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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女儿家长大了就得嫁人,这似乎是条传之千古而不破的真理。
八月里江念及笄时,也曾零星听见议论,只是没想到回京第一天,就要面对这个问题。
羞涩着,又有些茫然,终是忍不住追问:“大姐定下来了?哪家?”
“没呢,”江筠也觉得害羞,耳朵上热辣辣的,“我听娘说,太太看上了刘翰林家的二郎君,这些天一直在探口风,今儿刘家四娘子在兰湖组诗会,我昨儿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大姐留了心,突然占了车子,赶着去了。”
离开太久,江念并不知道刘翰林是哪家,但长姐的情形她是知道的。三年前便开始张罗亲事,因着孤山偏僻,家世人品般配的男子太少,柳氏便做主送她回上京,托付祖母和舅舅给她议亲。也许是机缘未到,三年来提过几家都没成,如今长姐已经十八岁了,也就怪不得着急。
可二姐才刚十六,也着急吗?江念向江筠怀里窝了窝,大着胆子:“姐,太太给你说的是哪家?”
“我不知道。”江筠耳朵上越来越热,低低唤她的乳名,“廿廿,你有没有想过,成亲?”
江念说不出口,心砰砰跳着,听见前面隐约传来开门的动静。
江府,前院。
江家大老爷江士元下驴进门,快步往西院走去。
京城富庶,官宦人家不是坐轿就是乘马,他虽任着兵部郎中,但出身贫寒家底薄,勉强只供得起一辆家用的骡车,自己便是骑驴代步。平日里进出皇城,他的小毛驴夹在一众大马大轿中间,无人看了不笑,同僚们背地里打趣,都唤他“骑驴郎中”。
他性子耿直迂阔,不讲究吃穿,不畏惧人言,最上心的便是年迈的母亲。此时来到西院门前,见里头亮着灯,便知道江老太太还不曾睡,连忙进门请安:“娘,儿子回来了。”
江老太太身材高大,方额广颐,年轻时是明艳的美人,上了年纪发了福,瞧着便有几分凌厉。此时坐在榻上皱着眉:“正跟你媳妇说呢,三丫头太不懂事,病成那样还往我这里来,也不怕传了病给我。我没让她进门。”
“老太太,”一旁服侍的柳氏忍不住辩解,“那个病不传人……”
“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江老太太打断她,“我一把年纪了,你们不替我想,还要我自己操心不成?”
柳氏还想再说,江士元连忙截住:“母亲说的是,我这就回去吩咐三丫头,让她这些天别往这边来。”
“不用你,我已经跟她说了。”江老太太摆摆手,“行了,都退下吧,我熬了一整天,要歇了。”
丫鬟提灯照着路,柳氏待进了东院关了门,忍不住开口埋怨:“怎么这会子才回来?可怜三丫头巴巴等了你半天。”
“要走时平州来了急报,这几天估计都得忙,”江士元揉揉眉心,“你让她以后别等我了。”
“至少明天抽个时间回来一趟,一家子吃顿饭吧。”柳氏叹着气,“三丫头千里迢迢回来,没见着你就罢了,连老太太也不肯见,辛辛苦苦做了个抹额还给扔了,说会传病,可怜三丫头一片孝心。”
江士元听她隐隐有些埋怨江老太太的意思,皱了眉头:“母亲上了年纪,凡事你该多留心些。母亲她老人家不容易,一个人拉扯大我们兄弟俩,千辛万苦供我们读书,我能有今天全是母亲的恩德,咱们做晚辈的一定要孝顺,不要总让她老人家烦心。”
这些话这些年里柳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心里一阵翻腾,不能辩解,便低着头不做声,江士元抬起脚自己走了:“我去看看三丫头。”
大半年不见,又生着重病,他做父亲的也不是不想。
一径来到西厢,屋里黑漆漆的一点动静也无,姐妹两个看来都已经睡了,江士元想了想,转身往后罩房张姨娘屋里去了。
卧房里。
江筠老半天不听江念回应,忍不住拍拍她:“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江念带着羞涩,还有茫然。成亲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此前从不曾想过,此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又问回江筠,“姐,你呢?”
“我不想那么早成亲,”江筠躲在黑暗里,看不见,胆子便大了些,“我想多上几年学,多学点东西,不过……”
她顿住了不说,江念忍不住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如果要嫁,我必要嫁个最好的。”江筠咬咬唇,“要人品好才学好前程好,比所有人都强,给娘争口气!”
“姐。”江念怔了下,有些疑惑。
家里的情形她多少知道些,张姨娘出身良家,为着柳氏生下长姐后几年没动静,所以由江老太太做主,十两银子抬进了门。满心指望能生儿子,谁知头胎生了二姐,怀着第二胎时都说是儿子,生下来又是女儿,反倒是同天分娩的柳氏生下了江家的嫡长孙江维胤。从此之后,张姨娘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但被贬这八年里,因着柳氏出身贵家不谙劳作,所以家里活都是张姨娘张罗,又能裁衣刺绣补贴家用,渐渐在家里分量越来越重,连柳氏也一改从前的冷淡,与她姐妹相称。可二姐这话,却像是怀着不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黑暗中,听见江筠微微沙哑的语声:“这半年你病着,所以我没跟你说,娘受了很多委屈。先前在孤山时,太太需要娘做活养家,就一口一个妹妹地叫,可一回来京城太太就变了脸,要立规矩,要讲尊卑,变着法地折腾娘,上次娘一时忘了叫了声姐姐,被桂妈妈好一通说。”
她的嗓子哽住了,黑暗中发沉的鼻音,江念觉得难过,摸索着给她擦泪:“姐,不哭了。”
“桂妈妈不过是个下人,她凭什么教训娘?还不是太太的意思。”江筠黑暗中睁大眼睛,“我记得清清楚楚,在孤山时下大雪,娘卖了绣活买炭给太太烧,自己舍不得用,冻得满手满脚都是冻疮,就这还没日没夜干活。娘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她们不该这么欺负娘。”
东院,后罩房。
张姨娘服侍着江士元吃宵夜,絮絮与他说着家常:“二姐儿真争气,今儿书院里联诗,她又拿了第一。”
“筠儿一向聪颖用功。”江士元点点头,“三丫头怎么样,病可大好了?”
“好是好了,人也瘦成一把骨头了。”张姨娘叹气,“今儿也寸了,我想着太太在家,我就出去给二姐儿买画笔,谁知道太太也出去了,大姑娘又要了车去赴诗会,害得三丫头没人接,在码头等了几个时辰,后来还是二姐儿散了学去接的。”
“鸾儿又不上学,赴什么诗会?”江士元皱眉,“太太去哪里了?”
“太太回娘家去了,那会子舅老爷派车送回来的。”张姨娘道,“大姑娘去了兰湖,说是什么刘家娘子的诗会。”
江士元沉着脸,听见张姨娘又道:“听说大姑娘的亲事太太跟舅老爷商量得差不多了,老爷,二姐儿的亲事有着落了吗?”
正房。
桂妈妈掀帘进来,回禀道:“老爷去张姨娘屋里了。”
这么晚了,去了那里,必定就歇在那里了。柳氏冷哼一声:“说去看三丫头,原来是想看三丫头她娘。”
桂妈妈使个眼色让小丫头退下,压低了声音:“太太下次回府的话还是先跟老爷商量一下吧,后罩房那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会子指不定怎么跟老爷嚼舌根呢。”
“我怕什么?”柳氏带着气,“我是回去商量大姐儿的亲事,光明正大。”
柳家是宦门世家,柳氏未出阁时千娇百宠,至今和娘家还十分亲近,桂妈妈知道她的脾气,耐心劝着:“说一声总是周全些,既全了老爷的面子,也省得西院的挑理。”
柳氏勉强点点头,听见桂妈妈又道:“王婆子在外头等着呢,想问问太太,以后是不是就跟着三姑娘了?我想着她服侍三姑娘养好了病,又把人全须全尾送了回来,应该是个可靠的,太太觉得呢?”
柳氏叹口气,半晌:“除了她也没别人,只能如此了。”
“那我让她进来谢恩?”桂妈妈看着柳氏点了头,忙唤了声,“进来吧,太太准了。”
门帘子一晃,王妈妈抢着进来,扑通一声跪下了:“谢太□□典!”
柳氏见她举止粗鲁,不觉皱了眉,王妈妈犹未觉察,欢天喜地表着忠心:“小的一定管好三姑娘,尽心竭力报答太太!好叫太太知道,这趟回来船钱花了九两,饭钱四两八,杂七杂八的开销一两六钱,本来还能再省点,结果下船时三姑娘非要雇车回来,我都说了家里肯定来接,三姑娘不听,到底白花了四十个钱。太太不知道,三姑娘看着文静,可犟得很哪,半夏又不中用,这大半年里要不是我把着……”
柳氏眉头越拧越紧,桂妈妈看情形不对,连忙打断:“行了,太太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妈妈这才叩头走了,刚一出门,柳氏便道:“你看看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样!”
桂妈妈没敢接茬,柳氏想着未出阁时的风光,想着下嫁后种种不如意,越来越灰心:“粗使婆子当小姐们的管事妈妈,从前我在娘家时,何曾有过这等事?如今他们姐弟几个,连大姐儿院里也全都是些鬼头鬼脑不像样的,真没想到我竟落到这个地步!”
“眼下是艰难点儿,可老爷前途无量,肯定要高升,”桂妈妈宽慰道,“等大姐儿定了亲找个好姑爷,胤哥儿再娶个贤惠媳妇进门,太太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但愿吧。”柳氏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刘家的事大概有五六分准了,后面我就专一操心胤哥儿。两个丫头嘛,二丫头心大,又是老爷的心头肉,她的亲事不用我管,只是三丫头。”
不觉又叹口气:“我对不住三丫头……”
“太太快别这么说,”桂妈妈忙道,“给三姑娘挑门好亲事,也就全了太太的情分了。”
“难就难在这里,”柳氏紧紧皱着眉,“眼下风气古怪得很,女子不单要挑家世嫡庶,还要挑才学,三丫头不像是个会念书的,这可怎么办?”
西厢。
江筠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她们敢这么对待娘,无非因为你我都是女儿,娘没有儿子,就没有依靠。可她们不知道,如今世道不一样了,女儿家只要才学高,一样能扬名立足。这半年里我发奋苦读,片刻不敢松懈,为的都是能出人头地,给娘撑腰。”
“姐。”江念紧紧握着她的手,心疼之中,带着敬慕。二姐从小就聪明有主见,二姐想做的事,一定能够做到。
“说句不怕羞的话,即便是嫁人,京中的高门大户也都要挑才学,并不只看家世嫡庶。”江筠觉得羞耻,声音低下去,“我想过很多次,只要我能读出来,必定能嫁个万中无一的夫婿,好好给娘争这口气!退一万步讲,即便落了空,只要我有真才实学,也能像书院那些女夫子一样传道授业,受人敬重,娘依旧有依靠。”
江念默默听着。在孤山的大半年里,世界仿佛突然收缩到极小,除了活下去再没有别的念头,而此刻,世界突然变大了,陌生复杂,模糊窥见不安的边缘。忽地听见江筠问道:“廿廿,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挣钱,”江念脱口说道。钱,多么重要,有了钱,看病抓药再不必赊欠,病得死去活来时,不必担心明天有没有饭吃,“很多钱。”
她能刺绣裁衣,针线上的事差不多都能行,白天在码头时她也看了,那些绣品衣饰,便宜的跟孤山差不多价钱,贵的却能贵上几倍、十几倍。京城富庶,这些贵价品当是赚钱的大头,绣工构图她都能行,缺的只是贵重材料。得赶快做点活攒点钱,添些绫罗绸缎,珍珠宝石,她也做得出几两银子的绣鞋,几十两的绣件,她会挣到钱的。
“你这孩子。”江筠心疼着,随即端正了神色,“你该不会还想着卖绣品挣钱吧?这可不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一心只想挣钱就落了下乘。我们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没有官家小姐卖绣品的,连娘如今都不弄了。你再不可有这些傻念头,等你身子好点我帮你温习,你也去考林下书院,我们一起读书,一起扬名!”
江念怔住了。不能挣钱?可看病需要钱,读书需要钱,这世上哪怕一粒米一撮盐都要钱买,没有钱,怎么活?沉默着,听江筠说着今后的打算,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忽,突然之间,江念沉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
风浪很大,小船颠簸得厉害,空寂的河上只有她一个人,江念看不见前方,找不到出口,在惶恐无助中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江念猛然醒来。她不在船上,方才的一切都是梦,江筠坐在床边,笑靥如花:“小懒虫,快起床啦,我们去拜见阿爹。”
梦里那漂泊无依的感觉烟消云散,江念笑着握她的手:“好。”
***
江士元等在堂屋,看见江念时露出笑容:“廿廿回来了。”
江念快步上前:“女儿给阿爹请安。”
“起来吧。”江士元扶她起身,细细打量。虽然瘦,但精神看着还好,便放下心来,“你好好在家养着,莫要乱跑,也莫要去吵你祖母。”
他着急上朝,又勉励了几句便走了,江筠吃过早饭去了书院,江念独自回了房。
掩上门,取出从孤山带回来的薄木片箱子,打开箱盖。
满目缤纷的色彩,是她这些年积攒的物件。一卷卷丝线、棉线、金银线,按着颜色深浅依次排列。几板粗细长短各不相同的针,几把刃口、大小不同的剪刀,顶针、绣绷、软尺、拆线刀,还有几包碎绸缎、布头。这些年,尤其养病那大半年里,全靠这些,她才不至于走投无路。
可二姐说,不能再弄这些了。
她从不曾质疑过二姐的决定,她只是没想清楚,挣钱难道真的比读书卑贱?可读书人,不也需要钱么。
最上面放着个锦盒,装着两支通草花,一叠通草纸,临走时绣坊坊主周一娘送给她的,才从南边传到孤山的稀罕物件,因她这些年总是在绣坊领活做,宾主相得,便送与她做纪念。
江念打开锦盒,拿出一支通草牡丹。花瓣轻薄晕红,花蕊纤细金黄,花萼下托着碧绿叶片,叶脉分明,与真花几无分别。她从不曾见过如此逼真的簪花。周一娘说这东西金贵,配上钗簪一支至少能卖五六两银,昨天在码头她没看见卖的,想来京中还没流行。稀罕物件,从来价高,她原打算琢磨琢磨做出来,多一条挣钱的路子。
“在吗?”门外有人唤。
江念回头,看见江维鸾推门进来。
早饭时她说身子不好,没有去吃,这是分别三年后,江念第一次见她。比起三年前江维鸾高了些,柳眉杏眼,肌肤丰润,乌油油的头发梳成望仙髻,鬓边压一支累丝衔珠金凤,光艳照人。江念连忙起身行礼:“大姐姐好。”
江维鸾带着惊讶看着她。眼前的少女苍白到近乎透明,可眼是清的眉是远的,挺拔的鼻子承托起柔软的五官,憔悴中意外的清艳。这还是从前那个沉默木讷、总是低着头跟在江筠身后的小丫头吗?心里突然就有点不快,原本想问问她的病,此时只冷冰冰说道:“过两天我要考林下书院,你跟我一起。”
江念顿了顿。
我没有姐姐,不过写姐妹俩相处的片段时总会想起好友,曾经有无数此在操场,在河边,在放学路上随便哪个地方,停下来,说啊说啊说个没完,不知道那时候会什么会有那么多话。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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