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夏》小北何时归

120、（7）

　　（7）
　　接到韩诺的电话夏未感觉莫名，她在心里默默想卯足劲儿，无奈整个人跟散了架一般。
　　考完最后一门，她走出考场，快虚脱的感觉。
　　苏小拉看到夏未，想跑过去，被安子谦截住。哎安子谦？考得不错吧？我看你满面红光的？苏小拉笑嘻嘻的。
　　我说，男生远没她那么兴奋，过两天我找你，可以吗？
　　啊？
　　不是很想和我单独多呆一会吗？安子谦手拍拍她的肩，去拿单车。苏小拉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感情。定定神，她上前挽住夏未，哇啦啦地讨论刚完结的考试。
　　夏未在家睡了几天，终于感觉好些了。坐起身拉开窗帘，夜很深。电话铃突兀地响起，是安子谦，他说夏未，苏小拉出事了，你过来一下吧。

　　在医院大楼以及院落遍寻不到安子谦，一夏未直不停拨打男生电话，无人接听，只能边找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安子谦，安子谦！？
　　男生静听着夏未的声音在路灯圈出的光晕里融化。不知何时夜已至深，黑色占据整个世界。他站在树木的投影下，有昆虫不时经过，他久久站着，默不作声。
　　夏风拂来，初夏的味道已然浓郁，栀子花却开始腐败。
　　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觉呢？在淡漠转身与低头摁手机的瞬间，突然刺眼的光亮，女生尖叫的那声“小心”，以及，推开自己的力度，刺耳的刹车，沉闷的撞击，那些凌乱的画面紧跟着被一副巨大惨烈的画面覆盖——颓然倒地的苏小拉，血。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开出巨大的猩红的花的，苏小拉的血。在她的身下。
　　他喊苏小拉，苏小拉。她听不见，卡白卡白的脸色，双眼紧闭着。直到救护车来了，不断急促闪烁的光线里，医生护士匆忙抢救她，抬她上担架，供氧。他看着她安静躺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看着她都在为她忙碌慌乱着，而她那么那么安静地躺着。
　　心里的，自己心里的慌张，内疚，感动，惶恐，纠缠在一起，拧成死结。
　　那个从来都疯颠不已最爱标榜自己有多色多漂亮的丫头，特爱撒开脚丫子东奔西突风风火火让人大跌眼镜的女生，那个明白你喜欢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不是她的，悲哀却依旧每天没心没肺大笑和开玩笑的苏小拉，倔强地承认了，当你对她质疑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却在下一秒为了你而被车撞到。
　　没有谁应当被责备，但这样的结果，每一个人都会难过。
　　田小雨的电话，接起，“嗯，就在那附近，我看到你了。”走出阴影，冲她挥手，“在这里啊我。”田小雨却看着自己身后，“夏未？”
　　“嗯田小雨你也来了啊。”
　　“出事了子谦也打电话给我了，吓得我半死，所以就赶来了。”
　　男生拍拍田小雨，又转向夏未，“在五楼，加护病房，脱离危险期了，看到她了么？”
　　“嗯。没醒。”
　　“这么晚了，你和小雨都回去吧，我守着，苏小拉爸爸妈妈他们都在呢。”
　　“你不解释一下，出什么事了吗？”夏未看着男生。
　　“她们还有心情回去么？老子抽死你！”萧扬从旁边冲上前抓住男生领口，一拳挥过去。
　　“你有这个力气去陪小拉，在这里发什么神经啊萧扬！！！”夏未想拉住男生，被推倒在地。
　　“苏小拉要那个男的陪好吧，哈？那男的不是你男朋友么你不管好他，妈逼的三妻四妾的，连苏小拉都要搞，现在出事了吧？”萧扬吼起来，拳头攥得青筋暴起。
　　“萧扬你什么意思？”田小雨忍不住发话。
　　“什么意思，都他妈男盗女娼的货色，大晚上的不回窝呆着，出来偷情是吧，被撞了吧。还有你，有几个姿色了不起啊，成天嗲得跟妓女似的，安子谦是你谁啊，用得着那么贱粘得跟过期的避孕套似的么？”
　　“垃圾，都你妈垃圾！”补充着，男生狠狠地笑。
　　夏未很累，她根本没有争吵的力气。撇下众人，她跑回医院大楼，在玻璃窗前站了好久，一直看着苏小拉，然后默默转身走出楼道。没乘电梯，机械地僵直地下楼，才两步，莫名踏空，连人带包滚下去。头，撞到了墙。
　　由各处皮肤的疼痛汇集到大脑神经，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爬起来，捡起飞了老远的包包，简单拍揩灰，又慢慢接着走下去。
　　在医院门口，空旷的门口，蹲下来，捂住脸。
　　“夏未，”她听见一个人的声音，第一次遇到这个声音之前，一切都还是最初始的美好着的。没有那些纠结的情绪，难过的悲伤的人。那个人蹲下来，揽住她的肩，他的声音很温柔，他说，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送你回家。
　　可能是太累了，在男生的单车上睡着。一路踏空地飘荡在荒野的梦里。到处都是黑色的，苍白的花。
　　韩诺接起女生不断闪烁的手机，简单说了几句，载她到她家楼下，女生的妈妈早就急得团团转了，等在那里。夏未的爸爸出差了，女儿大半夜冲出门没有消息吓得她不轻。
　　“嘘，阿姨，她睡着了。”韩诺压低声音，“我背她上去吧，阿姨？”
　　出来的时候，夏母再三表示感谢，男生挥挥手表示不客气。骑着单车，韩诺伸手抚后背，感觉到女生方才打湿了自己T恤的眼泪，慢慢挥发在空气里。
　　他的手一直放在那个位置。
　　稀疏路灯的光影不断掠过他的眼睛。
　　会忘记吗，那些有关彼此短暂美好过的光阴？最初专注的眼神，在时光尖锐的洗刷下黯淡磨损，为什么那就是所谓的成长？
　　没有呼啸的阳光，树木披散着深绿色的头发，路灯昏昏欲睡。你哭着，把那些暖的泪揉进我的后背，它们迅速蔓延。我自己左心房的漩涡。它也是疼的呢，和你的一样。
　　夏未，你靠着我睡着了，像一个精疲力竭的，受伤的婴儿。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呢，从大海深处游曳而来人间，褪去鱼尾，在刀尖上起舞的公主，你很疼，却为何不能将自己救赎呢？
　　谁来照顾你的友谊呢，又是谁来呵护的年轻的爱情呢，我亲爱的公主？
　　我骑着车，路边牵牛花开了。夏未，这夜好安静，别怕，要勇敢。
　　勇敢地坚强地度过这一段吧，我们都报W大吧，在一起。
　　我想我不会再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呼啸的阳光，树木披散着深绿色的头发，路灯昏昏欲睡。你哭着，把那些暖的泪揉进我的后背，它们迅速蔓延。我自己左心房的漩涡。它也是疼的呢，和你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