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要下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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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寞的房子并不大，二楼本来只有一间主卧和一间客卧，第二间客卧只是将原本的杂物间收拾了出来然后放了张铁架床，连床单和被子都没有。
祁寞只能临时收拾了一下，将洗过的旧被子和枕头放进去，勉强能住人，四个孩子将房间留给了女孩，两个男孩决定在一楼凑活一夜。
祁寞今天的原计划是去完教堂再去购买生活用品的，齐柳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原定计划，他只能把购买生活用品的行程挪到了下午。
而且今天还得多买些东西，毕竟来了四个孩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胃口最大了，更何况祁寞能看出来他们四个身上还多出来了一些普通人没有的东西。
“我要去一趟区内，二楼左边的卧室不准进去，我夫人不喜欢见外人，剩下的你们自便。”祁寞看着手腕上的SW，这是目前最为统一的智能设备，拥有能想象的一切功能，外观类似于手表，但是祁寞只给自己买了个基础款，只有交易积分，看时间以及打电话三个基础功能以及一些零散的并不潮流的功能。
这三个基础功能对于他贫瘠的日常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我能跟您一起去吗？”一直不说话如同摆件一样的齐絮突然出声，她有着与齐柳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眸，眼型却更加圆润，像一只小橘猫。
祁寞无所谓，“可以。”
这无非是谨慎的孩子的又一次观察。
稚嫩的孩童观察着树上的鸟雀，看它漂亮的羽毛，看它飞行时张开的翅膀，却无法抓住它并解刨它，因为他们的小脑袋还想不到这一层面。
进区需要通行证，祁寞在墓园住了十几年已经有长期通行证，齐絮则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临时通行证，这种临时通行证只有一个月的准许。
门口的警卫队对照了一眼齐絮与通行证上的照片，祁寞并不需要摘兜帽检查，区内外的人都认识他这个怪人，并且也知道他从不摘兜帽的习惯，因此他的验证方式也不同，摘下手套按下警卫队的随身检查仪器，下一秒长方形仪器的屏幕上就刷出了他的身份基础资料。
认证通过。
齐絮比起作为男性的齐柳长得更像祁寞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齐娜，一刀切的黑色短发，琥珀色的眼睛，有一些并不明显的小雀斑。
齐絮走在祁寞的身后，看着祁寞熟练的走过弯弯曲曲的巷子，进入一家在D区内并不显眼的超市，在D区的这几天他们几乎将整个D区逛遍了都没见过这个超市。
这或许就是送葬人在D区生活了很多年的经验。
超市里没几个人，齐絮观察着四周，SW震了两下，是莫莉莎发来了消息。
半透明的虚拟屏幕浮在SW上方，旁人的视角是看不见屏幕上的内容的，除非SW的主人给了权限，虚拟键盘也同时出现，齐絮手腕抬起，另一只手打字回复。
莫莉莎：有危险吗？
齐絮：无。
莫莉莎：多说一个字加点语气助词会死吗？
齐絮：没有喵。
莫莉莎不回了，齐絮习以为常的试探性发过去一个句号，下一秒就显示自己已经被对面用户拉黑了。
莫莉莎的脾气还是那么糟糕。
反正过一两个小时莫莉莎就会把她拉出黑名单，齐絮放下手，虚拟屏幕消失，她将目光放回祁寞身上。
然后她忍不住了，上前拿过了祁寞拎着的菜篮，将里面很明显还没完全熟透亦或者已经有些腐烂的蔬菜放了回去，要是没得选也就算了，但是她明明看见了售卖区有更好品质的蔬果。
祁寞没有反抗，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孩接任了挑菜的工作，这次变成了他跟在齐絮后面，他戳了戳齐絮的肩膀，看齐絮回头后打手语，［你们小孩子现在就已经会挑菜了吗？］
“并没有。”齐絮快速筛选比较完美的蔬菜，比起刚刚祁寞的不紧不慢更加迅捷，“只是我什么都会一些而已。”
在别人学会走路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奔跑，她要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就连她哥哥也无法超越她。
结完账祁寞拎着两大袋的东西，他还买了些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不知道这四个孩子愿不愿意赏脸，齐絮抱着手臂走在祁寞身侧。
下层区代名词一直是野蛮，粗犷以及脏乱，能看见垃圾堆里不知是死是活的流浪汉，能看见酒馆门口缩在角落呕吐的醉汉，抬起头看不见天空，只能看见上层区压..在头上的阴影，时不时有白色的列车顺着透明轨道从下层区开向上层区，那是如同从地狱开往天堂的景象。
下层区的人总说，如果哪天被选中进了上层区，那是命运都无法想象到的恩赐，那是一种阶级的跨越，一种意味着你中了千万彩票的美梦实现。
上层区是一座不停移动的大型城市，每个月会在每个下层区上空停留三天，伸出如章鱼触手一般的透明列车轨道到固定的站点，将能够回到上层区的人接走，亦或者是将来到下层人的上层人送来，三天后收回触手继续移动。
齐絮猛的抽出长刀，将即将砸在祁寞身上的石头弹了回头，齐絮偏头看见了藏在阴影处的几个小孩，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是厌恶害怕的表情，在看到齐絮发现他们后立马转身四散跑开，被攻击的祁寞却像是没感觉一样继续往前走。
长刀入鞘，齐絮收回视线，看向祁寞。
“你不去教育一顿这些小屁孩吗？”
祁寞没有说话，齐絮看了周围一圈，还挺多人，她的视线又下移，看见了祁寞双手都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
暂时是无法交流了。
齐絮抱着手臂微微仰着头走神的思考，这一路的观察下来，大多数人其实对送葬人并没有多大的恶感，比起齐絮曾见过的对送葬行业避之不及的人好多了，在这里的人甚至还愿意与送葬人交流几句，虽然送葬人先生大多沉默以对。
齐絮也曾在教堂见过好几个孩子，不如说D区的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基本上都会去教堂接受教育，无论是认字识数作为基础知识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这些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往往都是无害的，对于他们这些这几天进区的外来者也都是回避害怕的态度，那他们为什么会对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的送葬人先生抱有厌恶的态度呢。
或许是送葬人曾带走了他们家人的尸体？亦或者是其他？
但是下层区的死亡已经是常态，送葬人将他们没人愿意触碰的家人埋葬，为什么要厌恶他呢？
齐絮想不明白，这种情感问题一直是她的失分点，她回过神，他们已经出了D区，再走几百米就能看见墓园，太阳已经下了山，在下层区只有在上层区离开后才能看见一些太阳与蓝天。
“明天你们就走吧。”
祁寞抬头看了眼天空，兜帽下的双目沉静，喃喃自语般的开口，“要下雨了。”
今年的雨季提前了。
刚走到门口天空中已经飘起了小雨，祁寞上楼换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黑袍，不知道他家里还有多少件同款黑袍，递给齐絮一块新拆的毛巾，随后就走进了厨房。
“D区有什么情况吗？”齐柳坐在齐絮身边，拿过她手上的毛巾给齐絮擦头发，他们三个在送葬人家里也没有干等着，除了二楼的主卧他们都探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主卧的那个不知名亲戚在主卧也一直没有发出过动静，上午的咳嗽声就像是一场他们脑补出来的幻觉。
但是他们也不敢贸然闯入，因为那个亲戚如果是清醒的状态，难免会将这件事告诉回来的送葬人，这样他们就只能被赶出去了。
“没有很特别的地方。”齐絮在齐柳放下毛巾后面无表情理了理有些炸毛的头发，“但是教堂里的有些孩子好像很不喜欢送葬人。”
为什么呢？
窗外细密的雨丝如雾一般迷离，祁寞将剥了皮的西红柿切块，肌肉记忆让他做出往日最擅长的西红柿蛋汤，他摘了手套，苍白的手背上黑色的蛇沿着皮肤爬向中指，最后伸出蛇信停在中指的第二个指节。
祁寞屈了屈手指，灵动的蛇变回了纹身的模样停留在手背上。
他想起来了。
上次的下雨天，在教堂的后院，那个孩子看见了。
祁寞将西红柿倒入锅中，雨水的潮湿与土腥味仿佛充斥了自己的鼻腔，蒸腾的水汽像是变成了咸涩海水，浸没了他的口鼻，他有些失神的盯着锅中沸腾的水。
“亲爱的，我有些饿了。”
身材高挑的“夫人”不知何时打开了厨房门，他靠着门框，或许是为了符合“夫人”这个身份，他甚至穿上了一直放在衣柜里的暗红色束腰长裙，裙摆叠了好几层，暗红色的布料在裙摆最上层的黑纱下若隐若现，而头纱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祁寞。
祁寞回了神，急忙关了火，走过来扶住了他，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客厅内一脸诧异看着这边的孩子们。
毕竟谁家夫人能比做丈夫的还要高半个头。
祁寞把人扶进了厨房，转身关了厨房门，厨房里没有椅子，只能让人靠着柜台，祁寞开口问他，“怎么下来了？”
“我感觉到你有些不开心。”庭寂走上前面对面抱住了祁寞，但是因为身高差再加上体型差，更像是祁寞整个人缩进了庭寂的怀里，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正被温柔的抚..摸着，头上传来庭寂略带试探的询问，“是那几个人让你难过了吗？”
“不是。”祁寞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肢体接触，更何况对方身上总是很香，也没什么好拒绝的，祁寞将头搭在庭寂的肩膀上，他的身体有些颤..抖，那是他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像是一只沉重雨水落在翅膀上而无法起飞的小鸟，向捧起他的人类诉说，“教堂里有个孩子很害怕我，我想起来了，我前两天死去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他会觉得我是怪物吗？他害怕我了吗？这件事会不会让他留下阴影？我是不是应该去给他道个歉，解释那天并非我所愿。”
雨水砸在他的身上，血液被稀释于地面上，这种感觉很痛苦，又很奇妙，祁寞半眯着眼，失血过多的带来的寒冷与疲惫拉着他的意志沉..沦。
迷蒙中他看见了一双惊恐无比的黑色眼睛。
“你不是怪物。”庭寂一手搂着祁寞，另一只手掀开祁寞的兜帽然后托起了祁寞的下巴，他附身低头隔着黑纱亲了亲祁寞的额头，语气温柔无比犹如哄着做了噩梦的孩子，“我保证等你下次见到他，他就不会再害怕你的，亲爱的你不用道歉，相信我。”
“……好。”
庭寂总是会包容他，每一次他的承诺都会实现。
这一次也会是一样的，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