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本无心》丽端

26、针锋相对（三）

　　凭借文曲星君教给她的联络之法，青筠很快锁定了那个罪魁祸首的所在——他居然还留在屈州城的四方客栈中，就像生怕她找不到他似的。
　　说来也怪，每当青筠对文曲星君的印象稍稍有些改观的时候，就会有人不断跳出来提醒她文曲星君的罪过。若非他的贪婪，青筠又怎么会沦落到被贪狼星君针锋相对的境地？
　　带着一腔怒意，青筠一把推开了文曲星君的房门。
　　文曲星君正坐在桌子前凝视着手中的竹笛，见青筠破门而入，怕她恨屋及乌，赶紧将竹笛塞回了怀中。
　　“怎么又不高兴了？”见青筠满脸阴云，文曲星君有些心虚地问。
　　“还不都是因为你。”青筠伸出一只手，“无论如何，先还我六百灵珠。”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灵珠都被我花光了吗？”文曲星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显示自己真的身无分文。
　　“那我去找武曲星君。”青筠也不废话，转身就走，“我刚撮合了他和慕莘的桃花运，他酬谢我几百灵珠应该不过分吧。”
　　“你别去！”文曲星君蓦地一把拽住青筠的袖子，见青筠转过头来瞪着自己，又讪讪地松开手，“我先前已经帮你问过他了，他的灵珠全用来练功了，一个也没剩下。”
　　想起武曲星君在从极渊用灵珠修炼的场景，青筠倒真没看出眼前满眼诚挚的文曲星君是在睁眼说瞎话：“那我跟他说说，下次发薪俸的时候，请他借我六百灵珠。”
　　“他已经和慕莘离开了。”文曲星君生怕青筠见到武曲星君会戳穿自己的谎言，赶紧补充，“何况他和慕莘私奔，已是犯了天条，不被黜落凡间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有薪俸？”
　　又断绝了一条生路。青筠有些泄气，颓然地站在原地。
　　“你又遇见贪狼星君讨债了？”文曲星君打量了一下青筠，云淡风轻地拂了拂衣袖，“俗话说：‘站着欠钱，跪着讨债’，其实只要脸皮厚一点，他能把你怎么样？”
　　“你说的，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吧？”青筠见文曲星君居然一副不知廉耻的老赖模样，怒火更旺，手指一点，一道灵力便将文曲星君大力推倒，摁在了板凳上，“贪狼星君可不像我这么没出息。他说我要是一年内还不清欠债，就要我去天枢宫为奴！”
　　“好好说话，别动粗啊。”文曲星君挣扎了一下，依旧被青筠的灵力压得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地道，“别着急，我不是答应过帮你办差赚钱的吗？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一年怎么可能赚不到六百灵珠？”
　　“可是贪狼星君已经断掉了我所有的门路，让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在天界办差了！”青筠看着他大言不惭的模样就来气，眼圈都急红了，“说说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弄到灵珠。”
　　“这个……我还真是没办法。”文曲星君眼神一黯，忽然道，“要不，我带你逃走吧。若是贪狼星君追来，我好言相求，让他卖我个面子宽限几天。”
　　“你一个前文曲星君的面子，确实也只能宽限几天而已。”青筠重重地咬出“前”字那个音，“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宽限期到了之后呢？”
　　“你别急，我是绝不可能让你去天枢宫为奴的。”文曲星君忽然挺直了腰板，“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前君上，肯定要救你。”
　　“你要怎么救？”不得不说，文曲星君这句话倒真有昔日天界上神的风范，让青筠忍不住感动了一下，“你现在的样子，根本打不过他。”
　　“动手是绝不可能动手的，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文曲星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既然你欠他，我欠你，实在不行，我就代替你去天枢宫抵债好了。”
　　“你疯了吗？”这句惊世骇俗的话把青筠吓了一大跳，文曲星君虽然已被贬入凡间，好歹是前上神，哪有代替自己去天枢宫为奴的道理？
　　“我知道，贪狼星君只是为了报复出气，并不是真的缺一个宫奴。”文曲星君笑着安慰，“过些天他消了气，你再好言相求，这事说不定就算了。”
　　“不，我不要求他。”想起贪狼星君那刁钻恶毒的模样，青筠咬牙道，“我虽然很怕他，但我发誓，如果再有一天遇见他，我不会转身而逃。我要让他看见我的脸，而不是我的背影。虽然他是上神，我只是个卑微的仙娥，我也要让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哪种欺压可以理直气壮，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任凭他搓扁揉圆。”
　　“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文曲星君担心地道，“贪狼在天界地位稳固，就算是天帝都要多容忍他三分，你现在是斗不过他的。若是被他发现了真实身份，你还有杀身之祸。”
　　“我知道你胆小怕事，但有一位神仙能打败贪狼，那就是玉衡星君。”见文曲星君又是一动，青筠指尖一压，再度将他摁了回去，冷笑了一声，“你救不了我，但他可以。所以你若是不想去贪狼星君那里抵债，就告诉我玉衡星君在哪里。”
　　“何必，何必。”文曲星君在板凳上找了个更舒服点的坐姿，垂目敛眉，一副潇洒散淡的上神模样，“凡人有云：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对贪狼星君来说，我忍一时他变本加厉，我退一步他无所顾忌。”青筠咬牙道，“我再退再忍，也换不来风平浪静，只有狂风恶浪；没有海阔天空，只有画地为牢。”
　　“成语用得不错，不愧在文曲星身边熏陶了这么多年。”文曲星君忍不住赞道。
　　“你！”青筠见他还在不着边际，气得一道灵力点出，将文曲星君掀翻在木凳旁的桌子上。
　　“你与其想找玉衡做靠山，不如把我送给贪狼抵债更实际。”文曲星君顺势趴到桌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竟是不打算再挣扎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玉衡星君了吗？”看着文曲星君懦弱无能却又守口如瓶的样子，青筠心中来气，指尖一勾，用灵力将文曲星君拽了起来，直往客栈外走去。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文曲星君想要抵挡青筠的力道，几番挣扎却无能为力，“你找你的大靠山玉衡星君，拉扯我做什么！”
　　“我想好了，万一找不到，还得要靠你抵债。从今以后，我不会放你离开我的视线，也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青筠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对了，慕莘他们真的走了？”
　　“他们已经离开屈州，去别处传道了。”文曲星君回答，“慕莘本来想等你回来道个别，武曲星君却嫌我碍眼，催着她走了。”
　　“能让武曲星君抛开天规戒律与凡人私奔，看来玉衡星君果然法力无边。”青筠对玉衡星君越发佩服，灵力一动，将文曲星君扯得一个踉跄，“那挺好，免得我还要在他们面前刻意给你留面子。我赶时间，麻烦走快一点。”
　　“你要去哪里？”文曲星君好不容易适应了青筠的步伐，跟在她身后问。
　　“去把我在驭鹤司的最后一桩差事办完。”青筠将文曲星君拉出四方客栈，见外面人多眼杂，甚至还有百姓不断给“凌云公子”打招呼，这才松了灵力，在文曲星君耳边提醒道：“你好好配合，我就不为难你。”
　　“你看，我一直配合得很好。”文曲星君笑容可掬地向四周的百姓们挥手致意，而一个大娘打量了一阵青筠，忽然笑眯眯地道：“凌云公子好福气，你这媳妇儿可真水灵啊，就是看着脾气不大好。”
　　“大娘说笑了，不是媳妇，不是媳妇。这样的仙女，我可高攀不起。”感觉到青筠气场一僵，文曲星君连忙语无伦次地陪笑搪塞。
　　“君上谦虚了，是小仙高攀不起呢。”青筠从牙缝里挤出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就像现在的情形，明面上是她挟持了他，可她的一举一动，在很早的时候就被他圈在了套中，到现在也挣脱不出。
　　“我不是谦虚，我是真心实意。”文曲星君老老实实地跟着青筠穿越大街小巷，直走出了屈州城外。不过他说的这些话，她是不会相信一个字的。
　　一直来到城外无人之处，青筠这才彻底放开了对文曲星君的禁制：“能飞吗？”
　　“你借我灵力的话，就可以。”文曲星君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语气颇为无奈，“你到底要去哪里？”
　　“蓬莱城。”青筠刚吐出这三个字，蓦地一把拽住了文曲星君的胳膊，“你想逃？”
　　“蓬莱城很危险，万万去不得！”文曲星君反手握住了青筠的手腕，原本随性懒散的表情蓦地焦急起来。
　　“不去也可以，那你就告诉我玉衡星君在哪里。”青筠盯着他的眼睛，反将一军。
　　两军相接，必有一溃。文曲星君不敢碰触她的视线，退却地沉下眼睑，再度陷入惯常的沉默。青筠冷笑一声，蓦地飞升而起，拉着文曲星君朝着前方的天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