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燃七星》潇巽

49、【番外·同床】

　　（Ps：小时候就是正儿八经睡觉，没有瞎搞哦！）
　　故事发生在五国攻秦之战的后期。

　　自那日二人被张仪耳提面命地教训了一顿，又被张仪派人遣送回相府已过去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来，二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的轨迹就是书房和卧房，望着外头湛蓝的天，又瞅了眼案几上越叠越高的经文，楚暄趴在桌上连打了无数个哈欠，觉得自己快闷出病了，目光又瞟向对案正专注抄写书文的林辙，嘴角勾起笑容。
　　好在有阿辙，如今不再是一个人了。

　　自林辙从函谷关回来后，比之前更加用功了，每日伏案抄写书文，一坐就是一整日，毫无倦意，楚暄深感欣慰。

　　“哥哥，你是不是，困了？”林辙早已察觉到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写字都变得机械了，终是轻轻放下笔，耳尖不自觉地微微发红。
　　“没，你继续写，我就看看你。”楚暄笑，坐直了身子，双手托腮，仔细观察着林辙秀气的小脸蛋儿，发自内心地感叹道，“阿辙真好看，有你在真好啊。”
　　林辙的脸一瞬间烧了起来，浑身绷得笔直，微垂下脑袋避开楚暄的视线，说话都捋不直舌头：“我、没、没有，还、还是、哥哥好看……”
　　楚暄被他羞涩的模样逗乐了，扑哧笑出声，站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继续写吧，我去找点吃食来。”

　　这半个月里，楚暄每日的乐趣便是逗林辙，看着他被自己逗得红起脸来，实在是乐不可支。

　　某天夜晚，打更声已响过许久，相府内一片寂静。
　　林辙盖好被子面朝墙侧躺，意识已逐渐被困意淹没，迷迷糊糊中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动响，以为是自己做梦了，轻声呢喃了一阵，躺平身子，突然被子的一角被一股力量轻轻扯动。
　　林辙一顿，猛然间睁开眼，在一片漆黑中看见一对雪亮的双目，吓得他差点喊出声，一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这才看清楚暄正站在他床边，手中抓着自己被子的一角。

　　“阿辙，我吓着你了？”楚暄见他面色变化纷呈，从惊愕、面部挣扎，到逐渐平静，仍旧面色苍白，有些歉疚，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脸。
　　“哥、哥哥，你怎么……”林辙此刻已缓过神，正要坐起身子，被楚暄摁住肩膀。
　　“我……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楚暄坐到床边，看着林辙雪亮的大眼睛，露出笑容。

　　林辙眨了眨眼睛，脑内顿时乱成了一团烟雾，顺从答道：“当、当然可以。”
　　得到默许后楚暄毫不客气地钻进他的被窝中，紧挨着林辙。
　　林辙浑身都僵硬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背后像是有一团火正燃烧着，炽热的浪潮涌便全身。

　　楚暄半侧身子都黏在林辙身上，侧过头，一脸满足地嬉笑道：“那日在函谷关抱着你睡我就觉得很舒服，这几日越来越冷了，还是阿辙的被窝暖和。”他觉得林辙就像个小火炉。
　　“嗯、嗯。”林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僵硬地点头。

　　楚暄十分自然地将一只手臂横过林辙前胸，将人抱进怀中，在他耳边轻声慰问：“我躺这儿挤着你吗？”
　　“不、不会。”林辙身子更僵了，就像一块正着火的木头。
　　“行，那我就睡觉了。”楚暄又将手臂收紧了些，头埋进“小火炉”的肩窝，闭上眼睛。

　　林辙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望着房梁，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耳边传来楚暄轻而匀称的呼吸声。
　　林辙眨了眨眼睛，悄悄转过脑袋，目之所及是楚暄近在咫尺的睡颜，楚暄的下颌轻挨在自己肩上，像只正熟睡的猫咪，静而乖巧，鸦羽般的长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月光自房顶的天窗洒落，描摹着楚暄英挺的鼻梁与俊秀流畅的面部轮廓，好似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闪烁着温润细腻的光泽，红唇似朱丹点缀，不易察觉地轻轻翕动，似是在梦中呓语。

　　林辙就这样静静看着，看得身子都开始发麻，不适感让他回过神，他轻轻动了动，一双眼睛全在楚暄脸上，见对方毫无动静，才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与楚暄面对面躺着。
　　楚暄的手臂正搭在他的肩上，因林辙的动作变为环抱的姿势，林辙瞟了一眼抱着自己的手臂，面颊莫名的有些灼热，他将身子缩成一团，呼吸都变得轻缓。
　　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楚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对方的面容，看得他不知疲倦，竟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哥哥真好看啊，这世上竟有这样好看的人，还就在自己的眼前。

　　林辙曾一度认为，母亲的容貌便是这世间无与伦比的绝色，直到见了楚暄才大为惊叹，这一年在相府的生活，每每看着楚暄，都令他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林辙看得入神，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了摸楚暄的脸。

　　“唔……”楚暄的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这一动静吓得林辙如遭雷劈，几乎是魂飞魄散，浑身怔忪，他的手还停留在对方的脸上，正当他准备快速抽回手时，楚暄突然用力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摸了摸林辙的脑袋。
　　“阿辙，快睡觉。”楚暄声音含含糊糊的，从林辙的怀中传出。

　　林辙整个人都石化了，背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满室静谧更显得他的心跳声如雷贯耳，他僵直着身子，好半晌没出声，直到怀中之人的呼吸再度平缓，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松懈下来。

　　这一番折腾林辙也感到疲惫，平复思绪后困意也渐渐涌了上来，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之人，心中充斥着安宁与满足，林辙知足地笑了笑，伸手环住楚暄的肩膀，又帮二人拉高被子，头轻轻抵着对方的脑袋，闭上眼睛。

　　后半夜，林辙越睡越冷，一个寒颤猛然从梦中醒来，他下意识探了探被子，却摸了个空。
　　林辙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晰后才发现自己正缩在床的里侧，身上的被子早已不翼而飞。
　　他转过头，见楚暄正团着被子睡在自己身侧，严丝合缝地包裹成一个球。
　　林辙微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往楚暄身边靠过去，轻轻地扯了扯被子的一角。
　　楚暄睡得不省人事，完全没反应。
　　林辙见他没动静，有些委屈，又扯了几下，轻声道：“哥哥，冷……”
　　“……嗯”楚暄半梦半醒，转了个身，被子松了些，林辙见状立刻钻进被窝中。

　　然而这寒流灌入被中将楚暄激醒，他闭着眼睛转过身，对着身边之人胡乱地摸了一把，末了一把抱住，又将被子严丝合缝的包裹住二人，再次进入梦乡。
　　被窝内温暖如春，又被楚暄紧紧抱着，让林辙浑身的冰冷都散去，他本能地追寻着热源，手臂缠绕住楚暄的脖子，这才安心地睡下。

　　这种生活持续了两三日，每晚楚暄都钻进林辙房中，与他同床共枕，林辙也偷偷看着他的睡颜许久才入眠。

　　三日天后，楚暄察觉林辙眼底青黑了不少。
　　“阿辙，你晚上没睡好吗？”楚暄喝了一口清粥，放下碗后，看着林辙道。
　　林辙正夹着一片青瓜，闻言猛地一惊，背脊噌地一下挺得笔直，手中筷子一抖，青瓜坠入米粥中。

　　楚暄见他这反应，愣怔住，心想是不是自己总是跑到林辙房中吵着他睡觉了？他依稀记得几次还抢林辙的被子，害得他半夜冻醒。
　　思及此，楚暄顿感愧疚，又听对方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楚暄凝视着林辙，见他微垂着头，眼神游移，有些紧张，心想着林辙定是放不开心事，不敢告诉自己真实想法，回想这几日自己老挨着他吵到人家休息确实冒犯了，看来今晚不能还是回自己房间睡吧。
　　楚暄心中暗叹一声，感到一丝失落。

　　当晚林辙习惯性给楚暄留门，满心期待地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结果等到了夜半三更，门外毫无动静。

　　林辙打了无数个哈欠，却是睁大眼睛盯着房梁，频繁地看着门。
　　直至五更天，窗外传来鸡鸣，林辙已经困到精神恍惚了，他起身来到房门处，呆愣愣地看着楚暄的厢房，内里一片漆黑。
　　哥哥今晚不会来了，是不是自己每晚看他被他发现了？
　　林辙搓了搓布满红丝的双眼，他关上门，回到床上，蜷缩起身子，抱着被子的一角，强烈的失落感自心底攀爬向四肢百骸，逐渐融于困顿的意识，不知不觉坠入梦境。

　　这一夜林辙睡得十分不踏实，在床上翻来覆去，天光乍现不久就醒了。
　　第二天起来，林辙精神不振，顶着青黑的眼圈晃晃悠悠地来到正厅。
　　此时楚暄已经坐在里面喝茶，见林辙来了心里一喜，却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到了，以为他生了重病，赶紧上前将人拉到身边，仔细看了一遍。
　　林辙因没睡好，反应也慢了许多，被楚暄拉到身前摁在席上坐下才回过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抓住楚暄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拽，吓得楚暄一个踉跄险些跌进他怀里。
　　这一动静也使林辙完全清醒，慌乱地放开手，涨红着脸，愧疚地垂着头，不敢看楚暄的脸。

　　楚暄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虽被林辙的反应吓到，却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他蹲下身凑近脸，摸了摸林辙的额间，捂了一下又放到自己额头上，才松了口气，又双手捧着林辙的脸，微微托起，使他看向自己，关切询问：“阿辙这是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林辙愣愣地看着他，眼眶莫名地红了，满肚子憋屈像潮水一般在五脏六腑内翻来覆去。
　　楚暄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愣神须臾，抬头向四周看了一眼，厅内的侍从识相地推出门外。

　　间房中仅剩二人，楚暄站起身坐到林辙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阿辙是不是昨晚梦魇了给吓到了？”
　　林辙抬头看着他，抽了抽鼻子，将眼中泪水逼了回去，又连连摇头。
　　楚暄看着他极力隐忍的模样，心疼不已，心知以林辙性格就算真的受委屈也不愿意说，思来想去，握住林辙的手，笑道：“阿辙不怕，今晚哥哥去你房中陪你睡，有哥哥在那些妖魔鬼怪奈何不了你！”

　　楚暄想到自己小时候做噩梦被吓醒时害怕得不行，总渴望身边有个人抱着自己，保护自己，然而他的母亲去得早，父亲在这方面总有些疏忽，自幼便让他独在一间房中睡，当时他心中说不出的委屈，也常在深夜里抱着被子流眼泪，可白天父亲询问自己是否没睡好时又被他一笑带过，总觉得这种事说出来太过难为情，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哭啼啼，更别说被噩梦吓得哭爹喊娘了。
　　可是如果自己有个弟弟做噩梦了，他还是会半夜起来抱住他，好生安抚。

　　林辙闻言眼睛噌地亮起，看着楚暄，方才的委屈一扫而空，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楚暄见状暗喜自己猜对了，欢喜地牵起林辙的手晃了晃：“以后哥哥都陪你睡，阿辙以后有什么心事不要自己憋着，都和哥哥说好不好？”
　　“好！”林辙露出一排小白牙，眨了眨雪亮的大眼睛，看着楚暄的笑容，和牵着自己的手，双颊不经意间飞出一抹红晕，喃喃道，“哥哥真好。”
　　楚暄扑哧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将碗筷摆好：“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

　　自那之后，楚暄每晚都到林辙房中抱着他睡，林辙仍旧偷看着楚暄的睡容到夜半三更，直到林辙从军后，二人才分开。
　　——
　　多年后，魏国大梁。
　　林辙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又被楚暄抢了去，忍不住轻笑。
　　此刻他早已不同于儿时那般弱不禁风，也不会因不盖被子被冻醒，而楚暄睡梦中抢被子的习惯仍然不改。

　　林辙支着一只胳膊，含笑观赏着楚暄睡梦中的容颜，心中感叹哥哥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都那么好看，只是相比于儿时眉宇间更添了几分忧色，面庞也消瘦了不少，将五官凸显得更加立体分明，彰显出几分清冷俊雅，却因睡梦中毫无防备模样透出一丝乖巧。
　　林辙勾唇，大胆地伸手抚摸着楚暄光滑细腻的面庞，又揽过他的头，在温润的薄唇上落下一个吻。

　　“唔，阿辙……”楚暄半梦半醒，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
　　“哥哥，你又抢我被子。”林辙低低笑道，捏了捏楚暄的脸。
　　“哦……”楚暄动了动身子，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松动了些，留出一角盖在林辙身上。
　　林辙拽过被子一扯，嗖地一下钻进被窝中，紧抱住楚暄，用被子将二人裹得严严实实。
　　楚暄觉得有些勒，不适地动了动，拍了拍林辙的肩膀。

　　林辙向下躺了些，学着小时候的姿势钻进楚暄怀中，将头埋进对方的肩窝，以额头蹭了蹭，用力地嗅着楚暄身上的味道，撒娇地唤道：“哥哥。”
　　这一声叫唤令楚暄心中一片柔软，他破罐破摔地反抱住林辙，轻拍着他的背，下颌抵着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