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三见》叹非晚

96、故事

　　唐家古宅中的千池签完字和百里落打完视频将如境都寒假弟子下山历练的事情商议了一番，还是按照往年惯例，以两人及两人以上自由组合在全国范围内执行任务，过程中必须有一些记录，不必写反馈之类的破东西。来年返回之时上交即可。
　　事情解决完，他便放下手机，拉上窗帘换了衣服。
　　结果当他把白衬衫和围巾都穿戴好之后，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阵冷风吹进来，幽帘鼓起一个包，地上投下来一道高大的影子。
　　“好久不见，风吟。”
　　千池抓着围巾一抬头就见到了不想见的人——风暮。
　　他倒是换了平时穿的黑衣，改穿素衣，不过由于个子太高，还是显得霸气侧漏。风暮反手关了门，窗帘落下来时，他朝千池迈了一步。
　　千池把围巾拿下来折好，不悦地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出来了，我来看看你。”风暮背着手说。
　　“你消息这么灵通啊。”千池嘲道。说完将围巾随手搭到了椅背上，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倒了杯茶，“我看不止如此吧，你的合作伙伴都已经死了，谁杀的我想你应该清楚，还来这里做什么？找我寻仇？”
　　风暮冷哼一声，走过来站他面前，道：“它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谁杀的它我更是没兴趣知道，我来是有事找你。”
　　“那你快说吧。”千池很想让他说完赶紧走。
　　“这么凶？”风暮歪头微微弯了下腰，看着他的脸，“你平常对策玄也这么说话吗？”
　　千池看都不看他，“你和策玄无法相提并论。”
　　风暮仰头哈哈大笑，过后又数落起千池来，“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做事怎么不动脑子呢，还能被人算计，真是无语。”
　　千池被骂有点烦，回道：“你今天来就是特意来骂我的吗？”
　　“当然不是。”风暮在千池身边踱步起来，“我直说吧，那天晚上素问已经把福玉的事情告诉我了，不过我还是想看看究竟能不能让血柯活在人世，后来你也知道了它死了我要寻的答案也无人为我试探了，而青槐那个姓杨的小子无意中寻到了一块，一直放在家中，你就不好奇他们是怎么知道这里也有的，又是怎么知道你们要来这里的？”
　　“我当然有想过，无非是有眼线。”
　　风暮扭过头，对他道：“哦？是眼线还是内鬼啊？”
　　千池心头一跳，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风暮轻飘飘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另外，这福玉乃是天界之物却有如此邪恶的功用，不免让人唏嘘，不过小花话里话外已经告知黑袍那福玉没那么好，他执意要夺，恐怕这东西另有他用。”
　　这他倒是刚反应过来，之前忙着琢磨黑袍的身份的事情和逃离之法，一时疏忽忘却了。被他这么一提醒，醍醐灌顶，又问：“那关于这功用你有什么看法？”
　　风暮：“不是提升功力就是号令天下，不过都是些猜测，那黑袍在青槐大闹了一场之后到现在都不知所踪，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走回千池身边，说：“在桃源乡的事情，我也知道，他兜了那么大一圈就想让你入魔，未免有点奇怪。”
　　“那你倒是说说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风暮也不是这么安分听话免费给他做分析的人。他白了他一眼高傲地抬起头，凉飕飕地说：“脑子自己动，我提醒至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转身抬脚就想走，却听身后千池倏地说：“那黑袍对我甚是了解，想让我入魔还用对了方法，不仅这样还知道我的身份，你说，不是太巧了？”
　　风暮转过了身，胸脯起伏一瞬，沉声问：“怎么？你怀疑是我？”
　　千池沉默着。
　　“哼！”风暮一甩袖子，“不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你入魔，就说这么费时费力的伎俩，我才不会用！凡人你争我夺，实在是愚蠢！就应该都把他们杀了，人间就安宁了！”
　　千池站起，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倏地一笑，说：“我又没说是你，发这么大火干吗？”
　　风暮：“……”他绷着一张脸。
　　千池重新拿起围巾，抖了抖挽了一圈，却忽地感觉到了一股怒气冲冲的视线。他一抬眸，恰好对上风暮那张写满了生气的脸。
　　千池一笑，说：“好了好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会小心的，我现在要出去找我老婆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风暮目光落在他的围巾上，打眼看了几秒，视线移到他脸上。见他戴好了围巾，嘴角还带着笑，就莫名地生气。
　　“哟，我说呢怎么打扮得这副花枝招展模样。”风暮语气硬邦邦的，说着便朝千池这边走了过来，“策玄没死以前你可是无心这些，怎么现在的这个转世你倒是挺上心，还有你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哪里去了，怎么现在畏畏缩缩的。”
　　“你抽什么疯，看上我了？”千池以牙还牙。
　　风暮已然走到了他眼前，抬起手想摸千池的脸，却被千池一巴掌拍开。
　　千池沉声道：“离我远点儿也离我女儿远点儿。”
　　他说完就走，刚踏出一脚却被人抬手拦住，并一步步逼近。风暮的眼珠变成了红色，怒气滔天。千池往后连退了几步，直到背靠上墙壁时，风暮才开口，问：“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做朋友，你女儿我压根就没有半点兴趣，也同她讲清楚了，我千年以来一直很孤独。”
　　“……你孤独就去找人成亲啊。”千池说，“一直盯着我干什么，还嫌被打得不够。”
　　风暮的实力本就在千池之上，身形又比他高大太多。
　　彼时却好像全然听不进去他在讲什么，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把他的两只手全然捏在了手里，并赶在千池反应过来之时架到了头顶。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摸上他的脸，轻轻摩挲着，神情看起来有些贪婪，他缓缓道：“我该叫你百里风吟还是千池呢？”
　　千池用腿和他打了几个来回，风暮的一只手用于牵制他，一条修长的腿便将他的两条腿抵住不得动弹。
　　千池怒目而视：“放开！”
　　“你觉得呢？”风暮盯着他眼睛看了会儿，随后将视线慢慢下移，扫过他鼻梁，薄唇、下巴和凸起喉结，最后目光落于唇上，戏谑道：“我还是喜欢你原来那张脸。”
　　千池的嘴唇微启，风暮倏地捏着他下巴，逼迫他抬头，语气有些妩媚，“黑袍对你如此了解，那一定得是身边人了，你不去查查那个离页吗？”
　　千池仰头看着他，“滚开！”
　　风暮歪嘴一笑，倏地凑近他偏过了头。
　　千池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就在这时…
　　门吱呀一声响，“千池…”
　　千池正被人按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离页瞳孔地震。
　　千池噌地一下扭过来头，风暮还捏着他的下巴，淡淡地朝门口一看，脸上写着“你能奈我何”的几个大字。
　　“砰！”
　　离页抬手一道灵力直冲两人，蓝光迫在眉睫，对面二人瞬间分开。一个椅子四分五裂，千池向他过来解释：“宝宝…”
　　“我知道。”离页看着转了一圈停下来的风暮，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几个小辈和唐迎杨沉舟几人闻声赶了过来。看到风暮，素问怔了一下，北宫雪还扭头弱弱叫了她一声姐，她捏了一下北宫雪的肩膀，沉默着。千池也深深地看了眼素问，得找个时间和她聊聊了。
　　风暮扫了素问一眼，拍了拍胸口问离页：“你认识我？”
　　离页：“认识。”
　　风暮“哦”了一声，上上下下将离页打量了一遍，评价道：“果然比上辈子那副穷酸样好多了。”
　　“关你什么事，你来这里干什么？”离页问。
　　风暮将对面几人看了个遍，除了脸生的唐迎和杨沉舟每个人脸上都义愤填膺，看他不爽。他倏地一笑：“这么不欢迎我，我只是来提醒几件事情。”
　　应照时飞快地蹙了一下眉，反问：“什么事情？”
　　风暮耐着性子说道：“你们问风吟吧。”
　　风暮说，“风吟，再会。”
　　不等千池反应，风暮便化作缥缈的红雾消失了。这景象，惹得唐迎和杨沉舟一惊，半晌，反应过来杨沉舟问千池：“风吟？”
　　百里风吟不管在如境都还是人间都是大家避之不提的人物。因为他遭了天谴罪大恶极，不受待见。
　　花与鸣及时道：“小名小名，我爹的小名。”
　　杨沉舟看了眼千池的侧脸“哦”了一声。
　　唐迎又问：“他是什么人呐？还会来吗？”
　　千池垂着头蹙眉想着风暮说的事情，闻言，冲她看过来，说：“他不会再来了，唐姑娘放心。”
　　唐迎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应照时问千池：“舅舅，他刚说什么了？”
　　千池将方才风暮所说一一说了。众人听完，吩咐皱起了眉，花与鸣猜道：“内鬼？谁啊？我们几个可是一起长大的，嘶，你！”
　　花与鸣指着乌鹊白，这只鸟大惊失色：“不，不，不是我！”
　　应照兰站在乌鹊白面前，拿开花与鸣的手，哪怕在这种时候她仍旧很冷静，说：“不是他，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那是谁啊？难道是有人监视我们？”花与鸣又说。
　　素问和应照时对视一眼，目光落在千池脸上，问：“那这福玉还有什么用啊？那个黑袍不会要什么一统三界吧？”
　　“你俩电视剧看多了吧，不是哪个大boss的目的都是为了一统三界。”花与鸣回怼他们。
　　应照兰蹙着眉，看了眼乌鹊白，突然灵光一闪，说：“有没有可能，内鬼就是黑袍。”
　　“你别吓我们。”北宫雪只要一想到自己身边一直隐藏着一个反派就害怕。
　　离页安静听着他们的猜测，不发表意见。但这黑袍现在无影踪，如境都那边也很安宁，除了他来找他们，还能如何。
　　千池垂着头，也在思考，过了良久说：“你们先出去吧。”
　　一群小孩儿出去关上了门。
　　离页看千池脸色不好，放下手里提着的袋子。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垂眼时却瞧见了一圈红，抬眸再一看，千池的下巴上还有指印。
　　离页一阵心疼：“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千池抬眸，说：“没有。”
　　离页拥他入怀。两人个子相当几乎平齐，千池环着离页的脖子，在他脖颈间闻到了烤肉味儿，闷闷沉沉地笑了一会儿，说：“好香的烤肉味。”
　　离页也笑了起来，放开他，问：“烤肉没有带回来不过有三文鱼和帝王蟹。”
　　“你这次出去花了多少钱？”
　　“…不多。”
　　“不多是多少？”
　　离页犹豫了片刻，要说花了好几万，千池不得骂他和素问他们。但是微信里面的确少了大半的钱，那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挨骂就挨骂吧。
　　“几，几万块吧。”
　　千池惊道：“什么！”
　　离页故意岔开话题，拉着他坐下，自己去翻医药箱，说：“你手腕上的伤还是包一下吧…”
　　千池跳起来道：“包什么包只是捏红了而已，你们几个出去吃顿饭花了好几万？你们是去吃什么了？”
　　离页立刻转过身指着桌上的包说：“里面有一身衣服，给你买的。”
　　千池不领情。
　　等到晚上九点唐字卷和杨暄回来，一大桌子人都坐齐。千池看到桌上的帝王蟹、小青龙、竹叶黄粑等等才终于知道离页的钱都花在哪儿了。饭桌上还有唐迎做的一些大餐。
　　他往离页耳边凑了凑，道：“你忘了你打工如何辛苦了？”
　　离页沉声道：“没，不过，我们吃了不带点回来不太好吧。”
　　“几个小孩儿闹着要什么你都给啊？”千池问。
　　离页看了看他们。应照时盯着他的竹叶黄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花与鸣托着腮，斜看着他，“你说你怎么喜欢吃这个？我跑了三条街。”
　　应照时讪讪一笑，“谢谢谢谢。”
　　北宫雪指了一下帝王蟹的钳子，对应照兰说：“我还要吃一个，离页真有钱。”
　　应照兰宠溺一笑，素问直摇头，吐槽道：“吃货。”
　　看来这顿饭他们吃得很开心，北宫雪还挺喜欢吃海鲜。离页笑笑，看着千池说：“你看他们看见海鲜挺开心的。”
　　千池眯了一下眼，片刻后忽然一笑，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指，说：“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离页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还好还好。”
　　他的脑子里充斥着北宫雪的叫喊：“离页——帮我拿一下这个，还有这个，这个手链好好看——”
　　还有应照时欺负乌鹊白的声音：“气死我了，你强硬一点行不行，怼回去啊，离页帮我骂他！”
　　还有花与鸣在一边阻拦的声音：“祖宗！你消停会儿吧！离页你劝劝他！”
　　一整天鸡飞狗跳。
　　一只帝王蟹分而食之，还留了一个蟹钳。唐迎说：“几位破费了。”离页说：“借宿费。”
　　唐迎微微一笑。
　　帝王蟹被吃，杨暄把小青龙切了好几份，其中一份到了唐字卷的碗里。另一份给了杨沉舟，又一份给了唐迎，三份分完一只龙虾可就没了。
　　离页一共买了五只，一大桌人吃管够，所以不必谦让。他问千池：“你要吃哪个？我给你剥。”
　　“嗯……蟹钳。”
　　离页起身把它取了过来，戴着手套剥。剥好又撕碎才放到了他碗里。
　　“要酱汁吗？”离页问。
　　“不要酱汁怎么吃？”
　　“你不是不吃辣吗？”离页说，“酱汁是辣的。”
　　“那少一点吧。”
　　素问提醒道：“那酱汁不辣，我调过的。”
　　离页给那蟹钳淋了一点点的酱汁。唐字卷看在眼里，握着刀叉，笑看着他们，打趣道：“两位感情竟如此深厚。”
　　“彼此彼此吧。”千池看着红彤彤的蟹钳有些难以下咽。不过这酱汁的确只有一点点，半晌，他用筷子夹入喉。
　　还好，这酱汁不辣。
　　唐字卷的小青龙已经吃完，放下刀叉杨暄柔声问他：“吃饱了？”
　　“半饱。”唐字卷同样柔声回答他。随后换了声调问千池：“下午的事情我听说了，掌门也被诸事缠身呐？”
　　“是啊。”千池说，“文件已经签完，那黑袍现在也不知所踪，明日再待一天我们就该走了。”
　　杨沉舟问：“怎么也不多待几天，眼下这个情况，回去也是无事啊。”
　　千池摇了摇头，“还是回去心里会比较踏实，流落在外总归怕耽误事。”
　　“也好，那下午所说的事情可有线索了？”
　　千池还是摇头，“只有等他出现了，这个黑袍我还没有和他交过手，我想如果碰上一次应该好办得多。”
　　“这也是个办法。”
　　晚饭吃罢，唐字卷和杨暄总算不用往局里跑。唐字卷问杨暄花养得怎么样，杨暄说，不大好，蓝色妖姬死了几朵。唐字卷立即要杨暄带他去看，刚跑出门还拐跑了一群小孩。
　　就这样一群人呼呼啦啦的一瞬间全跑了，唐家宅中就只剩下了四人于亭中坐。唐迎瞥眼他们奔跑的背影笑了笑，“字卷喜欢花，又不爱照顾，杨暄就在院子里种了很多，每日都是他来照看，两家来回跑。”
　　千池：“两家感情这么好啊。”
　　杨沉舟说：“是啊，他俩是从上大学之后才认识的，之前是压根只听说过没见过。”
　　“哦，他俩军训第一天还打了一架。”唐迎补充道。
　　千池觉得有趣问：“为什么打架？”
　　唐迎说：“切磋呗，比比谁厉害，结果呀，两人因为长得好身材好，吸引了好多好多的人，他们就在那个，什么什么，哦，校园论坛上向他们表白呢。”
　　校园啊，是个神奇的地方。千池对此好像饶有兴趣，和他们两人聊起天来，离页对他们的爱情故事无感，取过一个杯子倒了杯茶给千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地喝着。
　　白苏和萧亭的信还没有来，花青也迟迟不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心里有些慌乱，杯沿抵着唇沿，小口抿了些茶水，视线却看着桌面。
　　墙壁上倒映的粼粼水纹和竹叶，后院中充斥着人语。他放下杯子，捏着杯身，没多久，从门口飞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瞳孔一缩，拍了拍千池的肩膀，“你看。”
　　闻言，千池朝这边看了过来。
　　只见，消失了很久的紫蝶又出现了。
　　“你跑哪去了这么些天？”他问。
　　紫蝶飞到他面前，亲昵地落到了他的脸颊上。唐迎和杨沉舟问：“这是？”
　　离页抢话道：“他的灵宠。”
　　“哦。”
　　千池和紫蝶开始谈话，语调很温柔。离页瞥了眼紫蝶，便偏过了头。
　　看了会儿虚空，脑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带他来牡山。”
　　他蹙了一下眉，那道声音却还在：“带他来牡山。”
　　“带他来牡山。”
　　“带他来牡山。”
　　脑子的声音越发地强烈，“带他来牡山！”
　　“你是谁，牡山在哪儿！”离页站起问道。
　　“离页！”千池站起，手搭上离页的肩膀，急切地问：“你在和谁说话？！”
　　离页却完全听不到他说话，垂着的手握成了拳，眼睛明明看着某处却好像没有焦点。唐迎和杨沉舟的脸色也变了，纷纷站了起来看着离页。
　　“宝宝？”
　　离页脑中的声音却还在，千池把他的脸掰过来，“你怎么了？啊？”
　　离页眼神恢复了正常，眸光轻颤了几下，千池仍旧一脸紧张。离页胸口起伏不定，视线一偏却看到了紫蝶。
　　片刻之后，有一瞬间，他的瞳孔地震，眼睛里尽是飞舞的紫蝶。
　　再下一刻他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