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岸岸伱好呐

4、缠绕 04

　　克洛德忽然有些怀念以前那个眼神总是只围绕着自己的阿洛伊斯。

　　或许那并不是真正的阿洛伊斯，那时候的他不过只是被自己以为的爱情而变

　　的卑微起来罢了。

　　或许他也并不是喜欢自己。

　　他只是，有些过于渴望爱情和温暖罢了。

　　“爱这种东西……真的是好温暖……”

　　就像他那时所说的一样，他不是爱上了克洛德，他不过只是爱上了自己理想

　　中的爱情和温暖罢了。

　　而他现在，丢掉了他以为的爱情。

　　所以又回到了以前阿洛伊斯。不爱克洛德的，阿洛伊斯。

　　不再害怕没有温暖，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的，吉姆.麦肯。

　　果然，人这种东西最善变了。

　　那么，就改变好了。克洛德不需要被谁或谁爱着，那种东西，明明没有半点

　　用处的不是么。连人类都可以舍弃掉的东西，难道他会稀罕么？

　　当然，不会。绝对不会的不是么。

　　但是，为什么会觉得可惜。

　　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微微的舍不得呢。

　　难道是这日本的樱花雨，也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智不成。

　　爱情什么的，都是虚伪啊。

　　那种虚伪的东西，到底能做什么呢。

　　顺着来的时候走过的路，克洛德忽然看到了许多人围着一个死去的少年窃窃

　　私语。而那个少年，正是死在他手上的，不久前还被自己叫做是“少爷”的孩

　　子。

　　他的眼睛依旧没有闭上。

　　瞳孔已经开始溃散。

　　他还记得那个少年的眼睛原本如以前的阿洛伊斯般，是非常明媚的蓝色。即

　　使那双眼睛和阿洛伊斯一样，从来都没有笑过。

　　即使像天空一般的湛蓝，但却，始终都没有半点光泽。

　　就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这个少年是不存在任何的疼惜和不舍的。

　　就像曾经杀了阿洛伊斯一样，没有半点的思考，只是凭感觉的就刺穿了他的

　　身体，看着他眼睛里的泪水还未来得及落下。但却已经死去，离开。

　　却没有半点的悲伤可言。

　　可是现在，阿洛伊斯的眼睛，却突然明媚了起来。

　　就像天空一般的，明媚灿烂而又美好。

　　可是克洛德却突然觉得悲伤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悲伤罢了。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罢了。

　　阿洛伊斯看着落了一地的花瓣，突然笑了。

　　果然，人这种东西啊。

　　他并不觉得死亡可怕，毕竟他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死亡对于他来说，又能

　　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早些去寻找卢卡罢了，多一天或者是少一天，都没有任

　　何的差别。

　　可是现在，他不想死。

　　尤其，不想和当年一样，以那样的姿态，死在那个人的手中。

　　黎生。

　　浅野黎生。

　　他并不想，离开那个笑容像春风一样的孩子。

　　真的，不想。

　　浅野黎生回来的时候，傍晚的阳光照在他白色的和服上，整个人都被阳光染

　　成一片柔和的风景，温润如玉，他本就是这样的孩子。那一刻阿洛伊斯忽然觉

　　得有些睁不开双眼。

　　浅野黎生笑着坐在阿洛伊斯身边，伸出手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水。

　　“热么？”

　　“不热。”

　　阿洛伊斯靠在黎生的身上，伸出手把玩他略长的黑发。

　　时间忘记要走了么？

　　那么为什么，他的笑容永远都不曾记得要改变。

　　浅野黎生看着身边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的，已经睡着了的少年。突然觉得安

　　心了起来。

　　果然，是想多了吧。

　　他是不会，就这样离开的罢。即使他突然地出现，即使对于他的过去，没

　　有半点的了解。但是，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他相信。

　　并且认为这样的有些类似于亲情又或者是友情的爱情，会很长久。

　　晚上的时候浅野叶冥又没有出现，浅野黎生知道，他的父亲，不管什么，都

　　会是对的。

　　就像当初答应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样，那个男人总是那样的果断而又

　　不得不让人觉得他的理智。

　　“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既然已经认定了，那么就要坚守着它直到死去。”

　　浅野黎生仍记得那一天的浅野叶冥是那样对自己说的。

　　就算是死，也要守护着他直到停止呼吸。

　　阿洛伊斯醒来的时候，依然看到浅野黎生坐在自己的身边。

　　真好。

　　真好。

　　“呐……黎生，等到樱花谢了后，和我一起去英国看看吧。”

　　英国？浅野黎生知道他是英国人，但却绝口不提在那边的事。或许，在那

　　个地方，有他的过去。

　　他并不是不想理解他。

　　“恩……等到樱花谢了，就一起去。”

　　两人都没有再笑。

　　阿洛伊斯靠近浅野黎生，然后紧紧地抱住他。他可以听到黎生的心脏“扑

　　通”“扑通”地跳动着的声音。他很喜欢浅野黎生的心跳声。那样总能让他觉

　　得他是活着的，并且从未死去过。

　　他是一直美好着的，从未悲伤过。

　　他是一直单纯着的，从未肮脏过。

　　他是一直幸福着的，从未疼痛过。

　　“扑通”“扑通”地跳动着的浅野黎生和阿洛伊斯两人的心跳声，如果能

　　一直这样天长地久下去，那该有多好呢。

　　天长，或地久。

　　一生，又一世。

　　永远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认定一种姿态，直到骄傲地死去。

　　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没有任何卑微的存活着，已经足够了。

　　他不想回到过去，因为过去的他什么都不曾拥有。过去的他只知道一昧地追

　　逐克洛德，不知道有多远，也不知道能够追多远。只知道不停地追啊追，即使

　　那个男人，用看垃圾一般的眼神看他。

　　那一刻他突然想要逃。

　　可是却又突然发现，就算逃，那么又能逃去哪里呢。

　　夏尔.繁多姆海恩。

　　那一刻想到的人，居然会是他。

　　其实某一刻他觉得他和夏尔是一样的，无论是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还是从心里

　　感觉到的悲哀。他觉得夏尔.繁多姆海恩和他是一样的。

　　即使所有人都认为夏尔他高贵，而他不过是低贱的，恶魔用来获取他人灵魂

　　的玩具罢了。

　　陪无聊了的恶魔玩无聊的办家家酒一般的执事游戏。

　　恶魔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提前结束了这无聊的游戏。

　　然后杀了他。他并不觉得哪里错了，只是觉得有些难过罢了。虽然早就知道

　　一定会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上，这样的结果，他从一开始便已经明白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连他的灵魂都不要。

　　但是后来，他遇到了浅野黎生。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他满身都是鲜血，他

　　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到日本。

　　只是依稀记得，看到了一片满是灯火的地方。

　　他躲进了那个满是耀眼的灯火的大船。醒来或便发现自己到了日本，或许是

　　被船上的人扔下来了。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因为他，真的已经逃离了。

　　逃离了那个满是肮脏的血水的，没有半点月光的夜晚。

　　他笑着倒在路边，无视周围的路人的眼光。就这样，就算是死，他也不想再

　　以那样的姿态，去恳求别人的施舍。

　　像狗一般的，卑微而又可怜地恳求。

　　到日本的第二天，又或许是第三天。

　　他依旧没有离开那个破旧的街巷，直到那个叫黎生的孩子走到他的身边，用

　　白色的衣袖轻轻地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渍。

　　那一年他十四岁。

　　浅野黎生，十五岁。

　　其实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但阿洛伊斯却执拗地认为，这个孩子，是

　　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至少在他的心里，是这样的。

　　他问他要不要和他回家。

　　他笑着说“好”。

　　他对他说，“我是浅野黎生。”

　　他笑的更开心了。“我是吉姆。吉姆.麦肯。”从那一天起，这世界上再也

　　没有了阿洛伊斯.托兰西。只有，吉姆.麦肯。

　　或许从来都没有过阿洛伊斯.托兰西。

　　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一场醉生梦死的，名为“幸福”的，虚伪而又扭曲的

　　梦，罢了。

　　在某月某天里，浅野黎生突然对吉姆.麦肯说了“我爱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吻他的脸。其实那时候的他，并没有爱上浅野黎生，

　　或许很卑鄙，但是他不想要浅野黎生离开，他希望能够在黎生的身上看到自己

　　的未来。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爱上他，那个笑容像樱花一样灿烂的，笑着说爱他

　　的孩子。

　　总有一天，会真正地摆脱那些事。

　　总有一天，会的。

　　浅野黎生离开的时候，关掉了灯，屋子里忽然变得黑暗起来。他知道黎生今

　　天晚上会和浅野叶冥一起出去。

　　或许他们都杀过人，但是至少他们身上从来都不曾染上过一丝鲜血。

　　道馆里其实只有他们三个人，听黎生这里曾经有很多很多的人，不过已经只

　　是曾经了。

　　用杀人来做交易，换取金钱的，人和人的金钱关系。

　　浅野叶冥依旧是这里的老板，即使曾经的人都已经走远，并且不再回头。但

　　是那个男人却已经执拗地守着这里。

　　或许终有一天，大家都会回来，也不一定。

　　只是，也许要过一年又或者是很多很多年，才能够回来。

　　也有可能，再也不回来。

　　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再去和恶魔周旋。他不过只是人类罢了，他没有那

　　多的时间去用来怨恨一个人。

　　他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只要，维持着这样的平静，便足够了。

　　阿洛伊斯看着窗外发呆。

　　闭上眼睛，总觉得太过安静。因为他听到自己的心中“扑通”“扑通”地跳

　　动着的声音。他已经很久都未曾哭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很想哭。

　　他，在害怕。

　　不可否认，也不能假装。

　　他不想离开浅野黎生，真的不想。

　　他不想要，失去这世界唯一真实的温暖。

　　克洛德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无奈。他因该去重新找个孩子玩执事的游戏，

　　因为他现在并不觉得这个游戏已经让他厌烦。但是，阿洛伊斯的灵魂要怎么办

　　呢。

　　啧。

　　当然是吞噬掉了。

　　那样的，仅次于夏尔.凡多姆海恩的灵魂，难道他会放弃么。

　　当然，不会了。

　　阿洛伊斯在睡梦中微笑。

　　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梦到他们了。他很想念他们，但是没有任何办法说想念，

　　因为他们早已死去。

　　死人是听不到的。

　　有些冗长怪异但却美好的梦境，阿洛伊斯记得那个地方。那是他和卢卡还有

　　爸爸妈妈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梦境的故事，却很怪异。

　　他记得那是小时候妈妈笑着说给他和吉姆听的童话。

　　王子和公主。公主和骑士。骑士和巫婆。

　　丑陋的巫婆爱上了英俊的王子。

　　英俊的王子爱上了美丽的公主。

　　美丽的公主爱上了勇敢的骑士。

　　勇敢的骑士却爱上了丑陋的巫婆。

　　骑士拉起巫婆的手，虔诚地吻。“我会爱你永生永世，直到世界都毁灭，也

　　不会终结我对你的爱。”

　　公主伤心地痛哭。

　　王子因公主的伤心而伤心。

　　巫婆因王子的伤心而绝望。

　　最终骑士和公主终于在一起，公主笑得像远处的蔷薇一样灿烂。骑士也笑得

　　一脸灿烂，即使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角落里的巫婆。

　　婚礼上公主紧紧地拥抱着骑士优雅地跳着舞。厚重的白色蕾丝裙跟随着公主

　　的舞步而飘动着。她是多么高贵，多么优雅啊。

　　那么那么那么的漂亮。

　　巫婆抓紧自己黑色的，有些老旧了的裙子慢慢向另一个角落里绝望了的王子

　　走去。

　　王子低下头失声痛哭。

　　巫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蹲下身体紧紧地抱着王子，直到被王子大力地推开。

　　手上不断的向外泛出的鲜血，提醒了巫婆。

　　原来王子早已不快乐。

　　原来骑士也不快乐。

　　原来自己早已忘了快乐。

　　故事的结尾很急促，巫婆突然就死了。

　　骑士失声痛哭，抛下美丽的妻子和刚满一岁的可爱的儿子，用尽全力跑到那

　　个巫婆居住的小黑屋里，巫婆笑着死了。

　　骑士哭着笑着痛着陪着她一起死了。

　　公主在得知骑士死亡后的第二个星期，用刀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顺着她

　　的手臂流到她白色的，厚重的蕾丝裙上。

　　白色的蕾丝裙被鲜红的血液染红，公主死了。

　　在她刚满一岁的，可爱的儿子面前以一种丑陋而又绝望的姿态死去了。

　　王子却突然发现，他爱上了巫婆。

　　在自己哭泣的时候用冰冷的手指为他擦干眼泪，用单薄的身体，使劲抱着自

　　己渴望为自己取暖，永远穿着黑色的老旧裙子但却总是会对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的巫婆，原来早已死去。

　　王子忽然觉得心脏有点痛。

　　只是，有一点点地痛罢了。

　　第二天，王子死在了美丽的城堡中。

　　没有人知道，他在死前想念过谁。

　　故事结束了，妈妈笑着对一脸迷惘的卢卡和他说“吉姆和卢卡长大后，一定

　　要找到自己的爱情，不管是公主或是巫婆，都要好好珍惜。”

　　破旧的屋子里，有卢卡，妈妈，爸爸，还有自己的笑声。

　　有昏黄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大家都笑的很开心，很幸福，很灿烂。

　　梦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有点遗憾。

　　即使知道是梦，但是如果一直不用醒过来的话，那么是不是就能一直和爸爸

　　妈妈还有卢卡在一起了呢。

　　人人都做过天真幼稚而又美好的梦。阿洛伊斯把卢卡和爸爸妈妈当做是他曾

　　经唯一美好的梦境。

　　已经，只是梦罢了。

　　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

　　不想连回忆都丢失，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苛求自己不能忘记。

　　呐，卢卡。

　　哥哥不想忘记。

　　却也不想留恋过去。

　　要怎么做，才能算是最美好。

　　要怎么做，才能算是真正地释怀。

　　罢了，总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好的。

　　前几天和黎生一起约定的生意，阿洛伊斯不想失约。即使背上的伤还没有完

　　全好，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任何事。

　　不过是留了点血罢了，不需要像个女人般的躺在床上养伤。

　　更何况，这和以前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穿好衣服然后和浅野黎生一起出门。

　　浅野黎生依然是一身白色的和服。阿洛伊斯执拗地认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

　　任何一个人能比浅野黎生更适合白色了。

　　这个就算是杀人时也会穿着白衣但却永远不会被鲜血溅到的少年，是最适合

　　白色的。

　　朋友，亲人，恋人。

　　阿洛伊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属于哪种。

　　浅野黎生牵着他的手一起走，浅野黎生的手总是很冷，但是，他却总是会觉

　　温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身体和心理的温度，是不一样的罢。

　　但是，至少有人会这样牵着自己的手，用尽整个世界来对着他微笑。

　　这样，真好。

　　阿洛伊斯知道今天晚上一定又要见血，但是也没有什么。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

　　习惯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