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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弦外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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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纷乱拥挤的人潮下了车,刚走出出站口没几步,应知寒就看身旁这人举起手,朝某个方向挥了一下。
瞿期轻扯他的袖子说:“走,在那儿呢。”
从相机里的照片,到出发之前的闲聊,瞿期一直都说的是两个朋友,所以当走进看到只有一个人时,应知寒内心是有一丝疑惑的,不过有事是人之常情,这个疑惑很快便散了。
面前这个年轻人身形有些单薄,比瞿期稍微矮一点点。他肤色略显苍白,但眉眼生得很柔和,没什么攻击性,年龄应该也没大几岁。
走近之后,瞿期左右比划了两下,简短快速地介绍道:“他叫应知寒,他叫童乐宜。”
两个人互相朝对方点了点头,童乐宜温和地笑了一下说:“我们先上车吧,这里露天还挺冷的。”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这么一会儿左右都停了车,不太好上人,于是童乐宜就让他们等两分钟,等他把车开出来再上。
地下停车场阴冷阴冷的,瞿期手揣在兜里,看了一眼应知寒,开玩笑似的问:“怎么样,出来玩开心么?”
应知寒顶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说:“开心。”
“真的吗?开心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说完这话,瞿期就看他目光从眼尾落下来,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嘴角往两边一绷,停顿两秒又恢复如常。
应知寒的嘴唇本就板直得像一条线,这么一来,就显得这条线只是增加了长度,弧度却没什么改变,让人看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瞿期非常不赞成:“你管这叫笑么?”
“不叫么?”
“当然不叫了。”
应知寒说:“那什么才叫笑?”
“哈哈哈哈哈!”瞿期大笑几声又倏地停下,“这样。”
应知寒:“……”
他沉默一瞬,拿出手机点开了导航软件,好像要搜索什么东西。
瞿期问:“你查什么呢?返程车票?”
“不是,”应知寒淡声说,“查一下绥山市能治失心疯的医院在哪里。”
“……”瞿期气得咬牙,他一把勾住应知寒的脖子,把对方勾得弯腰,威胁道,“你好好聊天,车票信息还在我手机上呢,小心待会儿给你退掉。”
应知寒喉结抵在他手腕上,嗓子底低轻地笑了一声,说:“拐卖人口也是要判刑的。”
童乐宜的车从拐角驶过来,他降下车窗,朝两个笑闹的男生招招手:“上车吧。”
两个人都坐到了后排,车内开好了暖风,门窗一关就隔绝了所有冷空气。
“这里有给你们买的奶茶,”童乐宜把副驾上的纸袋子递过来,“但是第二杯是重做的,多等了一会儿,所以可能前一杯有点温了。”
他说话时的声音很轻,语速也不慌不忙的,像是没用太多的力气在说,让人生怕风一吹就听不见了。
瞿期正专心致志弄着自己的包,大概没听到,应知寒就伸手把袋子接了过来,等人弄完了,他才拿出一杯奶茶插了吸管递过去。
“嗯?童哥你刚刚在和我说话么?”瞿期喝了一口,舌尖碰到微烫的液体,下意识“嘶”了一声。
童乐宜看着中控镜,目光在他们俩身上各停了几秒,然后笑了一下。但片刻后又垂下了眼,像是有些……落寞?
“没事,”他说,“你们俩想先回去放东西还是吃午饭?”
瞿期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不晚的,他都可以,于是碰了碰应知寒:“问你想先放东西还是先吃饭?”
应知寒从手机上抬起头说:“都可以,看哪条路更方便吧。”
童乐宜从停车场坡道驶出来,打着方向盘说:“那先回去,我看你们俩都带了东西,拎着应该很累吧。”
“行。”
开出去一段路后,童乐宜忽然又道:“对了小瞿,我妈说让你明天过去吃饭噢,前几天就在念叨你了。”
“好啊,但你有跟阿姨说过我们这儿是两个人吗?”瞿期问。
“说过了,放心吧。”
瞿期点点头,啜了一口奶茶,又问道:“那童哥你还是明天下午回学校么?”
说完之后,还没得到回答,他就先转头跟应知寒解释了一句:“他在北京上大学。”
“后天吧,”童乐宜说,“明天等带你们出去逛逛,吃完晚饭把你们送到车站,我周一再走。”
瞿期又对应知寒说:“他大四了,没什么课。”
解释完之后,他又恹恹地说:“真羡慕,我们现在高三,正是课多的时候。”
但这个低落的情绪不过一秒,他眼睛又忽然亮了一下:“说起来,阿姨家附近那个甜品店还开着么?”
他第三次转头跟应知寒说:“非常好吃,惊为天人,跟咱们上次买的那个树莓蛋糕有过之而无不及,明天带你尝尝。”
“还开着的。”看着他这么每句话都要解释一下的样子,童乐宜忍不住说,“小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童乐宜伸出食指和拇指,两根手指捏得平行,左右来回晃了一下说:“像文章每一页最底下那行小小的注解。”
瞿期疑惑道:“有吗?”
应知寒在一旁幽幽地说:“有。”
“……”
童乐宜住的地方离高铁站不算远,十几分钟就驶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他们从停车场旁边的电梯直达13楼,轿门一开就是屋外的楼道。
童乐宜开了门,瞬间冲过来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在他身上又扑又蹭。
“好了好了,煤球,坐。”
可能是这个名字太出其不意吧,应知寒难得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它叫煤球?”
瞿期“噗哧”一声笑了,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是个人都不会想到这只狗叫煤球。”
煤球听到人声,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人,于是又摇着尾巴过来了。而萨摩耶也不亏是微笑天使,看到生人完全不怵,蹭蹭瞿期又蹭蹭应知寒,仿佛在它的世界里,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好人。
“有两间客房,你们俩挑一挑自己要哪间。”
童乐宜说着转过身来,就看到瞿期蹲在地上,举着手机,脑袋凑在煤球旁边,摆出一个和它差不多的笑容,然后“咔嚓”自拍了一张。
而他旁边那个叫应知寒的男生侧站着,只露出小半张脸,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依然能看到眼底很淡的笑意。
童乐宜斜倚在墙边,环抱双臂看了会儿,等到瞿期拍完,他才重新问了一遍。
“我都行,”瞿期说,“我不挑。”
“我也不挑。”应知寒说。
“那行吧,那就小瞿住这间,”童乐宜指指另一边,“小应住这间。”
安排好之后,他们把各自的东西放回到房间。应知寒搁了包,拿出手机打算给外婆报个平安,老太太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放心不下,他们这种当小辈的只能多迁就些。
回完了消息,他就准备离开房间。大概因为不常有人在这个房间住,床头柜和门边的摆台都没放什么东西。却唯独支了一个孤零零的相框。
应知寒无意探查别人的东西,但目光这么扫过去时,难免会看到照片中的画面,于是他脚步就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照片里有两个男生,都只露出了半张侧脸,其中一个是童乐宜。至于另一个,年纪看起来与之相仿,但个子高一些,这人头发微长,在脑后束成了一个小小的揪。海边低浅的浪潮扑过来,盖过了他们的双脚。
应知寒在照片前停留不过两三秒,刚准备离开,视线中就伸过来一只略微苍白的手,将这个相框反扣到了台面上。
“抱歉。”童乐宜略带歉意地说,“小瞿之前来都是住这个房间,我就忘记收起来了,你要是反感的话我就把它拿走。”
但片刻后,他又不太确定地说了一句:“但你应该……不反感吧?”
如果这个房间有还第三个人,一定能听出来他话有些别样的意味。因为这话虽然是疑问,却莫名像是带了半分笃定。
应知寒看着台子上那个反扣的相框,有那么几秒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望向卧室门口刚过来的人。
瞿期用指节敲了敲门说:“你们俩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童乐宜还是把相框拿走了,他很浅地笑了一下说,“在问你朋友中午想吃什么。”
“问出结果来了么?”
“没有,”童乐宜说,“可能还是得你来才能问得出来。”
“是么?”瞿期走过来拍了拍应知寒的肩说,“什么咖位的大明星啊还得我亲自问?那你想吃什么?”
“能吃就行。”应知寒说,“你挑吧。”
坐完高铁有点没食欲,瞿期最终挑了一家偏清淡的粤菜馆。
吃完之后,他们又回家坐了几分钟,在童乐宜回房间拿东西的时候,瞿期有些欲言又止地问:“那个……你待会儿是想待在这里,还是随便出门逛逛,等我们弄完了别的事之后过来接你,又或者是和我们一起去?”
他虽然给了三个选项,但题干却处于空白状态,应知寒疑惑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瞿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还没措好辞,就听应知寒像是给台阶似的,平静地说:“算了,都行吧,你去的地方不方便,我就自己出去。”
“那就一起吧,没什么不方便的。”童乐宜换了身衣服出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又补了一句,“云敬应该也会很想认识你的朋友。”
应知寒其实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坐在车上,看童乐宜把车停在一家花店门口,几分钟后从里面走出来,手里多了一束浅黄白色的花。
结合他刚刚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应知寒心头才隐隐有些感知。
果不其然,车辆出了市区,绕过冷清寂寥的盘山公路,最后停在了郊区的一片……墓园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