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家族纷争案》森林鹿

18、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迎着刚刚走入病房的长子，瑟兰迪尔把食指压在自己唇上，示意缄默。

　　只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莱戈迪尔就释然微笑了，目光移向宽大病床上鼓起的那堆东西——蜷在父亲身边睡得正香的淡金发小帅哥。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中光线幽暗。莱戈拉斯虽是和衣而卧，身上却盖了薄被，而且探出一只手臂搂着父亲的腰，是习惯了的抱抱枕的姿势……

　　也难为他了，前天晚上就一夜没睡，跟着阿拉贡出门直到昨天中午才回，昨天下午应召入宫去陪国王喝茶，晚上连续参加三场晚会，每到一处人家都不放他走，喝酒跳舞唱歌卖笑，一直闹到凌晨四点，今天又一大早来医院看父亲，到底还年轻，哪儿经得往这么折腾啊！

　　微笑着，瑟家大公子悄然移步，走到床前坐下，与父亲一同欣赏小弟纯真无邪的睡容。

　　这孩子就差流口水冒泡泡了……^^

　　“有事吗？”

　　看够了，还是瑟总裁先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

　　莱戈迪尔点头，以同样音量回答：

　　“我收到了几个人的密报，自称是你亲自掌握的线人，没有别人知情。”

　　“哦？他们有要求？”

　　“有的要求拿酬金洗手走人，有的希望继续为我效劳，还有的拿情报过来卖。想听名单？”

　　“说吧。”瑟兰迪尔很清楚这种“名单”只会在莱戈迪尔脑子里，不会形诸笔墨。

　　果然，一个个人名及他们的简要情况从瑟家大公子嘴里蹦出，清晰流畅又毫无废话。

　　肯定了几个，否定了另几个，做了些有保留的建议，“正事”商讨完毕，瑟总裁向后靠到床头上，一手轻轻揽着睡梦中的小儿子，含笑打量长子：

　　“昨天加林告诉我，你在董事会上大发神威，把那几个老家伙整得灰头土脸？”

　　“没那么夸张吧？”莱戈迪尔谦虚地笑笑，“我只不过戳穿了事实真相，没上他们给我设下的套而已。”

　　“你知道他们说什么？‘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瑟兰迪尔那老狐狸留下的小崽子，没有一个好东西！’这种恭维听起来真够带劲的，是不是？”

　　莱戈迪尔还没回答，身上手机响了。

　　赶紧按下，走到房间那头去接听，话筒里传出瑟兰拉斯的声音：

　　“老大，我要钱。”

　　“多少？”

　　“现钞五十万。”

　　“什么时候要？”

　　“今晚十点前。”

　　“怎么拿？”

　　“放到我房间里，一只旅行箱。”

　　“明白了。”

　　收线回头，正遇到父亲皱眉的表情：

　　“等我出院的时候，家里还有没有片瓦之地、隔宿之粮，儿子？”
　　温和一笑，瑟家大公子走到床前，拍拍父亲肩膀：

　　“在决定诱骗我们兄弟回家之前，你就该考虑这个问题了，Adar。”

　　瑟兰迪尔目送着长子扬长而去的身影，忽然感觉身衅有温热的颤动，和似乎是拼命忍住的笑声……

　　低头一看，小儿子蓝汪汪的大眼睛正对上来，笑容清甜如蜜：

　　“我饿了，Ada，今天你的营养餐是什么？”

　　********

　　瑟家第二代接手黑森林集团后半个月，集团对外宣布，前总裁瑟兰迪尔的“葬礼”将在下个月一日举行。

　　消息刚刚放出去，阿拉贡带来的一条情报就引起了集团核心人物——也就是瑟家三兄弟和老加林——的高度重视。

　　“就在葬礼前晚，国王的堂侄梅格林侯爵要在家中举办一场盛大招待会，他邀请名流及媒介时，有意无意地透露，会上将发布重要新闻——你们兄弟都收到了请柬，是不是？据说，他就是要宣布瑟兰迪尔总裁尚在人世的消息，以此来指斥他逃避责任、你们家族欺骗公众，发动最后一击迫使瑟家人最终交出集团控制权。”

　　“梅格林侯爵与梭林二世狼狈为奸，贿买尼姆罗德尔夫人和其他重要股东、利诱集团分公司经理、操纵媒体诬蔑总裁声誉，以种种违法行为颠覆王国财经市场秩序，这些都是很明显的事实，现在缺乏的就是强有力的证据……”莱戈迪尔沉吟着。

　　“梅格林侯爵为什么这么死心给埃雷博集团卖命？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莱戈拉斯提出疑问。

　　“一个可信度很高的传言是：梭林二世控制黑森林集团后，将全力支持梅格林侯爵继承王位。以集团在国内的影响力，这种交换条件是很诱人的。”瑟兰拉斯漫不经心地以指尖敲打着桌面，“还有一个可信度不那么高、但跟目前情况联系起来就很有意思的传言：梅格林侯爵了解我们家总裁的一个隐私，并认为这个隐私会对他继位形成‘致命性阻碍’，所以不惜一切要置总裁于死地。”

　　面面相觑，阿拉贡转向老加林，问了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总裁在世的消息，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这边人泄露的？”

　　“除了你们四个人以外，其他知道这一事实的人，所有行为都在集团的严密监视下，包括我自己在内。”老总管的神情有点疲倦，“当然，国王陛下除外。”

　　“莱戈拉斯，”瑟家现任掌门大公子点名，“最近我们之中只有你跟国王有直接接触，你们谈及总裁时，有没有被别人偷听的可能？”

　　“大哥，这点常识我还有吧？”淡金发小帅哥不满地噘起嘴，“我每次外出都带在身上的电波监听器是干什么用的？”

　　“但你不能保证国王自己不向身边人泄露一点信息，”阿拉贡思考，“特别是瑟兰迪尔总裁的身世问题，从王宫那边传出去的机率更大。”

　　“我会去跟陛下谈谈，他对他自己的身边人更熟悉，也许能一起找出内奸。”莱戈拉斯承诺，又补充，“就算陛下不小心泄露了我们的机密，他也绝不是故意的！”

　　“哟，宝贝乖孙这么快就开始坚决维护慈祥爷爷了？”瑟兰拉斯笑得坏坏的。

　　“那当然！上次我进宫的时候，他特意叫人去皇宫广场旁边的那家冰店买‘草莓嘉年华’给我吃呢！”蓝眼睛亮晶晶……

　　………………这孩子还真是好养活啊……||||

　　“说正事吧，”莱戈迪尔代总裁敲敲桌子，“梅格林侯爵的事怎么解决？”

　　“收买是肯定不行的，只能硬碰硬吧。”阿拉贡提议。

　　“拿什么去碰？”

　　“我这里有张图，”瑟兰拉斯从怀里抽出一叠薄纸，展开，轻飘飘掷向桌面，“是侯爵家的房屋平面图，包括他书房的暗室在内。”

　　“暗室？”莱戈拉斯睁大眼睛，“难道……”

　　“没错，他和梭林二世勾结的那些证据，其中有几盘谈判现场偷录的磁带——是为防止埃雷博倒瑟成功后翻脸不认人——都放在暗室保险箱里。”阿拉贡点头确认。

　　啪一声拳掌相击，淡金发小帅哥绽开漫天阳光灿烂落英缤纷的笑容：

　　“那还说什么，老大？买卖上门了！”

　　“不象你想像得那么容易，小叶子宝宝，”瑟兰拉斯含笑摇头，“看看图，首先，那个暗室是真正的‘暗室’，没有任何通风口，四壁包括门都是厚精钢所铸，绝不可能从外面另开缺口进去。其次，暗室门锁的先进性和复杂度我就不说了，比较麻烦的是任何时间，只要梅格林侯爵不在书房里，都有四个警卫在书房门内外驻守——如果侯爵在，他们四个就全体移到门外。门外走廊上有体表特征监测仪，如果一分钟之内岗位上少于两人、或者体表特征对不上号、或者信号故障，都会触发内部警报。相比之下，那个德国特制的‘盾’牌嵌入式保险箱倒算是小Case了呢！”

　　“这些我不管，全是阿拉贡的职责范围。”莱戈拉斯一脸轻松。

　　瑟家两位长公子同情地望向黑发帅盗，瑟兰拉斯摇着头：

　　“阿拉贡，打死我也不跟你换！”

　　苦笑一下，阿拉贡没接这个话茬，只问：

　　“瑟兰拉斯，我的情报里，显示侯爵那个暗室的门锁是‘鼠笼式’，只能从外面或者通过遥控开关，你知道这一点吗？”

　　“知道啊，看上去似乎他老人家很有兴趣把潜进去的小偷关死在里面慢慢饿死——反正可以找借口说完全听不到里面发出的声响。”

　　向后一靠，黑发帅盗放松了身体姿态，摸着毛茸茸的下巴含笑提议：

　　“我们来实现他老人家这个愿望如何？”

　　*******

　　秋风萧瑟，卷起一堆堆金黄落叶，漫天飞舞在茂树森森的王宫花园里。

　　鹅卵石小路上，优雅纤瘦的淡金发青年，搀扶着银发如雪的老人，悠闲散步。

　　“真是辛苦你了，孩子。”

　　“没关系，陛下，敬老尊贤是我的习惯。上次阿拉贡的一位‘老’朋友刚多尔夫颤巍巍爬罗翰王宫的大台阶时，也是我看不过眼扶着他上去的，没想到那一位老当益壮，进了王宫就又蹦又跳又挥手杖吓唬人，还别说，罗翰国王塞奥顿那时候正中风半身不遂，被他一吓倒痊愈了，连脸上的皱纹都绷紧了好多。从那次起刚多尔夫就声称他有法力让人返老还童，还真骗到了不少钱，不过没多久就东窗事发，他也不知跑到地球哪个角度避难去了。”

　　银发老国王边听边笑，小帅哥还没说完一半，老国王已经捂着肚子快蹲到地上……

　　“莱戈拉斯，你这张嘴啊——”笑累了，一声长叹，欧瑞费尔王被“宝贝乖孙”扶着坐到长椅上，“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子被你的小脸蛋和小快嘴骗倒呢！最近那些进宫闲聊的贵夫人都说，你现在是都城社交界最最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没有一家的姑娘不对你着迷的，是真的吧？”

　　“应该是吧！万一集团真的倒了，我得给自己找条后路啊！当个富家女婿也满不错的，不是吗？”小帅哥答得理直气壮。

　　笑着摇头，又叫了声“莱戈拉斯”，老国王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上次瑟兰拉斯说，家里人都叫你‘小叶子’？”

　　“什么啊，只有Ada和他叫而已，那两个厚脸皮的家伙……”莱戈拉斯皱皱小鼻子，不满地咕哝着，但目光转回来后，对上了银发老人的表情——灰蓝色眼眸里充满了渴望与希冀……

　　“我是无所谓啦，如果您觉得那个名字好听，请随便叫，不用客气！”当然最好叫一声外加附送一盘草莓嘉年华……

　　又是一次对于老人来说相当危险的捧腹大笑（莱戈拉斯你阴谋轼君吗？），过后，银发国王握住了年轻人的手，轻拍：

　　“我也希望，有一天你不再叫我‘陛下’。”

　　歪头想了想，莱戈拉斯平心静气地答：

　　“我真的对称呼什么的不很看重，如果能让您开心些，我是很愿意早些改口的。但这件事，最好能考虑到我父亲的感受，您说呢？”

　　“当然。”国王有些仓促地抢话，“我没有任何施压的意思——也没有任何立场——我知道要你父亲改变对我的态度是不太可能的——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情形，我已经非常幸福满足了……”

　　小帅哥反握住了老国王的手，安慰轻拍：

　　“没关系，陛下，我不是已经跟您解释了我父亲的心情吗？下次再见面时，我想你们之间会轻松得多吧？”

　　“唔，”老人略带憧憬地一笑，“真希望那一天快些到来啊……”

　　自从瑟家三兄弟回国那一天之后，欧瑞费尔和瑟兰迪尔还没再见过面，因为国王既没有理由再去医院探望“死者”，瑟总裁更不可能冒着被别人看到的危险入宫，为防窃听，连通电话都不能打……

　　想到“窃听”，莱戈拉斯才记起，自己仿佛好象大概是带着任务来的……

　　“陛下，有一件事……”

　　********

　　灯火辉煌侯爵府，衣香鬓影大舞池。

　　自从晚会开场，主人梅格林候爵一直有点心神不定。

　　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去寻找场中最耀眼的那三位男宾——瑟兰迪尔的儿子们。说起来，自从回国第二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到现在，三兄弟还没有同时在公众场合出现过，今天接受了梅格林的邀请全体出席，也算给足了侯爵面子呢。

　　在心底冷笑一下，那三只小崽子，也未免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

　　“侯爵大人。”

　　慵懒迷人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回头看，艳光照人的尼姆罗德尔夫人一袭紫衣，盈盈而立，眼波流转间勾魂夺魄。

　　压下刹那间涌起的热流，侯爵淡然微笑：

　　“夫人，您能来，真的太好了。”

　　“这么精彩的好戏，我怎么能错过呢？”美丽的夫人眨眨大眼睛，“对我们这说，这可是欢庆胜利的重要时刻啊。”

　　“不过，听说您最近跟瑟兰迪尔的一个儿子走得很近？”主人紧盯对方的眼眸。

　　“没错啊，喏，就是那一个，”夫人巧笑倩兮地向舞池中那抹银白身影示意，“不错吧，少见的帅哥呢。”

　　“小心被鹰啄瞎了眼。”侯爵警告。

　　“怎么，你吃醋了，伊欧·梅格林？”美人笑得花枝乱颤，“放心吧，钱和色孰轻孰重，我这种女人还是分得清的。我们早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不是吗？要不要我证明？”

　　“怎……怎么证明？”男人的嗓音有些喑哑了。

　　又是一阵娇笑，尼姆罗德尔夫人轻摇螓首：

　　“你呀……瑟兰迪尔的小儿子，那个金头发的小帅哥，是名列林谷‘国际刑警组织’通缉令上的盗窃犯，你知道吧？”

　　“知道啊。哼，就凭这一点，我也要大力推动我国加入那个刑警组织，执行通缉令！”

　　“那是以后的事了。据说，他们今晚就想发挥神偷的高超技艺呢！”

　　注视夫人的俏脸片刻，梅格林侯爵微笑了：

　　“虽然我早已经得到了这个情报，不过，能告诉我这个消息，足以证明夫人您的真心所在。”

　　耸耸香肩，举起手中果酒碰杯，夫人摇曳生姿地离开了，余下侯爵在穿窗而入的夜风中冷笑。

　　果然，在黑森林集团和皇宫周围多设几处眼线没错啊……多种不同途径的消息都指向一个情报……

　　不期然地，又抬眼满场去找那三兄弟。

　　黑森林集团代总裁莱戈迪尔一身合体的墨绿色西装，倚在一根立柱边，跟朋友把酒闲谈，神态轻松安详。虽然是刻意避免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但向他高大挺拔身型投来的爱慕目光却丝毫不比他人少。

　　说真的，如果不是分处对立的两方，连侯爵自己，也会把瑟家大公子列为女婿人选吧……

　　那个瘦瘦的瑟兰拉斯，哼，就算了。看他轻浮不定的样子，花蝴蝶一样在女宾群里周旋，谁敢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啊……

　　至于那个做贼的莱戈拉斯——

　　瑟兰迪尔的小儿子呢？？？？？？？？？？？

　　“大人，”府中的保安队长刚刚穿过舞池来到他身边，“录像监视系统显示，有一位客人私自往您的居家区走过去了。”

　　梅格林侯爵的书房，就在“居家区”里。

　　唇边泛上一丝狞笑，侯爵拍拍双手，待场中稍静，高声宣布：

　　“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正在发生，哪位贵客有兴趣亲眼目睹，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