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儿》时凝江江

26、回沈家

　　一个月后，沈云易等人离开庄子回到沈家。

　　沈云易抬眼看着金禾院几个鎏金大字的匾额，心里越发地笑话自己傻。

　　母亲那样清雅之人哪会喜欢这等俗物，是他瞎了眼才听信了庞如娇的鬼话。

　　秦嬷嬷每次看到这庸俗的金禾院越是痛心，越是为她家小姐不值。

　　看着二少爷和秦嬷嬷的脸上流露出哀色。

　　掌儿想到那位先夫人。

　　这些日子她听秦嬷嬷讲了不少关于这位先夫人的事迹。

　　是一位钟灵毓秀的世家小姐，去世时也不过是二十有六，正是大好年华……

　　如今沈云易再看到庞如娇那张脸，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子冒出来。

　　这些年他就像傻子一样，被这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谁惹我们易儿生气？母亲罚他给我们易儿消消火好不好。”

　　有些心烦的庞如娇，抬头看到沈云易那冒火的眸子，吓了一跳。

　　眼眸一动，想到这些日子沈云易被沈云风关在庄子里，想来俩兄弟一定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沈云风不知抽什么风把王管事给撤了。

　　以前的王管事在时，公账上的银子想怎么拿怎么拿。

　　现在不知在哪找来个油盐不进的老头当管家。

　　前天她要拿些银两买几支金钗。

　　这老家伙说各院都有份额，这季度夫人头饰装扮的钱已经用了，不能再领。

　　而且老爷在外的应酬开支，也都缩减了一半。

　　这几日老爷气坏了，庞如娇也恼怒的很。

　　她嫁到沈家就是图沈家这豪富的家底，银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这沈云风太可恶了，要是易儿当上沈家家主就好了。

　　以易儿对他大哥的仇视和对自己的亲近，到时她哪还用受这份窝囊气。

　　“哎呀！是不是你大哥又训你了，你大哥那人脾气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母亲也没有办法帮易儿说情。“

　　说到这庞氏眉梢一挑，变得凌厉起来。

　　”你还不知道，他前几日回来突然把王管家换了，还把府中的下人换了一批，就是你那院子也塞了两人。”

　　“你父亲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可你大哥也不说看看被气病的父亲，转身去了南方。”

　　庞如娇见沈云易脸色越难看，她心里越高兴。

　　“你看你父亲都受你大哥的气，你在你大哥那受了气也只能忍着，母亲也是做不了主啊！”

　　听着庞如娇话里话外地指责大哥不孝顺，还顺便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以前他年小无知，确实因为她的挑拨怨上大哥。

　　可是这些天在庄子里，大哥和秦嬷嬷跟他讲了好多事。

　　也让沈云易认识到庞如娇一直在捧杀他，想把他惯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沈云易恨不得现在就要揭穿她，可他不能！

　　大哥临走前猜测到父亲也有可能参与其中，还有母亲去世的事情都要查清，不能打草惊蛇。

　　沈云易垂首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再一抬头已是一脸孺慕之情：“那易儿去父亲那看看。”

　　他说完就要带着秦嬷嬷和掌儿往外走。

　　“等一下，你转过身来？”庞如娇指着秦嬷嬷的背影问道。

　　沈云易带人走时，庞如娇这才注意到他身边多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那模样莫名得熟悉。

　　秦嬷嬷脚步一顿，缓缓抬头有些怯懦得对庞如娇行了一礼。

　　等庞如娇看清秦嬷嬷的脸时，惊叫出声：“秦嬷嬷，谁让你回来！”

　　当初她以秦嬷嬷下毒谋害主子的罪把她赶到乡下。

　　怎么人都进到家里，也没有人禀报一声，那些人都是饭桶不成。

　　庞如娇眸色一冷：“易儿，这是怎么回事？”

　　沈云易身子微僵，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掌儿，还真让她猜对了。

　　这秦嬷嬷一回府，这庞如娇马上警觉起来，还好他们早已有了对策。

　　秦嬷嬷的视线也不着痕迹瞟了掌儿一眼。

　　在庄子上时秦嬷嬷觉得这个掌儿不一般，为人做事低调，脑子也好使。

　　要不是这人提醒，她也不能顶着这张脸安稳的进了沈家。

　　“母亲，她是秦嬷嬷，但不是那个下毒害我的秦嬷嬷秦娥。”

　　沈云易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是秦嬷嬷的姐姐秦香，是大哥找来盯着我的。”

　　“秦嬷嬷的姐姐?”

　　庞氏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婆子。

　　只见这人弓着腰一脸拘束站在那，鬓发苍白，满脸皱褶，看着比那秦嬷嬷大个三五岁。

　　是有些不像。

　　当年的秦嬷嬷行事干练极重规矩，做事更是让人跳不出一点错来，可不是今天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不过沈云风把秦嬷嬷的姐姐弄过来干什么？

　　看出了庞如娇的疑惑，沈云易挥散了下人，向前一步低声说道。

　　“大哥得到消息，周国公府的表姐要和凌王定亲，到时候我们可能要去金都观礼。

　　珍嬷嬷和秦嬷嬷都是周国公府带出来的老人，去的时候少不得也要带上她们。”

　　“当时，我一听大哥要把那个毒婆子放在我身边，当场就跟他吵翻了死活不同意。

　　后来大哥就给我找了个替身，秦嬷嬷的姐姐秦香，到时候去周国公府也有个交待。”

　　“周国公府要和凌王结亲？”

　　比起这秦嬷嬷，庞如娇更关注周国公府的动静。

　　“圣上为凌王和表姐周玉瑶赐婚，婚期定在明年八月。”

　　庞如娇被周国公府要和凌王结亲的消息炸蒙了。

　　她一直知道死去的周氏出身名门，那私库里的嫁妆个个都不是凡品。

　　还有当初主院的摆设，听她哥说那发黄的旧字画都是什么大师的作品，一副就价值几万两银子。

　　没想到如今的周国公府攀上了皇家。

　　沈家和周国公府是姻亲，她们庞家现在也算跟那周国公府也能扯上一层关系。

　　那么依着周国公府这颗大树，他们庞家是不是也能更上一层。

　　想到这，庞如娇也不在意秦嬷嬷的真假，反正等会儿派人一查，就能查出来这人是秦香还是秦娥。

　　把沈云易打发走，庞如娇就急匆匆的坐上马车回了娘家。

　　出了金禾院后沈云易让秦嬷嬷掌儿先回去，他独自去了前院父亲的书房。

　　“易儿回来啦，哎呀！小脸都瘦了，回头吩咐厨娘给你做些人参汤补补。”

　　沈鹤一看见小儿子立马放下手中的书，拉着他的手坐在一旁的矮榻上。

　　沈云易望着父亲那关爱的眼神，一时间竟分不清真假。

　　那庞如娇哄骗自己时父亲知不知情，那庞如娇捧杀儿子的手段父亲晓不晓得。

　　他平常的不管不问，是不知情还是有意纵容。

　　还有母亲的死……

　　他，他到底有没有参与？

　　可这些问题，沈云易一个也问不出口

　　沉默良久的沈云易，换上一副哀伤的神色。

　　“父亲，我昨夜梦到母亲了。”

　　庞鹤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你母亲不是在金禾院吗？一会儿咱爷俩一起去金禾院陪你母亲用膳，到时好好聊聊。”

　　“我梦到的是母亲原先的模样，不是现在的样子！”

　　沈云易抬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父亲。

　　沈鹤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不是你小时候告诉过父亲，现在的母亲是原来母亲变得吗。”

　　“可那是我四岁时说的话，父亲相信那话吗？”

　　“当然相信，虽然你母亲的样子变了但是依然疼爱易儿不是吗？”

　　沈鹤眸光幽沉，望着今天有些异常的沈云易，怀疑有人对这孩子说了些什么？

　　沈云易觉得全身血液在这一瞬间冻结。

　　他还在骗他！

　　沈父伸手把沈云易搂在怀里。

　　“易儿啊，你记住你是我沈鹤的儿子，也是庞如娇的儿子，我们是一家人？”

　　窝在父亲怀里的沈云易，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抱你了……父亲。

　　再说那庞如娇，一回到娘家就命人把正在府衙办公的大哥庞宣叫了回来。

　　一身官服庞宣虽然对于妹妹这种打扰自己办公的行为很是不喜，但是想到如今妹妹的身份便忍了下来。

　　毕竟他有今天还是沾了妹夫的光，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如娇啊，这么急着让大哥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庞宣看着眼前那珠光宝气的妹妹，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几年前那个破衣啰嗦的村姑摇身一变成了赫赫有名的沈夫人。

　　“大哥，你知道沈鹤那个死去原配周氏吗？”

　　对于死去的周氏，庞宣当然知道。

　　不光该知道的知道，就是一些不该知道的，他也知道。

　　当初庞宣接手沈鹤的救济才得以继续赶考。

　　说来也巧当时沈氏族里接受沈鹤救助的十几名学子就没有一个出头的，还让他一个外姓的人出尽了风头。

　　后来他高中进士，便想着不能放过这条人脉经常和这位仁兄联系。

　　在外放的时候，他试探着给对方写信说了一些对于外放上任担忧的话。

　　果然在对方打点下，他去了个富庶的县城。

　　后来庞宣多方打听这个沈鹤，知道他一个布坊小掌柜能打下如此大的家业，能和“北陈”一起成为了大轩国两大钱袋之一。

　　靠得是什么？靠得是他的经商才能吗？

　　不可否认他沈鹤是有经商的头脑，但是没有身后的周国公府，他能把生意做得如此之大？

　　庞宣私下和不少掌柜打听过沈家的发家史，他们对着沈鹤都是不屑，娶女人发家算不得好汉。

　　当时庞宣不太认同他们的话，靠女人怎么了？

　　要是能娶一个高门大户的贵女翻身成为人上人，傻子才不愿意干。

　　可是谁有沈鹤那么好命能被贵女垂青下嫁。

　　是呀，他沈鹤虽说长得不丑，但是样貌并不出众，顶多算是面貌清秀。

　　和他接触几次，更知他这人没什么学识，身份还是底层的商户。

　　就这么一个人竟然如此好命，能得周氏那样名门贵女看上。

　　那周氏，庞宣还是见过一次，那是个言行举止都带着书香贵气的女人，只是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愁容。

　　看他们夫妻相处也总是一副面合神离的神色。

　　而且他发现沈鹤每次看周氏的眼神都带着一丝鄙夷。

　　庞宣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派人到金都打探消息，派去了几波人也只是打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他凭着这些蛛丝马迹和沈鹤周氏相处的情况来看，做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惊恐的假设。

　　后来趁着沈鹤醉酒的机会他得到了求证，原来真的是这样！

　　也是在那时庞宣动了把妹妹嫁到沈家的念头。

　　有了沈家的钱，他庞宣何愁不能青云直上。

　　那时周氏病重，庞宣派人盯着沈家。

　　谁也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计划也那么完美，只是可惜了那个才貌出众的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