　　“珈蓝镇底下的矿洞，那里最深处埋着野火核心——那是一个可以彻底冻结时间，封闭空间的神级法具，是第三世代兽潮的遗留物。我已经下命令进行疏散珈蓝镇和主岛了，到时候把芒种引到那里，诱导他对野火核心进行攻击，就能把他吸进去。”
　　张风顿时想起来，他和guri的确有所听闻，在珈蓝镇下矿的时候……但是那个玩意儿叫野火核心？可以永久地冻结时空？虽然，的确那个洞窟是越靠近下面时间流速越慢，但真的对芒种有效吗？
　　“疏散？栉风沐雨只能命令人类吧？海族和魔族你们怎么命令？”塔菲在意的点有些歪。
　　“我就是以个人名义，代表栉风沐雨发布声明，要进行居民楼拆迁，让他们往西北搬。”纸鹞说道，“魔界大陆空地够多，我们也做了提前准备，新楼都准备好了，房价基本是二十一世纪初的四分之一——旧世界的人类不可能拒绝这种诱惑的，他们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想法够新颖。那魔族怎么办？”
　　“我和殿堂的沟通过了，首先他们认为邪术教团和异染不针对魔族，只是针对人类，所以危机感没我们大。其次，他们觉得魔族的血性和战斗天赋足够让他们反应过来，说不定还能反打呢。”纸鹞耸耸肩，说道，“你如果直接告诉他们敌人要来，不能保证消息不会漏到人类居住区那里……所以还是分开处理了。”
　　“真是神经大条，我记得之前你说，进攻异染的时候殿堂魔族和镜壁魔族都会出人，结果就镜壁的卢象森来了。”塔菲双手抱胸，不满地抱怨道，“他们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吗？敌人要是打进来，杀光人类然后放过魔族？什么道理啊？”
　　“这你得找殿堂的高阶魔族，本来，魔界就是人家的地盘，我们是客人……这个麻烦也应当是我们自己解决，毕竟是我们惹的。”
　　“不用指望他们，关于野火核心的事，虽然有些可疑，但我记下了……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现在需要神液……”
　　塔菲话音未落，正门就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吸血鬼，她一进来，大厅的光照就亮堂三分，气温也降低不少。
　　金发，赤瞳，发梢和刘海是渐变的金色到奶白，她身高甚至不如塔菲，约一米四，皮肤光洁如雪，有一种仿佛能滴出水的弹润。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色连衣裙，一双玉足赤裸，踏在离地两厘米的虚空之上，缓缓走来，脚步声若有似无。
　　平静目光冷得可望穿秋水，这个吸血鬼的神态，像是抛去世间一切情愫，格外纯粹。
　　不像是人，不像是魔，气场，气质，给人一种错觉……
　　她的身上，有一丝微薄但清晰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