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下雨天打死不出门

8、风波

　　这个新年是在医院里过的，周娣来、白远、白渺陪着周惜福，看春节晚会，到了晚上10点，周娣来把电视关了，劝周惜福睡了，白渺留在医院陪姥爷。
　　白渺躺在折叠床上，手机不停发来提示，是学生的拜年消息，他拿起手机，翻了一下，看到了林灵霖的，“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白渺回复。
　　初七这天，一家人来接白惜福出院。把姥爷送回家后，白渺又陪周惜福住了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他再不敢乱跑了，每天就在院子里活动，一方面照顾姥爷，另一方面盯着姥爷防着他偷酒喝。正月十五一大早，白渺就起来和面包汤圆，煮了一锅，姥爷、姥姥吃得甚是满意。
　　“渺渺啊，下次来看姥爷可别一个人来啊。”
　　“？”白渺没会过意。
　　“唉呀！老头子你别急，让他们顺其自然。”姥姥拍了一下姥爷。
　　“……”
　　回学校的路上，白渺气鼓鼓地拨通了白远的电话。
　　“别急着喷。”电话一接通，白远就抢着说，“我问过温文，她说要跟你见面聊。”
　　“聊什么？”
　　“我不知道，她一定要跟你见面，你当面问她吧。”
　　白渺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正月十六开学，忙碌了一个礼拜，星期五上完课，白渺给温文打了个电话。
　　“白老师，什么事？”
　　“听我姐说，你有事要当面跟我说？”
　　“是的，白老师哪天有时间？”
　　“明天下午？”
　　“好。”
　　第二天下午，白渺到了约定的茶馆，温文已经在等着他了，看到白渺走进来，她把白渺面前的茶杯斟满了，白渺抿了一口，淡淡茶香萦绕在舌间。
　　“你喜欢喝茶？”白渺问。
　　温文摇了摇头，“你喜欢吗？”
　　“谈不上。”白渺品不出茶，他放下茶杯，问“找我什么事？”
　　温文微微笑了笑，问，“白老师觉得我怎么样？”
　　“……”
　　温文抬起头，看到白渺错愕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吓成这样？放心，我不喜欢男的。”她看着白渺的表情，继续说，“我猜你也不喜欢我，不然你不会是这个表情。”
　　白渺消化了一下温文的话，半晌，问“你找我不会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
　　“不是。”温文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我虽然不喜欢男的，却必须要跟男的结婚。”
　　“为什么？”白渺不解。
　　“因为我妈。”
　　白渺笑了，“你妈能强迫你？”
　　“你以为父母都拗不过子女？”温文也笑了，“父母和子女博奕，谁豁得出去谁才能赢。”
　　白渺没说话，他在心里想，如果自己父母、姥爷姥姥铁下心逼自己，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你认输了？”白渺转着手里的茶杯。
　　“暂时遂她的意吧。”温文看着白渺，接着说，“听白远说，你也遇到了跟我差不多的麻烦？”
　　白渺脑海里浮现出姥爷的脸，他不置可否。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互帮互助？”
　　白渺沉默了，这种事乍听简直荒谬，但仔细想想，又有它的合理性。人活在世上，真的能完全不顾其他人死活，随心所欲地过一生吗？许久许久之后，白渺抬眼看着温文，“我考虑考虑。”
　　三月份，天气迅速转暖，万物复苏，学校操场上又渐渐恢复了热闹。
　　这天晚上，林灵霖跟同学在篮球场上打球。这半年以来，他身高又蹿了点，将近一米八了，他打算有时间就多打打球，再冲一冲。
　　直打到宿舍要关门了，林灵霖才跟同学告别。他走到球场旁边，捡起外套，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有个未接电话，谢春风的，打开微信，看到谢春风发的消息，“林林，别忘了我。”
　　“？”林灵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把电话拨过去，没人接。怎么回事？他又拨了几次，还是没人接。林灵霖看着谢春风发来的那条消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想起来之前和谢春风的同学一起去过KTV，在手机里翻到了谢春风室友张秋秋的微信，拨了过去。
　　“怎么了？”
　　“谢春风回寝室了吗？”
　　“没有啊。”
　　“她去哪了？”
　　“不知道。”张秋秋顿了一下，说，“是不是找她男朋友去了？”
　　“……哪个男朋友？”
　　“嗯……就是，她跟你分手后，又交了个男朋友……”
　　“你有那个人电话吗？”
　　“只有微信，我推给你。”
　　林灵霖加了几次，最后备注“谢春风哥哥”那人才同意。
　　“干嘛？”微信那头的声音充满不耐烦。
　　“谢春风跟你在一起吗？”林灵霖心急火燎地问。
　　“没，我早被她甩了。谁知道她又跟哪个男的在快活……”那人的腔调让人恶心，林灵霖忍不住挂了。
　　谢春风到底在哪？林灵霖想到报警，但即便报警，警察能立刻找到她吗？他想了想，打算再试试，又拨通了张秋秋的微信。
　　“找到没？”张秋秋也挺着急的。
　　“没有，你能不能再想想，谢谢还有可能去哪？”
　　“我们寝室三个人一起去找找看。”
　　“好，我去找你们。”
　　林灵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滨城艺术学院，张秋秋和两个室友已经分头在校园里寻找了。林灵霖沿着校园里的马路找着，他一边搜索谢春风的身影一边思考着谢春风可能去过的地方。
　　夜已经深了，校园里黑黢黢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路灯的光微乎其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沉沉的夜。林灵霖心急如焚，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个情景。
　　那天，谢春风把他约到学校，两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聊天。
　　“林林，我们玩个游戏吧。”谢春风颇有兴致地说。
　　“好。”林灵霖有点心不在焉，前两天他刚跟白渺在操场上告别。
　　“我有一个秘密，给你三次机会猜。”谢春风掏出一个折叠的小纸条。
　　“猜中了怎么样？”
　　“猜中了我答应你一件事。”
　　“猜不中呢？”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呗。”
　　林灵霖笑了，谢春风最大的秘密他早已心知肚明，胡乱猜了三个，果然不对。
　　“我输了。什么惩罚？”
　　“你自己看。”谢春风把两张纸条塞到林灵霖手里。
　　林灵霖打开纸条，一张写着“我喜欢你”，另一张写着“做我男朋友”。他愕然地看向谢春风，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谢春风低着头，长发垂下来，从头发的缝隙间看到，她已经害羞得满脸通红。
　　“答不答应？”谢春风等了半天没听到林灵霖的回应，忍不住推了推他胳膊。
　　林灵霖想起了操场上那一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又有什么理由拦在他面前？如果这辈子注定不能携手并肩，那就各自安好吧。
　　“嗯。”林灵霖听到自己的回答。
　　谢春风笑了，“我知道你猜不对，就算你能猜对，你也会假装猜不到。”林灵霖哑然，若是平日他肯定能察觉谢春风的小心思，今天……
　　谢春风把头轻轻靠在林灵霖肩膀上……
　　林灵霖凭着记忆搜索长椅的位置，近了，近了，远远地，他看到了一团黑影，狂奔过去。就是谢春风，穿着一袭黑衣，歪在椅子上。
　　“谢谢！”林灵霖喊着，伸手去拉谢春风的胳膊，触手一片湿滑，他抬起手一看，鲜红一片，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谢春风！”林灵霖吓得魂飞魄散，掏出手机，呼叫120。打完电话，林灵霖颤抖着手去试谢春风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把T恤脱下来，紧紧缠在谢春风手腕上。
　　幸运的是，120来得很快，林灵霖把谢春风抱上车，护士给谢春风做了紧急处理后，安慰他，“别担心，能救得过来。”林灵霖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来张秋秋她们几个还在找人，赶紧给张秋秋发了消息。
　　到了医院，医生立刻展开急救，等把伤口缝好上好药，护士把谢春风推进了病房，林灵霖在病床边守着，看着输液管里药水一滴滴滴着，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林灵霖熬得双眼布满血丝，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盯着谢春风。终于，他看到谢春风眼睫微微动了动。
　　“谢谢！”
　　谢春风睁开眼睛，看到他的一瞬间，泪水就不可遏制地滑落眼眶。
　　“你真傻……”林灵霖伸手擦着谢春风的眼泪，轻声说，“有什么过不去的？”
　　“为什么要救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谢春风露出痛苦的神情。
　　“你要是有气，就揍我！”
　　谢春风摇了摇头，抽泣着说，“跟你分手后，我一气之下，跟李伟在一起了……”林灵霖想起了昨晚那个让人不舒服的声音，谢春风继续说，“有天晚上，他带我去了酒吧，我喝多了……”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泪如雨下。林灵霖没说话，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许久许久，谢春风哽咽着说，“等我醒过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就是他……”说到这里，谢春风忍不住嚎啕大哭。
　　林灵霖感到一团火“嗡”地在脑子里炸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报警了吗？”
　　谢春风颓丧地摇了摇头，“我怕我爸爸知道……”
　　林灵霖转身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