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时代》渭水秋山

8、第8章 逆境

　　善良的人当然多，但利尔不是这样好人遍地的地方。

　　所谓的“黑活儿”，有些是指一些买主将孩子租回去随意虐待，也有人直接买回去用于肢解的。江聿阳知道的只有这些，但不代表孤儿院只接这些活。

　　他年龄最大，身体素质不差，所以工作人员看到来“租孩子”的，第一个便是让他去——所以他才能在那个魔窟里生活那么久，活了那么久。

　　但有时候，他也羡慕那些早早夭折的朋友们，至少他们可以解脱了。临死前的痛苦，他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了，但他还要活着，很累。

　　他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的伤口刚刚结痂，血印触目惊心地刻在瘦小的手臂上，密密麻麻。

　　手上、脚上、身上，全都是，他找不到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一块好的皮肤。他小小的身体上，烧伤、烫伤、鞭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他想要绝食，但试过以后那个酒鬼拼命地往他嘴里塞吃的，尽管是维持生命的食物，也都是些恶心的馊饭，一直塞到他喉咙里才算完。

　　这里的窒息感一天胜过一天。

　　江聿阳以为自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

　　直至有一天，又是一个买卖找上了他。

　　那时那几个人的面貌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他猜测，大概是什么不正规的科研所之类——当然是考到圣利尔去以后才知道的，正规的科研所不会用人来进行实验。

　　他的手和脚都被绑着，一路被脚踹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阴暗狭小，让人窒息。

　　他的眼睛被人用一个难闻的黑布条蒙住了，但只闻气味，他也能感受到，这里的环境绝对很差。

　　有人在靠近他，他心里想。

　　但他无法反抗。

　　也许自己要死了，死在这里，不会有墓地。

　　他没有挣扎，被人按在地上，那个人提起他的后颈，像是在提一个瘦弱的小鸡崽。

　　——但他马上意识到了，那人手上拿的是刀！

　　不是普通的刀，是手术刀！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了他的脊背。

　　但他现在无能为力，只有静静感受着刀锋划开后颈的皮肉。

　　突然来到的疼痛，人的感官不会如此敏感；而早有预料的痛苦，才是最钻心蚀骨之痛。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鲜血在往外流，也许已经流到地板上；皮肉一层层被分离开，痛感甚至不需经过神经就直达大脑；他们似乎已经切割到骨头了。

　　事实上也是的，此时江聿阳的白骨已经露了出来，一抹惨白在血肉模糊的身体中显得格格不入。

　　接着，那人拿出一个针管，狠狠的一针扎到他的脊柱里。

　　痛感从方才的皮肉切割就已经麻木了，此时江聿阳一声不吭，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记忆在这里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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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事，乔学长应该已经查过了？”江聿阳高举着手，挑眉看着冷静的乔煜。

　　“是，有什么直接说吧。”

　　“利尔孤儿院是市里办的慈善机构，但小孩待在那里还不如流落街头，你知道吗？”江聿阳道。

　　——但他心知肚明，乔煜不可能不知道那里的情况。

　　“我知道，据说是因为院长以小孩赚钱。”乔煜扶着下巴，仔细听着江聿阳的话。

　　“我在那里长大，有一次人家租我过去，然后就弄成这样了。”江聿阳指了指后颈上直到现在仍然触目惊心的伤疤，“或许你现在把我解刨了还能看见我骨头上有个小孔呢。”

　　“你撒谎了。”

　　乔煜想也没想，直接说。

　　“学长可不能妄下定论，毕竟我不是个撒谎鼻子会变长的木偶。而且，我还是很惜命的。”江聿阳大概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于是直接否定了他的判断。

　　“你向我隐瞒了很多东西，我知道。”乔煜一步步逼近他，“耍我也得挑点高明的手段，是不是？”

　　“生物科研组因为负责的不是什么危险性事务，所以成员不可私自配枪，”乔煜顿了顿，随即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枪，抵住了江聿阳的太阳穴，“但我不一样，我在这里拥有特权，即使杀人了，也不会有人把我绳之以法的。”

　　“我不想逼你。”

　　江聿阳举起双手，他之前就经历过无数次像是现在一样被逼至绝境的场景，所以他神色并不异常，只是轻笑一声：“乔学长，这可能会牵扯到本人一些不太合法的行为，你能保证不把我送进监狱吗？”

　　“我不做实现不了的承诺。”乔煜步步紧逼，抵在江聿阳头顶的枪更紧了些。

　　“你说事故发生前你去了利尔，做了什么？”乔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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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16日上午，利尔市。

　　江聿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破损的证件。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些工作证实在是粗制滥造得不行——上面的照片模糊，而且刻意抹去了一些关键的外貌特征，“合法科研机构”的红色印章大概是个人都能刻出来的程度，纸张也明显不是政府发放的。

　　但在十年之前，这样的伪造手法还真算是风靡一时，在一段时间内，利尔市所有的不法机构都用这种拙劣的手法伪造“合法证件”。

　　他用手指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一个个念出上面的名字。

　　他要来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