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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抢走了他的第一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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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六中有个惯例,每个月的月底都会举行一次考试,所有学生的成绩都会公示出来,张贴在光荣榜上。
许应永远都会是榜首。
但是这次的榜首不是他,是宋知远。
许应站在光荣榜前,久久不能回神,他一直拼命抓住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他很不爽。
“哎哥,你听说了嘛?新来的那个考了第一名,我看这装哥还怎么装。”
有人在背后指着他。
“好爽!终于有人抢了他第一名,我看他以后还怎么狂!”
“就是!”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那装哥一天天地拼命学习,还不是让人抢走了第一名。我看就是先天愚钝,笨鸟先飞。”
“装哥不就在前面嘛?哈哈哈哈,今天也是看了场笑话。”
“我看人宋知远也没怎么学习,就拿了第一名,现在这装哥脸色肯定不好看。”
许应把耳塞塞进耳朵里,从人群里走了出去,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转过身,戴上耳塞,背后的窃窃私语他就都听不见了。
许应回到教室。
宋知远站在教室门口,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跟许应搭话,有人突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抢在他前面讲话。
“宋哥,恭喜你,这次拿了第一名!好厉害!”
开口的是秦方吟,坐他们前面的一个同学。
宋知远点点头,扳开秦方吟的手。
渐渐地,宋知远这边围过来好多人,都是些他不熟的人。大家装模作样地跟他交谈着,都心照不宣地想看许应的笑话。
宋知远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了那双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溢出愤怒、嫉妒、划清界限的情绪。
他被这些情绪压着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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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起,教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知远咳嗽了一声,“你身体怎么样?”
“嗯。”
“今天他们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许应抬起头,用略带攻击性的眼神盯着宋知远,“年级第一,我一定会拿回来的,你等着吧。”
“好呀。”宋知远背着书包,站起身,朝教室外走,“许应同学,我等着呢!”
宋知远走到教室门口,阳光正照在他身上,长长的睫毛闪动着,他笑着朝教室里的人挥手。
“明天见,许应同学!”
许应捏紧手里的笔,对宋知远的这场“挑衅”,他欣然接受,并决定打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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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应回到家,踢了踢地上随地摆放的啤酒瓶,厌烦地走进厨房。
他煮了碗面条。
[ 应应,你吃饭了吗?]
[ 应应,过几天我可能会来江城。]
手机弹出两条消息。
他拨打了那个人的号码。
“妈,逃走了,就别回来了。”
电话那头开始哭,“应应,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也想带你走!”
“妈,你走吧。”
“应应,你过得好不好呀?许松有没有再打你?你告诉妈妈,好不好?”
许应笑了笑,眼泪顺着鼻尖流了出来,落在碗里,“妈,你以后别再联系我了。”
“许应!”
许应挂掉电话。
既然逃离了这片沼泽,那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他不可能从这片沼泽活着逃出去。许应想。
“砰砰砰”地敲门声。
许应没开门,轻声走到门口,将房间里的灯光关掉。
“许松,老子告诉你,再不还老子的钱,老子就把你家里的那个小Omega拿去卖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追债人用铁棍重重地敲打着门。
“许松,你以为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了?我告诉你,老子今天就在这里守着,看你出不出来!”
许应把家里的桌子、冰箱、衣柜全部推到门口,死死地抵住门。他靠着门蹲了下来。
今天的夜晚格外的漫长。
“许松,就你也配当老子?一天天地在外喝酒赌博,放着孩子不管。还想着把自己的孩子卖了,你也算是个人吗?”
就连旁人,也觉得许松不是个人了。
许应笑了笑,这十六年,他一直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许松卖给一个Alpha,所以他正坦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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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许应闭眼,趴在教室里的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他做了个梦,是黑白色的。
梦里宋知远站在颁奖台上,拿着年级第一的荣誉,朝着他挑衅地笑,不一会,班级里的同学涌了上来,举起宋知远,高兴地替他庆祝。
只有许应被孤立在外。
许应睁开眼,教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抬头看着窗帘的位置,有人动了窗帘,替他挡住窗外的阳光。
宋知远挺直着背,坐在他身边,他手里拿着笔,低头写着笔记。
两人的椅子隔得很远,一个靠左,一个靠右。
许应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睛,乱糟糟的头发翘了几根,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他身上。
宋知远站起身,走了出去。
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许应又趴在桌子上,静静地,他把书立起来,眼睛一睁又一闭地看着书上的字。没一会,他觉得字开始跳动起来。
他又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许应又做了个梦,梦到了杨念,她牵着他的手走在草坪上,笑着对他说,“应应,你长大以后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Omega!”
许应笑了笑,闻着空气中那股柠檬清香。
梦里天气很好,艳阳高照,蓝天白云,许应拿了一个风筝奔跑在草地上,风筝高飞,整个世界都是斑斓色的。
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许应睁开眼,看着被风掀起的白窗帘,窗帘后站着一人,黑色的影子轮廓留在地面上。
“醒了?”医生走了进来。
“嗯。谢谢。”
医生笑了笑,“不是我,是你的一个朋友,送你来这后,就自己回去了。”
许应抿唇,不再说话。
“因为你的腺体正在成熟,所以你的身体可能时不时地发烧,等它完全成熟后就好了。”
许应目光停留在地面上,阳光歪歪斜斜地照在他手臂上,“医生,怎么样才能让它不成熟?”
医生手抖了抖,“啊!你想干嘛?我们现在的医疗技术还达不到这种程度,如果你实在不想要你的腺体,你可以等它成熟后,进行腺体切除手术。”
“好,谢谢医生。”
医生在许应的手上扎了一针,“不过,我告诉你,这种手术风险很大,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死亡。”
许应点点头,他其实也只听进去了一半。
“小朋友,Omega的腺体是很重要的,不要随意切除。”
“好。”
许应闭上眼,又睡了一会。
他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哎,那就是许应!”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他回头去看,是那群追债人,手里拿着铁棍,他拔腿就跑。
他跑进巷子口,脚步骤然顿住。
“跑呀!再继续跑呀!”一个大壮汉从巷子口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挥了挥手里的棍子。
“靠!”许应低声咒骂了一句。
“你爸去哪里了?”
许应摇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的人,“我不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估计死在某个地方了吧。”
那个大壮汉吐了一口痰,“找不到你爹,那你就替你爹还债。”
“我没钱。”
“那就去卖身呀,让Alpha上!”
许应快步跑过去,往那人脸上揍了一拳,又用力踹了他腹部一脚。
趁那壮汉疼得倒地,许应立马冲过去,从巷子口逃了出来。
他从腐烂的生活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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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卖部。
许应蹲在小卖部门口,低头抽了一口烟,他咬了咬烟头,重重地呼着气。
“哎,宋哥,你也在这儿呀!”
许应听见声响,立马掐灭烟,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宋哥,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呀?”秦方吟搭着宋知远的肩膀,从远处走过来。
宋知远笑了笑,拿出手机玩了几局俄罗斯方块。
“哎,我听他们说了,拿了年级第一学校会奖励两百块钱的,你别说你不知道哈!”
“我没有拿到。”
“宋哥少说谎了啊!对了宋哥,你跟那个许应关系怎么样呀?”
许应又将身子往墙后缩了缩,藏得更深了。
“不熟。”他抬起头,紧盯着秦方吟的眼睛,“怎么了吗?”
“就是……宋哥,以后少跟那个人玩。我听他们说了,那个许应他爸爸是个大赌鬼,还说等许应长大了,要把他卖给Alpha。我看那个许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知远手机屏幕里的俄罗斯方块叠得很高,新的方块又掉了下来,让他手忙脚乱的,没一会,游戏便结束了。
他没有说话。
“宋哥,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宋知远又开了一局游戏。
“宋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宋知远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方块快速变换图形,整整齐齐地排列成几行。
“宋哥,我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以为自己考了第一名,多了不起一样。”
许应脚抖了抖,他有点蹲麻了。
“宋哥,我给你讲……”
许应站起身,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的身影。
宋知远突然回过头,盯着许应的眼睛,又是那种愤怒、嫉妒、划清界限的情绪。
那眼神在说,“宋知远,你离老子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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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应回到家,他把书包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放在摇晃不平的桌子上。书包里突然多了一个新的东西,是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许应拆开信封,是两百块。
是怜悯,也是施舍。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抬起头,看着窗外稀疏的星星。
这两百块钱是他两个星期的生活费,但是他不会要。
“ 给老子收回你的怜悯心!”
许应在信封上写了这句话,然后把信封塞进了书包里。
他这十六年,拼命地学习,凭本事免除了学费,又拿了奖学金,靠着这些奖学金勉勉强强地活着。
他比别人活得复杂很多,也比别人更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