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营业日常》麓麓青草

5、南杀

　　“请问乐小娘子在吗？我来送河虾。”唐老伯颤颤巍巍地走进来，身旁跟着个穿着一身男装的女娃，略显宽大的衣裳明显不合身，手里稳当地提着一大桶河虾。
　　“唐老伯，您来了呀，麻烦了哈。”乐冬冬闻声连忙走出厨房，向唐老伯致谢，双手接过木桶倒在水缸里，从身侧掏出荷包数出钱递了过去。
　　“这是六十文，您收好了。这是您孙女？”乐冬冬双手递过银钱好奇地看向一旁安静站着的女娃。
　　“这是我孙女，昨个儿摔了一跤，她不放心就跟来了，之后我的摊子就交给她了，乐东家多来照顾啊。”唐老伯一脸喜意地收下银钱，又推着孙女给乐冬冬介绍。
　　“挺好的，您年岁大了，也该享福咯。”乐冬冬理解地附和道。
　　“正好，反正平日里也都在您家买虾，要是方便，每日给我送十斤河虾过来嘛。”乐冬冬顺势提起。
　　“可以的，直接送到饭馆来就行，对吗？”一旁站着的女娃低哑的开腔，眼神是格外的清明。
　　乐冬冬微愣又随即恢复正常，连忙应道：“对的，这是这个月的银钱，你收下嘛，到了下月初再算总的，多退少补，行不？”
　　“爷？”女娃似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求助地看向唐老伯。
　　“晚晚，收下，乐东家一贯如此，你送货断不可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唐老伯语气深长地叮嘱。
　　“晓得，乐东家，我叫唐晚，以后我每日巳时送虾过来，您看行吗？”唐晚略显紧张地问。
　　“可以啊，麻烦你了。”乐冬冬点点头，笑着应下。
　　“那我们就先回家了。”唐老伯见商量的差不多就提出告辞。
　　“好的，慢走哈。”乐冬冬跟着送到门口。
　　“冬冬，这就谈成了？”孙叶看着乐冬冬一脸轻松地走进厨房。
　　“呐，都是老熟人了，以后这些都你自己去谈哈，我就负责厨房，饭馆里的大小事都是你的。”乐冬冬故意加重语气强调道。
　　“行，你先带着我嘛。”孙叶说着蹭了蹭乐冬冬，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撒娇。
　　“好说，再喝口水，感觉要到饭点了。”乐冬冬拿起竹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刚喝完，管浩就拿着叠单子进来。
　　“冬冬，有六桌客人，红烧豆腐三道、醋溜土豆丝三道、清炒时蔬五道、豆腐青菜汤两道、渣海椒蒸肉四道、回锅肉一道、炒河虾三道。”管浩念完单子又跑回前厅，李大牛正在招呼眼生的客人点菜。
　　“我做素菜，你做荤菜？”乐冬冬拿着单子打量了一下，看向孙叶。
　　“行，你速度快点。”孙叶将渣海椒蒸肉热上，转身去水缸里捞虾。
　　前厅里，管浩站在店口，侧身听着李大牛招呼新客。
　　“伙计，你家招牌菜是什么？”斯文的男子问道。
　　“客官，渣海椒蒸肉是我家招牌菜，不过您要是吃不了辣，可以试试回锅肉。素菜的话，红烧豆腐和素焖冬瓜也不错。我家菜量大，您两个人是够够的了。”李大牛回头看了看墙上的菜单，介绍道。
　　“那行，就听伙计的，来个渣海椒蒸肉、红烧豆腐还有素焖冬瓜。”男子满意地下单。
　　“今日米饭有两掺杂粮饭和新上的淮山饭，您看？”李大牛接着问道。
　　“哟，你们这里还有淮山饭呐，这可是岭南再往南走那片的饭食，可好久没吃了，文谦，尝尝看？”一身青衣的男子出声，满是惊讶。
　　“那就来两碗淮山饭，麻烦了。”男子说道。
　　“好勒，请稍等哈，这是老鹰茶，请慢用。”李大牛一人倒了一杯茶水就跑到后院送单子。
　　管浩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招呼着迎面走来的客人往空桌走，好生接待。
　　饭馆里一时热闹得很，熟客之间自动招呼着拼桌，落座后就是闲聊；结伴而行的书生或是商讨着老师的课业，或是评鉴着谁的诗文更佳；难得外餐的一家人和和气气地享用美食；途经的旅人则是满怀好奇地品尝他乡吃食。
　　“客官这是您的渣海椒蒸肉、红烧豆腐、素焖冬瓜还有两碗淮山饭，请慢用。”管浩小心放下托盘取出饭菜，一一介绍给两位客人。
　　“好，麻烦小哥了，请问你家这老鹰茶卖不？”青衣男子问道。
　　“卖的，三文一两，您需要多少？”管浩回道。
　　“给我来两斤分开装，和饭钱一起结了。”青衣男子递给管浩一串铜板。
　　“好勒，您请慢用，稍后包好就给您送过来。”管浩接下银钱和李大牛打声招呼就去储存室装茶叶。
　　“九命，怎的就这般喜欢这茶。”斯文男子又端起竹杯饮了一口，很平常，还有些寡淡。
　　“幼时玩伴，邻家女娘是蜀人，家中常备老鹰茶，喝的次数多了，现下喝到颇为怀念。”青衣男子用汤勺舀起渣海椒碎又夹起一块蒸肉搅碎混着和米饭拌匀了，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大口刨饭，渣海椒的咸香、蒸肉的油润、淮山饭的软甜交织，咀嚼一口，这些丰富口感在嘴里炸开，对于奔波已久的旅人是安慰、也是家的味道。
　　霍九命很是满足的咀嚼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素焖冬瓜，伸着筷子就去夹。
　　宋文谦看着霍九命贪婪地吃着，心里满是疑问：“九命，这家饭馆很合你胃口？我可从未见过你这般吃相。”
　　“幼时家人很忙，我多是寄托在邻家，邻家妇人很会做吃食，寻常人家素焖冬瓜只有冬瓜太寡淡，她不同，她会将干虾泡发，洗去多余的盐分，再切碎和冬瓜一起焖，加了姜末也吃不出腥，只有海虾的鲜，伴着汤汁我都能多吃一碗饭。”霍九命津津有味地吃着，眼里皆是喜意。
　　“你这么喜欢，不然我和店家商量聘下这掌厨？”宋文谦呢喃自语道。
　　“可别，这一看就是自家经营的小饭馆，这满满的家常味，我可不做恶人。”霍九命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转瞬即逝，连连摇头。
　　“你别说这淮山饭吃着不比精白米差，淮山软绵中和了糙米的粗粝，口感上吃着比白米饭还略胜一筹。”宋文谦端着陶碗打量着淮山饭。
　　“岭南那块儿，可用淮山饭招待贵客，没想到蜀地这不出名的山间城里竟有人会做，还蛮地道的。”霍九命心满意足地吃完最后一口饭，端起老鹰茶喝上一口，饭后一口茶，活到九十九，真不错。
　　“走吧，该办正事儿了。”霍九命拿起包裹严实的老鹰茶就往外走。
　　“客官，请慢走，欢迎再来。”李大牛恭敬地站在店口送出客人。
　　“好说，好说。”霍九命大步朝前走，伸出手来摆了摆。

　　“叶子来擦擦汗，喝口茶，小花走，吃饭去。”乐冬冬先递给孙叶一张毛巾，等她擦好了，又递过去一杯茶，拉着李小花就往大堂走。
　　“大牛，怎么样，习不习惯？”乐冬冬挨着孙叶落座，对着李大牛问道。
　　“还行，就是算账有点慢。”李大牛不好意思地说。
　　“那没事儿，等算多了，就快了，慢点没事儿，只要算对了就行。”乐冬冬端起饭就开始刨。
　　“嗯？这饭好吃！”乐冬冬一脸惊喜地看向孙叶。
　　“我感觉明日吃淮山饭的人会变多，两掺杂粮饭可以再少煮些。家里的山薯可能吃个半月就差不多喽。”乐冬冬珍惜地吃着。
　　李大牛和李小花则是满脸幸福地吃着碗里的饭。
　　乐冬冬见状夹起蒸肉就一人一块，“吃菜，别光吃饭哪，肉菜都吃，才长得高有力气干活，多吃点。”
　　“好，谢谢冬冬姐姐。”李小花奶声奶气地说着，夹着肉就大口地吃。
　　李大牛低着头点了点，用袖子抹了抹脸，红着眼眶继续吃饭。
　　“叶子，刚才有客人知道淮山饭是岭南往南的饭食，特地点了，还说你的做饭地道呢。对了，冬冬，今天老鹰茶还卖了两斤诶。”管浩说着在大堂的见闻。
　　“这么巧吗？那就行，我都是照着娘亲的方法来做的。”孙叶眼睛一亮，又略微害羞地说。
　　“这说明啥。叶子你是有这方面天赋的，可不是谁随便看看就能做出来好吃的吃食的。叶子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拿手好菜？”乐冬冬欣慰地看着孙叶，嘴上一直说着夸奖的话。
　　“还真有一个南杀，和我们这边的酸菜有些像，但是做法不一样，我们这里的酸菜是用食盐、辣椒、井水腌制而成的。南杀是将野菜或嫩芽洗干净放入陶罐，再倒入凉米汤密封后发酵而成，味道浓郁而独特，夏日里特别开胃，是很好的下饭小菜。”孙叶想着娓娓道来。
　　“还有鱼茶也是娘亲经常做的吃食。不过都要时间发酵，我有时间就先把材料备好，到时候再做给大家尝尝看。”孙叶说着脑海里又闪过一道吃食。
　　“对了，灯暗，这个可以明日就做给大家尝尝，不过它和糍粑比较像，比较适合当点心，不适合在饭馆里卖。”孙叶看着乐冬冬期待的眼神，脑里闪过一灵光说道。
　　“哇喔，明天又好吃的了。”乐冬冬起哄地起身鼓掌。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