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秽秽

4、失眠

　　许辰将卷子和练习题刷完后对着自己窗台上唯一的装饰物——一盆长青藤的枝条拨来拨去。
　　长青藤不怎么需要浇水，更不用什么肥料，极好养活。
　　这盆长青藤的枝条长得茂盛，已经垂到了许辰的桌上。
　　这是许辰高一那一年许望成给他买的，那时候许辰刚从彭城转到南城上高中，许望成生意正盛，人忙得很，甚至连那一年许辰的家长会都没去的上。
　　许辰以前在彭城的时候，许望城不能接他，有专门请的司机；不能回家，家里有保姆做饭。
　　但后来，上了高中，明明还和以前一样，许望成却明显感觉到许辰对自己沉默的疏远。
　　他不明白，从小都乖乖听自己话的儿子，为什么会抗拒自己的关心？之前是保姆，许辰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后来是司机，许辰说十分钟的步行就够了，再后来是自己，他们越发无话可说。
　　十六岁生日那天，许望成急急忙忙从青岛回来，把合作往后推了一天，给许辰过了一个生日。
　　但可能是觉得人太少不热闹，他邀请了一大堆合作朋友来参加，许辰那天很早就回房了，许望成只当他昨天晚上睡得太晚。
　　等他后来再回来，才猛然想起自己没有送许辰生日礼物，他忙的团团转，提前将许多工作做完才挤出一点点时间去找许辰。
　　他问许辰想买什么，许辰问什么都可以吗，他说当然，于是许辰要了一盆长青藤。
　　许辰将长青藤摆在窗台上不容其他人动。
　　许辰在窗台站了一下，回头望向窗外，此刻夜深人静，窗台上，长青藤正懒洋洋地睡着，阴影融进夜色，他轻轻歪头，看向对面的那扇窗户，电灯啪的关了。
　　半遮的月色从窗子里照进来，撒在许辰身上。
　　他揉揉眼睛，这个房间四面通风，垂眸看着照进来的月色。
　　此刻夜色安宁，本不该有东西打破，许辰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上面大写着“亲情号”三个字，就是原名称，连个备注都没有。
　　“喂？”许辰接起电话。
　　“哦，小辰，两个星期后的竞赛，爸不确定能去，你好好休息，正常发挥一定能考好。”
　　“嗯，你还要说什么？”
　　“……”电话沉默了几秒。
　　“爸还有工作，你作业写完了吗？写完就早点睡，我先挂了。”
　　许辰看了一眼时间，忽然想起许望成那边有时差。
　　电话最终只发出两句嘟嘟声。
　　许辰索性将手机扔到枕头里。然后转身去厨房冲了杯咖啡，打起精神继续背单词。
　　此时正是凌晨两点。
　　许辰单手捧着本词典在那背着，他来回走了几圈，灯泡早已被他重新打开，他屋里的光是两种交替的，白色开后再开变成了暖光，在许辰的发顶上打下一圈光晕。
　　许辰熬到了很晚，咖啡的刺激性使他闭上眼睛都睡不着。
　　空旷的房子中只回荡着少年清冷的嗓音。
　　————————
　　许辰不知道自己是几点躺到床上的，他连校服都没换下，头发翘了起来。
　　冷白的皮肤下有着两片淡淡的乌青，给人一种疲劳过度的样子。
　　他定的闹钟成功在快七点的时候叫醒了他，并因为昨天没换衣服就睡觉的原因，节省了三分钟的时间，最后拿了一片面包和牛奶，踩着下课铃声进了教室。
　　正巧吴健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许辰的背影叫住了他：“许辰，你英语老师找你有事。”
　　许辰下意识回了一句：“那为什么让你来？”
　　吴建在心里吐槽，还不是因为对方要与其他人换课，悲伤到不愿意走路，他又在心里开了个哈哈，然后把许辰推进了一班办公室。
　　————————
　　司星年及众多一班同学都已经习惯时不时有同学早读没来的事情，八成呢，是因为被老师叫做改试卷，剩下两成则是关于各种竞赛的事。
　　所以他才今天许辰没来早读肯定是去办公室了。
　　司星年朝前面瞄了一眼，见没人来找自己，撇了撇嘴。
　　这次的英语竞赛是根据上学期期末英语选的，只是一场普通考试，真正的英语竞赛是期中考之后和物理一起的。
　　不过就算只是试赛也不能放松，这次的成绩会牵扯到正式赛的评选，简称“一环套一环。”
　　司星年现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写着昨天发的英语卷子，他们一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懒蛋，除了上课的时候亲力亲为，其他时候能坐着就不站着——当然了，办公室哪来的床给他躺着？
　　他一抬头，看见学委对着他伸手。
　　司星年跟她击了个掌：“秋天，你干嘛？”
　　思秋无语：“给我英语卷子。”她瞅了一眼司星年桌子上写了一大半的卷子：“下节课英语老师要讲，没写完快补。”
　　“啊？哦。”司星年补了一嘴：“那老林没叫我我去他办公室啊？”
　　“英语老师什么时候叫你去了？”
　　“英语竞赛啊，他都叫许辰了。”
　　“哦，那他可能懒得叫你了。”思秋说完转头走了，司星年低头骂了一声，拍了正在喝水的徐锦行一巴掌，徐锦行差点没呛死。
　　徐锦行：？
　　他回头瞪着司星年，却发现对方早走了。
　　————————
　　林睁见许辰进来后，终于舍得从他的躺椅上坐到了办公桌前。
　　好吧，事实证明，办公室里确实可以躺着。这是林睁和学校校长据理力争得来的战果。
　　林睁擦了一下他的眼睛，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把许辰叫到眼前。
　　许辰和林睁很早就见过了，那时候他还上小学，而林睁他妹妹是许辰当时的邻居，那个小区设备不好，老是停电，许望成不在，许辰就去找隔壁那个大姐姐。
　　后来，林睁去找他妹妹时遇到了许辰，再后来他成了许辰的老师。
　　林睁不仅懒，还时不时犯点戏精体质，徐晨就烦没事找事的人，他便硬邦邦的开口：“英语竞赛的事？”
　　林睁倒是好脾气，笑起来：“哪是，我又不是你班主任，没那么唠叨，不过……”
　　他话刚一顿，门被敲响，过了两秒，便站在门口的司星年推开。
　　林睁朝许辰眯了一下眼，转头就对司星年说：“你来干什么？”
　　司星年：“你不是跟许辰说竞赛的事吗？”
　　“我要是说竞赛的事干嘛不叫你？”林睁反问。
　　“回去等着上课，等会儿是我的课，你卷子写完了吗？”
　　“ 哦。”司星年急急忙忙来了一趟，又莫名其妙的原路返回。
　　林睁见人走了，又对许辰说：“其实也没啥，就是你爸有外出的事，评选那天会去不了了，让我通知你一下，别放心上。”
　　许辰朝他摆了一下手：“他不来也一样。”林睁推了他一把：“别说这话，好好休息，你脸上熊猫眼拉多长了，赶紧回班，马上铃响了。”
　　许辰站在走廊上看了眼窗外。风刮过脸颊，天正渐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