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谈》暗色岩

3、月夜

　　这是在一位大四学生身上去年毕业季所发生的故事。

　　大约在去年九月份到十月份，我因为要找工作而没有实习经历所以十分焦虑，再加上我本人在大学当中的专业很难找到对口的岗位，那段时间我算是陷入了人生当中的低谷期。

　　虽然天天跑面试做笔试，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复盘总结我自己的问题，希望能够像撞大运一样被哪个公司的hr发现我的才华，直接把我招了进去。

　　然而事与愿违，我的这种思想上的懒惰被我匆匆忙忙的样子掩盖了过去，可是这种懒惰又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慢慢地我发现我折腾了一两个月，还是没有收到一个offer，连我们这里的小公司都没有想要聘用我，我陷入了找工作，一边上学，一边打游戏，一边苦苦思考的死结般的焦虑状态。

　　而我的恐怖经历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大约在十一月份，我身边的同学考的考研，找的找工作，大家的生活都进入了正轨，只有我还打着考公的幌子到处不知道在干什么，实际上国考的内容我也没有复习多少。

　　我整个人每天想的事情除了到处乱投简历，就是内心的挣扎了。

　　我发觉我已经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看书学习，而且我也总是没有办法让生活进入正轨，我也不敢把我的问题跟我的父母甚至朋友说，慢慢地，我的心理开始出现了问。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的状态是不是所谓的抑郁症，可是我总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不知为何被什么东西植入了求死的想法，原本乐观积极的我，在就业压力和学业压力的双重压迫下，变得易怒焦虑而且极容易悲伤流泪。

　　在十一月份的一个夜晚，我的室友们都不在寝室，打了一会儿游戏之后，我发觉我自己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于是打算睡一觉来缓解内心的低落与焦虑。

　　大约傍晚三点钟的时候，我被小便憋醒起来上厕所，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我们寝室的阳台上面。

　　这是一个安静而略带寒意的秋夜，我穿着睡衣感到有一些冷，但是天空却万里无云，在黑色的夜幕上，一只巨大的圆形月亮挂在半空中，它发出的金黄色灿烂的光芒吸引着我呆呆地直视和注目。

　　我当时完全被它的美丽吸引住了，倒不如说我之前还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月亮呢，这么美丽的月色，真是沁人心脾。

　　正当我打算拿起手机照相的时候，一股无与伦比的，想要死在今天夜晚的念头莫名出现在了我的心底。

　　对啊，既然生活这么辛苦，我为什么不直接跳出去呢？这种念头在刚刚产生的时候被我的理智所压抑，它只是淡淡的显现了一下，就被我完全抛之脑后了。

　　我还有父母朋友，如果我死了的话，他们肯定会很伤心的，我这么想着，但仍旧盯着巨大的满月，朝寝室里走去。

　　而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和昨天夜里最后的心情不同，即使是在一大早醒来的我，也会感觉到我内心的情绪，比起以前低落了很多。

　　那股几乎无法摆脱的焦虑和对前途未卜的恐惧萦绕在我的心底挥之不去，我因为这股想法几乎想要瞬间倒在床上继续睡觉。

　　不过我依旧振作起来，爬起床出去上课。

　　等到这一天我回到宿舍，我却无论如何都难以调动起自己的兴致了，一切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似乎都是虚无，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我的食欲也降到了低点，想要和我的妈妈打电话抱怨一下，却也最终没有能够。

　　我开始思考起我生存的意义和我的家庭，我的缺点和我的懒惰，就这样我在抑郁的状态里面沉浸着，这状态甚至持续到我一直上床睡觉。

　　巧合的是，也是在凌晨三点，相同的时候，我从梦中惊醒，却不知道我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我从床上下来，打算下床上厕所。

　　而那如同昨晚一样明亮而洁净的黄色月光，正透过窗户与门玻璃，照射在我宿舍的地板上，这股洁净的颜色几乎是吸引着我打开了阳台的门。

　　朝天上望去，月色明亮依旧，虽然已经不是满月，可是它依旧在我看来非常圆，我能够看见月亮上面的环形山，它的阴影，它略微有些暗的部分，我就这么看着月亮，沉浸在它非常美丽的颜色和形状当中，直到我的身体打了一个寒战，我回到寝室，才发现时间已经到将近四点了。

　　光是观赏月亮我就花费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我又强迫自己忘记想要出去观月的欲望，回到了床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还是每天晚上奇迹般地在某一个时间点清醒，观赏完月亮然后回到床上，我投的简历也总算有了回音，可是每次面试或者笔试，我总是差一点，而在十一月末的公务员考试，我的挫败感与焦虑感达到了顶峰。

　　我几乎是考完试回去就经历了情绪的崩溃，整个三个月份，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完成，什么东西也没有学到，我憎恨我自己庸庸碌碌也憎恨我自己沉不下心来学习，我更憎恨的是，我自己作为一个大学生却没有办法在三年学习后找到理想工作的这一事实。

　　这种绝望包裹着我，我也慢慢地开始愤世嫉俗，打开手机看见视频当中人的笑脸，我都会因为他们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幸福的表情而感到恶心。

　　我唯一的发泄方式是去□□群里面进行一些恶意的发言，那里也集中了一些失意者，我在抱怨和讽刺中越发抑郁。

　　在那个时候，连我自己也可以发觉我的眼神我的心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在看镜子的时候，虽然五官没有明显的改变，可是我能够察觉到一股可怕的戾气和眼神附近的淡淡铁青。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但是在网络上搜索的答案又让我越发抑郁。

　　我也开始非常明白地意识到，如果我自己找不到工作，也许这种状态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甚至不会有好转的那一天，因为我情绪低落的根本原因不是在于我得了抑郁症，而是我每天希望让我的前途有一个着落的生存压力。

　　可是明白这件事情之后疯狂投递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效果，我还是没有办法通过笔试面试，而我也仿佛在这一次一次的失败当中，完全丧失了对于生活的最后一点信心。

　　当然，我仍旧在每晚被那诡异的月光所吸引着，它似乎每晚都会离我宿舍的阳台近一些，甚至于雨夜，阴天，那些月光都会吸引着我打开房门，像一个观星人一般看着那个地方。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单纯的慰藉，可是这种月光的照临的确能够安抚我的心情，与安抚相伴的，是我越发想在这个宁静的月夜，归于永远之宁静的想法。

　　如果那样简单的离开就好了，这种思维突然越过理智的砝码进入大脑的一瞬间，我在前十几年所构建起来的所有几乎都溃然崩塌。

　　我发现我自己活的毫无意义，即使在以后找到了工作，甚至是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这种生命本身的空虚与无助仍然迟早会将我逼上死路。

　　这是一种仿佛镌刻在基因里面的死的欲望，而我只不过是在这段时间觉醒了这一点仅此而已。

　　死亡的想法在那段时间充斥着我的大脑，我已经开始放弃投递简历了，因为对我来说，我搜索的重点从如何面试，变成了怎么死亡能够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我自己察觉到这一点变化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终于，我在十二月的某一天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这一切了，我觉得对于我来说最好的出路，就是在某一个夜晚安静的死去。

　　所以我选择了跳楼这种方式，当然，这个并不是说我就是有直面死亡的勇气了，我只是被某一种埋藏在身体深处的，推动着我行动的欲望所操纵着。

　　我制定好计划之后，甚至对于即将面临的死亡，有了一种非常平静的接受感。

　　我觉得如果我就这样死去，那那种死亡肯定是优雅从容并且能够让我解脱的。

　　因此，我在一个月前的理智几乎溃不成军，它都还没有开始争辩，我就先顺从了我自己想要轻松结束一切的念想。

　　在这一天的凌晨，我一如之前一样在三点起来，我们的寝室在六楼，如果跳下去的话，死亡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冷静地整理了一下思绪，甚至祈祷了一遍，在这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祈祷是怎么回事。

　　正如我所预料的，今天满月的光芒格外的美丽，月亮银色的光如铺满了整个阳台。

　　而大大的悬挂在夜空中的满月，让我就想要一直这么看下去，我认为我是想要飞到天空上去的，想要飞到天空上去和那天的满月合为一体，它像一个温柔的母亲站在天帷之上，等待着我飞过去进入她的怀抱。

　　我当时在做的事情，是将自己的左脚先跨上栏杆，我想要站在阳台的栏杆上，然后俯身越下，这种死亡的程序似乎是早就被安排好的，我觉得它无比的合理，甚至对于我即将死亡这件事情，我感受到的都是我的灵魂将要与月光交融的无比的安宁感。

　　慢慢地，我已经将我整个身子探到了阳台之外，月光照射在我的脸上，我心中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对我说着，就这么放下去吧，你可以获得永远的安宁。

　　正当我准备放手的时候，在我寝室里的手机响起了电话的声音。

　　我原本是一点也不想管他的，因为最重要的事情现在对我来说是朝着满月的方向飞去，成为那些光芒当中的一份子。

　　可是我只是朝着我身子之下瞟了一眼，就瞬间吓得翻到了栏杆的另一边。

　　那是真真切切的六楼的高度，黑暗的地面甚至深不见底，那道引我向下摔下去的重力，像是催命符让我马上清醒。

　　我连滚带爬的跑回寝室，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声音。

　　“喂？”

　　“喂？是王**吗？”

　　“是，你是？”

　　“我是你的高中同学啊，魏**，你忘记了吗？”

　　“哦哦哦，”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是我高中时的一个同学的声音，的确是他，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普通，毕业之后也没有联系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联系我呢？

　　“你有什么事嘛？这么晚了打电话。”

　　“额，我说了你不要觉得我发疯了，我最近一个多月都在做一个梦。”

　　“一个梦？”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

　　“我梦见一个摔在地上摔碎的脸，那个脸都烂了，然后我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个梦就是一老出现，然后我就回想了好久，发现，哇，原来是你。然后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和你联系上下好。但是你也知道，电话都不太好找的，我就在以前的同学录上面翻。”

　　“本来打算明天打电话给你问一下的，但是你知道今天晚上我就突然惊醒，然后想打一个电话给你，真的很…对不起，打扰你了，你没事吧。”

　　“没事…”

　　“实在不好意思，真的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我就觉得我一老梦到好奇怪的。”

　　“没事，谢谢，晚安。”

　　“晚安。”

　　我挂断了电话，出了一身冷汗，并且我也没有和他提他可能的确救了我一命这件事，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我想可能我会记得一辈子。

　　再就是我来找你占卜的事情了，你说我最近一年运气不太好，这是对的，说我明年会转运，我想可能也是对的吧。

　　哦对了，你还说我是巨蟹座，情绪比较多变嘛，但其实我以前的情绪还蛮稳定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觉得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在凌晨的时候看月亮了。

　　但我觉得其实我那一段时间还是因为各种社会问题的原因导致我那一届人本来就很难就业，才使得我那么焦虑的，我觉得可能我在未来还会碰到这样的事，不过那种想死的念头，一旦产生，我会马上联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