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柳树花花

3、三.水仙

　　苏罗腿伤恢复了一个月，他打拐上学期间和陆酒熟了起来，开始是他单方面跟人搭腔，姐姐们又让他给陆酒带家里包的饺子，他人也大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紧着陆酒先挑。陆酒也不过十三岁的小男孩，也不是记仇的性格了，渐渐的俩人就成了好哥们，
　　他带陆酒到自己家吃饭，闹出床底下的书给他看，陆酒说自己床底下也有一堆，不过他不爱看字多的，回头俩人可以交换小人书，后又到陆酒家玩，陆爷爷请了保姆照顾，苏罗发现上次在院里见过的一家三口并没跟他们住一起。
　　“上次那个..是你爸妈?”苏罗躺陆酒床上看《哈克贝利非恩》。
　　“那男的算是我爸，另外俩不认识。”
　　苏罗乐了:“走一块你还不认识?”
　　陆酒用看白痴的眼光石他:"大马路上那么多人，你都叫得上号?”
　　苏罗回家说给姐姐们听，结果被呲了一项。原来陆酒妈妈一年前失踪了，现在这个女人是陆酒父亲陆东远从下乡的地方带回来的，孩子也是下乡时候有的，比陆酒只小了三岁。母子俩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陆东远开始谎称是亲戚，陆酒妈妈失踪之后就堂而皇之地搬回他们在一院的家，爷爷也是那时候气病了。
　　“你是不脑子缺根弦?!“苏照戳他脑门。
　　苏罗想起付副主任上次骂陆酒的话，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当时那么愤怒，一拍自己脑袋:“嗐，大意了。”
　　初算时节，苏罗几人跨上二八大杠到北海边花琴。其实也是拍赟子的一种，在八零年代初渐新代替了茬架，体现一种“要文斗不要式斗”的精神，只体形式就是双方各自有几把乐器伴奏，多为吉他。看谁曲库大，唱到唱不出的小方就输了，十分类似几十年后的说唱歌手freestvle battle，所以雄性动物白古除了外貌，就是通过决斗和声音来求偶，而求偶的本质是力量的彰显。这一年的年径人们已渐渐不着军装，黑白灰的中山装也成为过去式。作为大院子弟的苏罗等人接受新事物的集道更多，随着尼克松访华，中美关系迎来春天，他远在美国的姨妈给他寄来了录音机和国外流行卡带，因此少年们听到了披头士乐队，猫王等的声音。少年们穿花衬衫、喇叭裤、外面套风衣，为了模仿约翰列侬和高仓能，他们还就上了□□镜。
　　到了北海边上，一院的韩四化和建设等人已经在那了。除了齐思甜，旁边还有几个西城著名的姑娘，何小蓓、张莱、郭卫红等。
　　到了地方站定，大家刷刷亮出古他，李杰抱出手风琴，气势上就先赢了三分。
　　一院子弟猜丁克赢了起歌，一首《红莓花儿开》开场，总院子弟们接一并《喀秋莎》:一院《哦苏珊娜》，总院接《四季流浪》;一院《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总院接《三套车》。
　　苏罗和陆酒在边上观战，他递给后者一根烟，‘万宝路?”
　　“哟。认识。"苏罗掏出火柴给他点着。
　　“我妈以前”陆酒突然住了嘴，“没事。”
　　苏罗没听见似的，叼着烟怼上去，就着陆酒的烟头点燃:“你不唱两句?”
　　“不爱唱，唱不好。"陆酒吐了口烟圈，他今天穿古巴领白衬杉黑色长裤，墨镜架在硕头上，苏罗只见过姨妈寄来的美国杂志上画报女郎有这种穿法，在陆酒身上显得飘通随性，一点不违和。
　　苏罗摇头道:“也是，你唱不唱小姐们都会围着你。”
　　陆酒笑了:“您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呢?“苏罗撞他一下肩膀。二人都笑了。
　　此时唱了好几十首，包括了革牢发情中国苏联很多曲子，一院突然起了首著名电影《人证》主题曲，里面还有英文歌词，那边罗胖子道:“我们韩哥一嗝《草精员》你们十有八九就得罢工，歇了。”
　　李杰关道:“嚯，我们不休，罗子!“苏罗叼着烟接过吉他，来一首《hey,jude》，吐字清晰标准，哄音清亮，把韩建设他们震住了。见对方接不仕，苏罗又来一兰《丙色潜水艇》，惊得罗胖子跳起来:“这他妈什么?”
　　陆酒夹着烟道:“披头士知道不知道?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知道不知道?"
　　旁边三个姑娘紧着鼓掌，一院的道:“有做么?没做!撤记看几个!”
　　夜风习习，几人沿着北海走，齐思甜挽着苏罗，另外三个姑娘围着陆酒。李杰他们在后面喊:‘哪有这样的?我们唱半天，好嘛，小酒上来就窃取革命果实，他那富裕三个，我们这光棍三个，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何小蓓道:“各凭本事，我们乐意，小酒也乐忍。”陆酒笑一声:“我随意。”
　　姑娘们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陆酒又接一句:“刚来的路上不说了么?"
　　姑娘们掉头就走，陆酒也不理，苏罗一胳膊把他揽过来。
　　第二天是个周末，李杰几个以苏罗的名义约何小蓓地们出来游泳，姑娘们问了好几声陆酒去不去，三人组夸下海口说一准来。等苏罗去问陆酒，没想到得到的回答是:“不去。”
　　“人姑娘都找上门了，你不给点面子?"
　　“面子多少钱一斤?能吃?‘陆酒坐苏照旁边摆弄录音机，里面传来皇后乐队的音乐:
　　This thing called love.
　　I just can't handle it This thing called love,
　　I must get round to It I ain't ready
　　Crasv little thing called lave
　　....
　　“陆哥，这么无情呢?比高仓健还酷?"苏罗把咚膊讨放他肩膀上。
　　“你知道这歌手是谁?”
　　“Freddie Mercury、[1]“苏罗指着磁带盒封面上其中一人。
　　“这人有点意思，"陆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苏罗端详半天，总觉得这人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又说不上那不一样，便道:“有点怪。”陆酒没接话。
　　陆酒还是被他们拉到泳池，但好说歹说就是不下水。李文讲他们见仍来了算完成了任务，也没太勉强，一人一个姑娘现场教学去了，
　　苏罗带着齐忠甜游了会，发现陆酒坐池子边上喝北冰洋呢，就一猛子扎下水，再过一会，一双手抓着陆酒的脚往下拽。
　　“靠!苏罗你丫干嘛?"陆酒端不开他，只能手抓着椅了扶于.
　　过了会苏罗吐着泡泡钻出水面:“什么情况?来都来了不下水?”
　　陆酒把吸管扔他头上。
　　苏罗马上冲齐思甜喊:“那谁咱俩算了吧，我有我小酒妹妹了。”说着又把他往下拽。
　　齐思甜笑:“得!”
　　陆酒抵死不从，苏罗恶作剧未果，便爬上池子，
　　“小酒妹妹，请哥喝汽水。”他挨着他坐，一条湿胳膊围住她脖子：“哥教你游泳。”
　　“滚蛋!用不着!
　　苏罗又逗了他一会，陆酒从兜里掏出五角钱:“一人一瓶。”
　　苏罗叫了声周历，让他过来拿钱买饮料。
　　二人坐在泳池边喝北冰洋，苏罗顶着一张毛巾，夕阳透过缝隙漏下来，照得他精瘦的身体线条上水珠晶亮，他比同龄男孩高得多，经常说称十八岁。此时已经颇有男人的雏形。泳池里花花绿绿的尼龙泳衣泳裤，姑娘们的目光频频望向这边，看俊俏又精悍的苏罗，也看陆酒，那个时期很多词汇暂时从历史舞台上退出了，因此还没有一个词汇可以形容陆酒的这种气质，但人类都是感观动物，都知道到这就是不被性别定义的吸引力本身，多年以后才有那些丰富的词。比如“精致”，比如’美"。
　　苏罗习惯了姑娘们的眼神。
　　陆酒小声说了句什么，苏罗擦着头没听清:“啊?”
　　“阿克西妮亚。”他重复一遍。
　　这个名字似乎唤起苏罗某些记忆，他鼓了鼓腮帮子舒口气:“你别说，我还真有个惦记的阿克西妮亚。”“废话，是个男孩不都有阿克西妮亚?”
　　苏罗摇头:“不一样。”
　　“呵?"
　　“想知道?”苏罗坏笑。
　　陆酒道:“爱说不说。”
　　“我小时候有一次冬天…”苏罗停下，看着他好奇又认真的眼神，心里一动，突然住了嘴:“用你的秘密交换。”
　　“我的秘密。”陆酒尖牙咬着吸管。他看着苏罗一脸好奇，突然一把将他推水里。
　　“瞧你那样，流鼻涕就是个二傻子了。”
　　苏罗一边学傻子大舌头说话，一边把他往下拖:“好哇小酒妹妹，下手这么黑呐?”
　　陆酒一边挣扎一边道:“我旱鸭子，旱鸭子行了吧!”
　　“昭仓不是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你，也跳下来吧!”[2]苏罗泼他水，然后陆酒跟他对板。
　　俩人正打闹呢，听得池子那头吵吵嚷嚷。循声而去，愿来是几个社会青年把落单的齐思甜围了，为首那位个子不高但壮实，皮肤黑，右脸一道刀疤，人称“胡一刀”，据说68年大院子弟国刹南城著名动主“小混蛋”周长利时，最后一刀刺死周长利的就是他，如今他三十岁出头，成了南城有名的道上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玩，八成也是为了姑娘、齐思甜前有李文，后有苏罗，都属于有里有面，自然眼高于顶。胡一刀搭讪的时候她连话都懒得说，直接阉个白眼。
　　胡一刀这种真流氓不像苏罗他们这种大院子弟那样，后者被拒了一般不会过多纠缠，此时齐思甜的轻蔑让他非常恼火，于是劈脸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妈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呢?”
　　“你妈的臭丫挺的，你干嘛呢?”苏罗从水里跃出跳到泳池边搡了胡一刀一把。
　　“□□崽子，这园子是你的妞儿?"胡一刀说着也开始推苏罗，“毛长齐了么就出来玩?知道爷爷什么人?”
　　说着二人扭打起来，胡一刀的入也上前围殴苏罗，李杰四人冲过来帮手。那边开始主要围着苏罗打，后来变成一对一挑，毕竟是经常打架的成年人，李杰他们三个很快就被扔池子里或者打出鼻血，便偷偷溜出去叫警察。池子里人都跑光了，变成六对二。
　　过一会，陆酒放倒了两个，苏罗放倒一个。两个男的借助体重优势突然把陆酒扑水里，三人在水里混战，而苏罗和胡一刀对打。
　　这胡一刀号称捅死周长利确实不是白吹。他下盘稳，尽使一些防招，从小跟警卫员练过几下的苏罗并没有占太多便宜。
　　过了一会胡一刀突然把汽水瓶子砸桌上，用碎瓶底那头做刃当武器治着苏罗:“小崽子，今天把你花了爷爷我也算二进宫。”说着先动起手起来。
　　苏罗心里记着陆酒说过那句“旱鸭子”，一边应付胡一刀一边喊:“小酒，没事吧!”没得到回答地偏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俩男的把陆酒朝池子里按。苏罗大喊:“憋气!你憋气!一会先出去叫人!”
　　此时玻璃划伤了他光裸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苏罗眼光扫寻，没有找到趁手的兵器，于是也碎了个汽水瓶子跟他对峙。
　　你来我往问双方均有受伤，苏罗身上好几个口子，毕竟十四岁少年不是流氓的对手，他越打越慌，胡一刀得空把他放到，碎玻璃就架在他脖子上，
　　“哎内个小娘们，别打了，你好哥哥被我拿下了!”胡一刀冲泳池喊。
　　陆酒从水里站直，另两人被打得鼻青脸种，赶紧从后面制住他。
　　“你想干疯?"陆酒抹一把脸上的水，
　　“不干嘛，今天不留他一物件，你胡爷爷还能在外面玩?”
　　“留什么?"陆酒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胡一刀把玻璃又往都做脖子推了几寸:“你说我是留耳朵还是留指头?要不留他老二?这小子看着发育不错。”
　　“你别乱动，你要什么别的我给你弄行么?”陆酒道，“你让我们，弄，什么啊?”胡一刀猥琐地道，加重了“弄”字。
　　苏罗的冷汗也出来了，碎玻璃扎进他皮肤，一点点血渗出来，他放狠话:“你丫今天要没花了我。下半辈子都别想安生!”
　　胡一刀被苏罗激得暴怒，手下加劲想把玻璃瓶往里攮，却发现纹丝不动。与此同时陆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升那两人的桎梏，一人已经晕过去了，另一人的脖子被他掐住并高高举起，金色的兽瑞乍现，冷冷地对胡一刀道:“你动我兄弟，我就把你兄弟每个关节一个个捏断。”说罢他动手轻轻握住那人的胳膊，只听“嘎嘣”一声，那人随之喊叫。然后他又道:“我撅断他，一会再来捏断你，把你撅折了直接装骨灰盒子里埋了。”
　　水仙花般的少年面无表情，此情此景实在诡界而恐怖，胡一刀的冷汗流下来，心底涌上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刻在基因里对猛兽的恐惧，他两股战战，几乎站不起来，
　　此时民警的哨声响起，陆酒突然潜进水里。民警们对这一片都热，和大院也是老交情了，一听流氓打学生，加之李杰他们添油加醋，冲过来就把胡一刀等人给逮了。
　　李杰他们冲过来扶苏罗，后者把他们甩开:“小酒!”便逃进池子。
　　在水里苏罗看到了那双金撞，陆酒以极其放松的姿势坐在水底，他两脚自然交叠，如果不是飘动的衣物和头发，和坐家里沙发没区别，仍佛根本不需要呼吸，他看到苏罗:“你让他们先走。”
　　“好。"苏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水里听见他说话的，总之他就是听到了。
　　苏罗浮出水面把人都支开，等他潜到水底发现陆酒已经晕过去了，他赶紧把他抱上岸做人工呼吸，先是按压，月光下陆酒的脸和身体白得近乎透明，他发现他肩颈部位有一些藤曼一样的金色印记正在消退.他又做了一组呼吸，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从陆酒的脖后被他咬到空气中，过了一会他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苏罗抬起脸，看他带着水滴蝶翼般的睫毛微微全动，露出比常人浅淡的眸了，陆酒整个人像个什么在夜问发光的奇花异草，这种感官一下摆住了十四岁少年的心，并且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
　　陆酒也在看他，问他:“你亲我干什么?"
　　"我我我我做人工呼吸。”如果说这和他之前向陆酒描述过的女孩亲热的甜蜜有何不同，那就是心跳快的要蹦出来了，这和女孩完全不一样，他想，这就是兄弟啊。
　　陆酒道:“做人工呼吸离要吮唇然后磨来磨去?”
　　“如果吹不进气需要。“苏罗稳了稳心神胡说八道，“再说了，都是兄弟，这有什么的?”
　　“傻逼，我没呛水。”陆酒站起来，“你不是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他脱掉衬衣和短裤，醒出少年人洁白修长的身体，后背上有一些金色的藤蔓痕迹正在消退，最后消失于无形，“卧槽!什么情况?”
　　“不知道，可能是鱼吧，我妈说雷劈过没死的人就会这样。”
　　“你小时候被雷劈过?”
　　“听我妈说的，记不得了。”
　　“你刚才晕过去了?”
　　“也不是，我总要有时间回到自己的身体吧。”
　　“什么意思?“苏罗被他说得云里雾里。
　　“就是过了一个情绪点，我在旁边看着似的，但是身体啊力量啊什么的不受支配，我管这叫切换，当然也不是每次都切换，没什么规律。我平时只能尽量注意别发大火，具体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毕竟我自己看不到我后背。”
　　“所以你不下水?”
　　陆酒爬上三米跳台，以漂亮的姿势扎进水里，过了一会他从水面冒出头，把水珠甩在他脸上:“你说呢?”
　　苏罗浮游水面，陆酒潜游水底，少年们的身影恍若两只海豚，苏罗吸一口气扎下去和陆酒比热气，最后自己憋不住了把头探上水面呼吸，他再扎下去的时候陆酒在水里笑话他。
　　游了一会二人趴在池边，陆酒问:“谁是阿克妮西亚?”
　　苏罗道:“我小时候掉冰窟里看见过一人，长什么样记不太清了。也有可能是我背过去之前精神错乱了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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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皇后乐队主唱Frexldic Murcury是男同性恋者，后米公开出柜
[2]出自1976年演员高仓健主演的电影《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