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听完这首歌》VeraYang杨

9、Casablanca

　　Casablanca
　　琳恩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巴基）

　　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本海军的航空母舰舰载飞机和微型潜艇突然袭击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在夏威夷基地珍珠港以及美国陆军和海军在瓦胡岛上的飞机场；1941年12月8日，美国总统罗斯福在国会发表了“臭名昭著的一天”的演说，宣布对日本、德国和意大利宣战，正式加入反法西斯同盟国。
　　悲哀的是，琳恩和巴基的故事在1941年之前就开始了。

　　01.
　　他们一定是在某次看露天电影时认识的；要不然就是在咖啡馆的音乐声中，他们成为了舞伴。
　　巴基要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免哪天琳恩问起来他无法回答。
　　毕竟在热闹的酒馆中，巴基已经搪塞过她一次了：“……前年夏天我们一直待在一起，谁能分清哪件事先发生呢？”
　　没错，前年夏天琳恩第一次拒绝父母去长岛度暑假的邀请，从曼哈顿的学校直接回到布鲁克林的家中，独自一人；她这才有机会和巴基认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假期情侣，直到琳恩宣布圣诞节的时候要把巴基介绍给父母认识。
　　餐桌上琳恩站起身，“这个男人是我的了。”
　　巴基则亲吻她的手背以示臣服。
　　除了有些嫌弃巴基是个穷小子外，琳恩的父母勉强同意他们在日落之前的那些约会。
　　他们不知道的是，巴基早已把从布鲁克林到曼哈顿最近的路程烂熟于心了。
　　每当这时琳恩会从学校溜出来，在多给点小费就可以不受打扰的小旅馆里，她和巴基分享甜蜜的吻，一晚又一晚。
　　彼时埃塞俄比亚的飓风还没席卷到美国，至少还没席卷到这对美国制造的热恋情侣身上。每天最值得他们烦恼的事，无非是考虑去哪里消遣。
　　琳恩和巴基看完了能找到的几乎所有的电影，随着屏幕里主人公接吻，他们接吻。
　　“我真的爱上他了，我决定与他共度一生。”琳恩对她的朋友们说，“等我大学毕业，我要回布鲁克林的街区买幢房子——我才不要住在曼哈顿的小公寓里，别担心，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玩……我们将有孩子，三个？四个？巴基会给孩子们搭秋千，这样的话我需要一个大点的花园，我可不想看他们因抢夺玩具而大哭大闹，天哪，那一定很令人头疼——但我还是想要孩子。还有房子，到时候请来帮我挑地毯和窗帘，壁纸我已经有选择了，我超级喜欢度假别墅里的那种淡绿色……”
　　琳恩说着，突然发现巴基正一手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那双神奇的蓝色眼睛多情又温柔。
　　琳恩飞快的亲了巴基一口，“在明天和未来到来之前，我要先和我的男孩跳一支舞了。”
　　“我的荣幸。”巴基牵起琳恩的手。
　　琳恩取掉发夹，散开她东方绸缎般顺滑的棕色长发。琳恩穿了一条修身的白色连衣裙，巴基无法想象她穿上婚纱的样子该有多美了。不少人说琳恩长的有些像莫德·费里，像雕塑一样完美的鼻子、嘴唇、下巴；而在巴基看来，琳恩更加动人，远非超尘出俗的圣洁，却是一种资本主义与工业化结合下催生出来的美丽——张扬、肆意、蓬勃向上，又隐匿着风暴，暗藏危机。
　　“注意你的脚步，巴基。”琳恩注意到他的走神，有点不满，“要知道，你还在我冬季舞会的备选名单上。”
　　“除了我谁还能捕获你的心，我的女王。”
　　巴基的话逗得琳恩咯咯的笑。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琳恩放弃了标准姿势，索性抱住巴基的腰，像只企鹅一样和他在舞池里摇摇摆摆。
　　“壁纸，”巴基提醒她，“绿色的壁纸。”
　　“对，就是这个。”琳恩接着那个话题讲下去，“我们要不要请个保姆？虽然妈妈很努力的教我做菜，我最擅长的依旧是煮麦片。”
　　“煮麦片很好，”巴基说，“我最喜欢煮麦片了。”
　　“早餐吃那个很幸福，但一天三顿，再加下午茶，你绝对会吐的。”琳恩闭上眼，把头埋进巴基的怀里，“我们将坐在厨房的吧台上吃麦片，一转头就能透过搭着碎花布帘的窗户看见小道，行人走过，轿车开过，全是我们熟悉的事物，包括那些高大的树。等你吃完，我会洗碗，不，我会把碗丢进洗碗机，而你会去打理草坪……或许我们去购物，或许我们收拾行李出门旅行，或许我们哪里也不去窝在家里看一整天的电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们厌倦彼此……”
　　“那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巴基打断琳恩，他的话通过胸腔的震动传递到琳恩的耳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死亡。”
　　“那太沉重了，”琳恩抬起头，“我们先过好今天吧；你今晚会留在曼哈顿，对吧？”
　　“我想我不得不这样做，”巴基故作为难，“现在已经没有返程的车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我去和朋友们告别，你去拿我的大衣和包。”
　　他们差点在前台服务员低头的瞬间吻在一起，庆幸之余他们感到有趣，因此在拆礼物般急切而暴力的拆开对方衣服之前，他们放声大笑。
　　隔壁急躁的捶墙声堪堪止住他们的笑声。
　　“我爱你，巴基。”
　　“我爱你，琳恩。”
　　他们做着重复无数次仍不觉得厌的事。先用一点缠绵的亲吻融化对方，然后如福特开进贝特斯图文森区一样，巴基驶进琳恩。琳恩身上还残留一点葡萄酒的味道，巴基嘴里的威士忌与之交融，创造出一种迷醉的新口味。
　　“稳重点，我的布鲁克林美梦。”巨大的刺激下琳恩红了眼眶，“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的现实和幻想中全都是你。”
　　巴基抬起头，他抿了下亮晶晶的嘴唇，“我也是，所以我能继续了吗？”
　　琳恩松开床单，转而抓住巴基的头发。
　　“我真想给你留点什么标记，那样他们在知道你是我的之后，就不敢轻易损伤你了。可是我不能。”
　　“而我可以，”巴基在琳恩大腿内侧留下一个咬痕，“现在死神害怕靠近你了。”
　　“那你怎么办？”
　　“不要担心，我的爱人。”巴基亲吻琳恩，“我可是那个留下标记的人。”
　　“我希望你在和爸爸聊天时也能这么自信和大胆。”
　　“很快了，公主。”巴基说，“等我从战场上回来。”

　　02.
　　“别持强凌弱。”巴基给了欺负史蒂夫的小流氓一拳，赶走了他。
　　史蒂夫爬起身，揉了揉被揍的眼眶，瞟见巴基身上的军装，“你接到命令了？”
　　“107步兵团，詹姆斯·巴恩斯中士，明早起航开赴英格兰。”
　　“我应该和你一起去。”史蒂夫落寞的摇摇头，他的申请再一次被拒绝了。
　　“来吧，哥们。”巴基搭上史蒂夫的肩膀，“我参军前的最后一晚，先帮你换身行头。”
　　“怎么？”史蒂夫问，“我们要去哪儿？”
　　“未来。”巴基说着，把报纸递给史蒂夫。
　　琳恩已经在未来——明日世界世博会等着他们了。
　　“巴基！史蒂夫！”琳恩招手，“在这里。”
　　“哦，宝贝。”巴基把琳恩抱起来转了个圈，“我好想你。”
　　“我们上午才见的面。”琳恩亲了一下巴基的脸颊，“顺便说一句，爸爸很喜欢你的Class A军装。”
　　“你呢？”
　　“你在开玩笑吗？我爱死了。”
　　“史蒂夫，”琳恩对史蒂夫说，“很抱歉，我的朋友放了我鸽子，看来今天晚上我们要‘三人约会’了。”
　　史蒂夫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琳恩对巴基说：“为什么你不去买点零食和饮料，好让我和史蒂夫调调情？”
　　“悠着点，小子，”巴基撞了一下史蒂夫的肩膀，“我很快回来。”
　　“我听说了，等巴基从战场上回来你们就结婚。”见巴基跑远，史蒂夫说，“恭喜。”
　　“别这副表情，史蒂夫，我会误以为你也爱上了我。”琳恩打趣道。
　　见史蒂夫有些羞窘的低下头，琳恩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想法，史蒂夫，但我们不一定非要去战场才能做出贡献，不是吗？”
　　“我不想去工厂，”史蒂夫说，“大家都在战场上拼命，我不能躲在后方……我不是想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巴基带着可乐和爆米花回来了。
　　“没什么，”琳恩提议，“我们去跳舞吧。”
　　史蒂夫拒绝了，“我想随便逛逛。”
　　“别做傻事，”巴基叮嘱道，“等我回来。”
　　“你把傻气都带走了。”史蒂夫笑了下，又对琳恩说：“玩得开心点。”
　　史蒂夫的那句“等我到了再打赢战争”，以及宣传片里“……1942年那几个漫长的挫折的月份里，终于出现光明的一页……”成了巴基和琳恩舞蹈的背景音。
　　“为什么这种场合也有征兵广告？”琳恩问。
　　“你能找到一个没有的地方吗？”巴基反问。
　　“有的，”琳恩转了一个圈，“在未来。”
　　“我以为我们正在‘未来’。”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巴基——我们的未来。”
　　“我会英勇的作战，然后晋升。中尉、上尉……等我带着荣誉勋章回来，你将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看来我要把减肥的日程提前了。”琳恩说，“挑婚纱、订蛋糕、请牧师、布置场地……我要把一切准备好，这样你一踏上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就可以和我结婚了。”
　　“我迫不及待了。”
　　“那就快点回来。”
　　琳恩突然感到难过，眼泪不受控的掉了下来，砸在巴基的军装上。
　　“怎么了，我的宝贝？”巴基问。
　　“没什么……或许是因为我们从不曾分开那么久。”琳恩想了想，继续说：“向我发誓，你不会用你的漂亮眼睛盯着护士。”
　　“我怎么能？这双眼睛属于你了。”巴基深深吻住琳恩，“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
　　“帮我保存好，全部的你。”
　　“遵命，长官。”
　　“还有一件事，”琳恩踮起脚，在巴基的耳边说：“今晚戴着这顶帽子。”
　　“我能得到什么奖励吗？”
　　一张照片被放进巴基的口袋。
　　“为你我专门拍的；带着它，就好像我在你身边。”
　　带着那张照片，巴基奔赴战场。
　　但当飞机载着胜利回到美国时，他没有一同回来。

　　03.
　　什么是和平？
　　没有战争、没有敌视暴力行为的状态。
　　什么是美国梦？
　　平等、自由、民主；只要在美国经过努力不懈的奋斗便能获得更好生活的理想，亦即人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勤奋工作、勇气、创意、和决心迈向繁荣，而非依赖于特定的社会阶级和他人的援助。
　　人们都劝琳恩，“向前看吧，生活还要继续。”
　　琳恩在骗局中结了三次婚。
　　第一任丈夫和巴基一样，也是中士；他死在了越南战场上。
　　第二任丈夫是个政客，主要职责是安全问题顾问；他在某件事上替上司背了锅，于监狱上吊自杀。
　　第三任丈夫在华尔街任职，人们调侃他是百万富翁；纽约的股票暴跌风潮没有放过他，他和其他百万富翁的尸体摆在一起。
　　于是在史蒂夫按响门铃，护工把他带到琳恩的床前时，琳恩那张布满皱纹的、年轻与美丽不再的脸上，才从亘古不变的麻木和心灰意懒中挤出一点惊讶和动容。
　　“很久不见了，史蒂夫。”琳恩说，“你只身前来吗？”
　　“没什么的，我很久之前就接受了。”见史蒂夫低头无语，隐隐有泪，琳恩安慰道，“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可怜人的一点临终幻想，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很抱歉，”史蒂夫说，“我没能拉住他。”
　　“谁会把这个错误怪罪到你身上？我不会，我没那么自欺欺人。”
　　“我很抱歉。”史蒂夫依旧这样说。
　　琳恩拉住史蒂夫的手，“别这样，史蒂夫，我很开心你来见我。你的样子让我想起曾经，那些天真而美好的日子，我们对胜利和光明未来满怀信心的日子，从前在美国，健康又繁荣。”
　　琳恩叹了一口气，“我多想我的心能回到那个幼稚的时刻，宣传片能轻易的哄住我；海报、电影，我能从里面看到我的期许的生活。我希望我永远愚蠢，虽然我活到现在也无法称自己聪明，我希望我依旧是那种年轻的、容易上当的愚蠢。”
　　“但我醒过来了，我难以入眠，我无法陪着美国继续做梦。政府编撰的童话不仅没能填补阶层的鸿沟，个人的伤痛也不曾告终。外面那个满是高楼大厦的、浮华喧嚣的纽约不是我的纽约了，我的纽约比它快乐。”
　　“是什么样的痛苦，竟然可以延续到今天？生命不肯让我松手离开，悲伤和孤独也时时环绕着我，就好像是我窃取了别人的未来而在苟活。”琳恩潸然泪下，“生活居然可以无聊到这种地步，没有新鲜有趣的人、事、节目供你打发时间，一切都是对历史的重复——对我经历过的历史的重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能数清楚初遇巴基时我身上穿的那条裙子上面有多少碎花。他离开了，而我越来越爱他。还有谁能带走我的眼泪吗？还有谁能归还和我同等热烈的爱吗？用不上几百年之久，等到我们的时代真正落幕，再不会有人记得了。那些分离，那些恐惧，那些灿烂日子下的风暴和阴谋，人们只会像读小说、看漫画一样浏览它们，而学不到任何东西，更阻止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的爱人、我的巴基、我的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他不在了，谁会成为下一个他呢？谁将变成下一个我呢？或许已经有了不少心碎的人，不过你只听到我的故事罢了。”
　　史蒂夫说：“我会保护这个世界的，琳恩，我会把世界带向和平。”
　　琳恩摇摇头，“别傻了，史蒂夫。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战争从未停止。人们正为了某些虚构的、被创造出来的东西而伤害现实的、可触碰到的东西。只要人类还在思考，或是干脆一点，只要人类还存在，战争会不断的发生——当你看不见那些枪炮烟火时，你当知它们在脑海中延续。”

　　End.
　　“还好你没见到我现在的样子，我是说，如果连我都将自己厌弃，我还能用什么来讨你的喜欢。你的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死去了，我是顶着他的皮囊过活的冬日战士。我为弄丢他的左臂而向你道歉，如果你接受，请让世界下一场雨，无论在哪一天。
　　有几个问题我想替巴基问你。你毕业舞会的男伴的舞步是否比他的好？你是否买到了心怡的墙纸？在孩子整夜哭泣时，你的枕边人有没有起身替你去哄他？你找到麦片煮的比你好吃的保姆了吗？还是说，你做的始终是最好的。”
　　天空下起小雨，冬兵擦掉落在琳恩墓碑照片上的雨水，“巴基想让你知道，在他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他很抱歉没能陪在你身边。但如果你想让我留下，让雨再大一点吧。”
　　纽约陷入了一场暴雨。
　　那场暴雨里，穿着碎花裙子的琳恩四处寻找遮挡物。
　　巴基脱下衬衫，虽然起不上什么作用，他把它披在琳恩的头顶。
　　跑到屋檐下他们相视而笑。
　　“我是琳恩。”
　　“我是詹姆斯，我的朋友都叫我巴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