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儿》时凝江江

25、从长计议

　　夜色中的雨水河,在月光照映下泛着点点光亮。

　　骑马的沈云风刚一走进，耳边传来呜咽声。

　　“娘~，呜呜……”

　　“我是易儿，呜呜~你看看我啊！”

　　“儿子不孝……儿子给您认错来了……您出来骂我吧……呜呜……”

　　沈云风上前。

　　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母亲的墓前痛哭。

　　鬓发歪斜，衣服也脏污了一片，浑身狼狈的正是半夜出走的沈云易。

　　此刻他跪爬在母亲墓前泣不成声。

　　听到动静，沈云易一抬头看见是大哥，怯怯的叫了一声便又对着墓碑痛哭起来。

　　沈云风找到人后，心慢慢平静下来。

　　“你要哭，去旁处哭去，省的母亲看着心烦。”

　　哭声停了一瞬，沈云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大哥我错了，你骂我吧！你罚我吧！”

　　看着弟弟那冻得青白的小脸，想起这几年兄弟俩之间的吵闹，自己做得难道就没有错吗？

　　沈云风把外衣解下来披在他身上，“大哥也做错了。”

　　在母亲重病期间，他作为长子没有保护母亲，是他错。

　　没有关注年幼弟弟让他被人哄骗，是他错。

　　对弟弟心中有恨，致使这几年兄弟成仇，是他错。

　　沈云风冲着母亲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母亲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

　　当年的事情儿子一定会查明真相，如若真的是他，请你不要怪罪孩儿大义灭亲。

　　沈云易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想到母亲早已过世的事实，心中悲痛，眼泪又喷涌而出。

　　“行了，不要哭了！我们先回庄子。”

　　“我不回去，我拜完母亲还得去找那庞氏算账！”

　　红肿双眼的沈云易，一听大哥要把带回去，死活不干。

　　“你怎么算账？说她陷害秦嬷嬷下毒？说她哄骗你，这些都没证据，就凭你一张嘴让世人怎么相信你！”

　　沈云易吸了吸鼻子还是不甘心：“难道就这样放过她吗？”

　　“我心中自有打算。”沈云风没有多说，“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秋风阵阵，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

　　沈云风看着弟弟那肿胀的双眼，还有冷得瑟瑟发抖的身体，心软了一分。

　　往日兄弟间的怨恨全都消散，毕竟他今年才八岁，当年也只是个稚子。

　　他牵马过来：“走吧！”

　　沈云易踉踉跄跄的往这边走，没想到刚走几步“砰”一下摔倒在地。

　　“云易，你醒醒！”

　　沈云风赶紧过去，一摸小脸热得发烫，身子还不停地发颤。

　　正在他着急之际，一道清脆声音传来。

　　“大少爷。”

　　沈云风循声望去只见老丁头，带着一个头带木簪的丫鬟架着马车向这边赶。

　　原来是大少爷走后众人不放心，掌儿架着马车带着两位嬷嬷赶了过来

　　马车里，秦嬷嬷搂着沈云易又把被子给他裹上，看他冻得身子直颤，嘴里还无意识的呢喃。

　　“母亲……对不起……”

　　“大哥我……错了……”

　　“秦嬷嬷……秦嬷嬷我不该误会你……”

　　众人一时间很是心疼，当年的事怪他吗？

　　可他当年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秦嬷嬷拍着沈云易的后背，红了眼眶：“嬷嬷不怪你，没事了，好好睡吧！”

　　沈云易抽噎了几下，慢慢安静下来。

　　掌儿找到少爷后心便放下了，他们赶马车来的时候走了半个多时辰。

　　二少爷一个人黑灯瞎火跑了这么远，幸好没出事。

　　架马车的老丁头是个赶车老手，赶得马车轻快又平稳。

　　掌儿在一旁观摩了一会，觉得赶马车这活计倒是不难，她看了一会儿便会了。

　　马车一到庄子，花管事就把大夫给请了过来。

　　大夫号脉半响心中疑惑。

　　这症状都是长期受到惊吓所致，可是沈家二少爷不应该得此病啊，想到这面色严肃了几分。

　　“心胆气虚，常常恶梦连连，如今又寒气入体，导致重上加重。”

　　“可有根治之法？”

　　沈云易没想到弟弟会病的如此之重。

　　“一会儿按着我的方子去抓药可缓解此症，不够寒症好除，这失眠之症需好好调理方可去根。”

　　“家里人可要仔细的看护病人。”

　　大夫在发现沈云易枕头上有一股中药味。

　　仔细闻了闻有几味安神的中药。

　　“这药枕不错，可减轻失眠之症。”

　　这药枕好像是那丫头做的。

　　沈云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手臂上缠着绷带的掌儿，想起章叔的话，看来这个丫头是可信的。

　　“大夫，也帮那个丫鬟看看她的手。”

　　掌儿心中对大少爷一阵感激。

　　不得不说，那老大夫的药很是管用，过了一段时间后掌儿手上的绷带就能拆了，虽然不能用力但活动还是可以的。

　　…………

　　章海进书房禀报。

　　“少爷，当年青云院的四个丫鬟一个意外坠井，一个当街被马车撞死，剩下两个不知所踪。

　　六个三等下人被庞氏发卖到了牙行，现在已经被倒卖了好几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不过庞氏老家那边确实有些消息。”

　　章海看了一眼沈云风接着说。

　　“老爷发家后，每年花一部分钱支持老家的学子考学。

　　而庞宣就是其中之一。

　　庞宣年纪不小了但连考不中，本来因为家贫已经放弃了，但有了老爷的支持没想到一下子考中进士。

　　后来当了几年的地方官。

　　老爷很是看中这个庞宣，每次回家祭祖两人总是彻夜详谈，彼此奉为知己。

　　庞宣能坐上边和府知府的位子，也是老爷运作的。”

　　“不过老爷和庞如娇的接触并不多，后来庞宣把家人接到边和府才开始有了接触。”

　　“当年家里的守卫还有几人在，小的仔细盘问过。

　　当年先夫人病重期间，他们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看到过有人进出后院。”

　　沈云风冷哼一声。

　　“接着往下查，我就不相信了她的尾巴扫地会那么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章海点头应道，顿了顿又从怀里拿出一封加急的信件。

　　沈云风一看是南方的信件就蹙着眉头。

　　等见到信里的内容，眉头更是拧成一个疙瘩。

　　东家见字如面：

　　三虎商帮的人已经开始全力排挤沈家。

　　他们新开的店铺，货物比沈家低一成出售。

　　沈家店铺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盈利，已暂停五家商铺，请东家尽快赶来商量对策。

　　南丽府掌柜：张冯。

　　三虎帮是南方地界新冒出来的商会，

　　自打他接手后一直有摩擦，但都是有来有往谁都没占到便宜。

　　这次三虎帮居然明目张胆的挑衅，看来他要赶紧去一趟南方。

　　前几天还接到沈家负责押运镖师来信，说是最近出车很是不顺，货物受损了近一成。

　　这条商线是沈云风当上沈家家主后，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开通的从边和府到南丽的一条商脉。

　　从货物的供给、运输、售卖是一道完整的产业链，不能出一点差错。

　　所以这南方之行非去不可。

　　沈云风准备要南行，但弟弟这边也得安排妥当。

　　午后，沈云风带着章海珍嬷嬷来到沈云易院里。

　　掌儿想着大少爷他们肯定有要事相商，她不方便在这里，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没想到被大少爷拦了下来。

　　“沈家的商铺出了问题，我要去南方一趟，至于庞氏那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处理。”

　　沈云易自打知道庞氏哄骗自己后，对于大哥很是依赖：“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尽快赶回来，你要听两位嬷嬷的话不能意气用事。”

　　沈玉风特意叮嘱弟弟一番。

　　“你回到沈家以后对着庞氏和父亲，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等我找到了证据再行动，我给你找了两个护院已经安排进了沈家。”

　　沈云易闷闷的点头。

　　珍嬷嬷一听大少爷这次去南方只带章海和几个小厮，有些担心大少爷路上没人照顾。

　　“珍嬷嬷，我走后你想办法联系一下周国公府，看看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沈云风和沈云易从小到大一次也没有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母亲嫁到边和府后也是一次也没回去过，只有过节的时候嘱咐下人把礼品送过去。

　　有一次他好奇问母亲，我们为什么不去看外祖父他们，她也只是流泪不语。

　　等到了母亲去世时，他才见到了舅父周景书。

　　后来父亲大修府院要迎娶庞如娇时，孤立无援的的他只能求救周国公府的舅父。

　　已经当上吏部尚书的舅父，给了父亲两条路。

　　一条是纳庞氏为妾，一条是可以迎娶庞氏，但放弃沈氏当家人的位置让位给长子。

　　谁也没想到父亲竟然应了第二条。

　　当时他还以为父亲是个“情种”来着。

　　可后来等自己接手沈氏商行时，暗地里受到父亲多次阻挠，以及一些老掌柜出走这些全是他搞出来的。

　　当初他不选第一条，不过是从心里认为这个沈氏当家人的位置，他随时想要随时就能拿回来罢了。

　　只是他失策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能在这么混乱的局面中，不但能快速的稳定局面，更是带着沈家商行走得更远。

　　这几年沈家的一切开支都是他在负责。

　　每年沈家流水十几万两银子，一看账目大部分全是青云院的支出。

　　这也是他对云易态度越来越愤怒的原因，如今看来这里面很有可能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母亲的事还要查，但要除庞如娇却不容易。

　　庞如娇身后是知府庞宣，他对官场上的事一窍不通，此事还需要舅父帮忙。

　　沈云风先带人回府安排了一番，便直接去了南方。

　　临行前章海找到掌儿：“这个是天罡拳的拳谱。”

　　“你的力量是薄弱点，师傅给打了一对重四十六斤的石锁，正适合你现在这个阶段练习。”

　　“你回了府后慢慢练习，但切忌不可操之过急。”

　　掌儿默默把拳谱拿好，又把身上的包袱递过去，有些不舍。

　　“师父，这是我做的一些糕点你拿好了，路上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