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溺于深海里》埋名予雾

11、羽碎残阳（其二）

　　不等男人收起嘴角的笑，Jasmine选择绕过他，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Jasmine：
　　“借过。”
　　他（Jasmine）不敢看他（萧黔），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心中隐藏深埋了已久的愤怒尽数倾泻。
　　黔：
　　“真的不打算聊聊吗？”
　　可别忘了，到底是为什么来这……
　　男人一愣，放缓了脚步，虽没有继续前进，但也只是单单地停留在原地。酒店的厨房里大多数都是些瓜果蔬菜，看到饭点将近，Jasmine索性就直接做了份蔬菜混着水果搭配着肉松的沙拉，本是打算先拿出去给外头饥肠辘辘的某人填充一下肚子的，现在看来，关心他的怕是不只他一人。
　　Jasmine：
　　“这位先生，我们好像不熟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恕在下手头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这是他（Jasmine）第二次拒绝了他（萧黔），可他（萧黔）脸上竟无半分喜怒，反倒是一脸逗猫的玩笑样。
　　黔：
　　“你就不好奇，昨晚他在干嘛吗？”
　　“又或者说……他和我干了些什么。”
　　Jasmine：
　　“够了，我不想知道，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带他走了！”
　　怒火的微星亮起，在男人的鼓吹之下，愈发的不可收拾。
　　黔：
　　“博士您先别急着走，和他相处了那么久，难道您就没发现银洛的病严重地蹊跷吗？”
　　Jasmine：
　　“那又如何？你能治？”
　　如果萧黔当真有治好银洛的办法，他Jasmine可不会对其进行半分阻挠，谁不想让银洛的病快点治好呢……
　　每每看见他发病时因为缺氧而痛苦的神情，他的心就好比万千把刺刀深深扎进。
　　哪怕能为他分担出一点点也是好的……
　　他曾经这样想。
　　黔：
　　“博士下午有时间吗？”
　　“来我那玩玩？”
　　Jasmine：
　　“萧黔是吧，你给我听好了，我对你的小把戏没有半点兴趣。银洛的事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耽误了他。”
　　说完Jasmine就要离开，萧黔这次也没再拦着他，只是朝他递向一张明信片，在他离去的背后补充道：
　　“博士您当真是误会在下了，案件的事情还没谈呢。”
　　“我相信您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吧。”
　　这些话全都被Jasmine听进了耳朵，可男人丝毫没有犹豫，默默接下了卡片。他只觉得可笑，对方稀里糊涂地一个举动就让自己折腾成这样，因为一句和银洛有关的话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现在还被紧紧地控制住。这样的自己，是否太过反常……
　　餐厅里的菜因为Jasmine和萧黔耽误的缘故迟迟没有上桌，银洛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埋头刷着手机。
　　Jasmine：
　　“在看什么？”
　　抬头，男人精致的五官映入眸子。
　　是他！他回来了。
　　洛：
　　“J，你好慢……”
　　唔，这才半个小时，他就开始埋怨起他的不是了，明明起初还是一副“我会等你”的样子。
　　Jasmine：
　　“后厨没人，我就随便给你弄了点，赶紧吃吧。多垫垫肚子，别把肚子饿坏了，午饭可能得迟些才来。”
　　他的关心总是这样无微不至，让人感觉心头一阵温暖。
　　银洛点点头，和着肉松上撒的沙拉酱一块，将水果与生菜一起吞吃入腹。
　　Jasmine：
　　“洛，我下午有点事，你一个人待在房间不要乱跑。”
　　我怕我会弄丢你……
　　他不想离开他的视线，可为了他，他必须去做。
　　洛：
　　“是那个案件吗？还是说……”
　　银洛的心里莫名多了一股担忧。
　　Jasmine：
　　“嗯，别多想。”
　　他摸了摸他发丝有些杂乱的脑袋，安抚他不安的内心。
　　由于银洛已经吃了Jasmine的沙拉，不等酒店做出午餐，二人就匆匆上楼。
　　银洛房间内。
　　Jasmine：
　　“洛，看着我。”
　　他将他拉至床沿，缓缓逼近。
　　“你现在或许有些困了，在我回来之前先睡上一觉，好吗？”
　　他的目光与他对视，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呆滞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竟像个听话的洋娃娃般，像他口中阐述的那般倒头睡去。
　　带上房门，Jasmine离开了。
　　「他将远去，不知他乡在何方。」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要做些什么。只能看见午日耀阳下，他的身影被拉长…再拉长……在阵阵翻腾的热浪中，被席卷，淹没。
　　酒店的员工大多还在筹备午餐的菜品，因为上午的插曲，毋庸置疑酒店的经营计划被搅得一团乱，可既然老板都发话了，也没人敢站出来抱怨上一句。没人注意到，酒店某条走廊的尽头，脚步声渐起。
　　“来了？”
　　一道开门的“吱呀——”声在空旷的廊道间回荡。
　　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单脚置地，双手搭在膝盖上，一身西装革履。
　　Jasmine：
　　“现在可以说了？”
　　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Jasmine。
　　黔：
　　“博士，说了很多次了，不要那么心急。”
　　“要不您现在我这儿坐坐，看我给您介绍介绍案子的事？”
　　沙发上男人的态度不紧不慢，像是看准了Jasmine的软肋，使劲掐住，硬生生不想让他好过。
　　说完，不等面前的男人反应，萧黔向上递过一份资料。
　　「近日，云谙市内出现一场离奇自然现象。有市民报警称，看见沙滩边陈列满了大量生物尸骸，对当地造成了一定的社会舆论困扰。经专家检测，其骨骼结构特殊，似鱼非鱼，似人非人，颈上大多数挂着一柄精致的水晶吊坠。有专家推断称：该生物为东海鲛人族遗迹，早在公元前便具有一定文明程度且存在历史悠久，约在人类文明形成之初就已经存在成熟的治理体系。随着海平面的上升变化，越来越多的生物因为生存环境的破坏会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案件就发生在距离酒店不远处的一片沙滩，为了保障城市治安，避免引起民众的恐慌暴动，管理者并没有向外公布开来，就连云谙市当地政府也不曾知晓这个惊人的消息。
　　案件报告上的资料太过详细冗长，大大小小的照片夹杂其间，Jasmine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光线照在镜片上，折射出白色的光，没有人注意到，那双血色的瞳似乎亮起了幽暗的光。
　　昏暗的房间内，少年侧卧西床，落地窗前的帘将窗外的阳光遮了个七七八八，两三束透过窗来，照亮了半面白墙。
　　“唔……”
　　单薄的身躯在床缘蜷缩，少年的眉宇拧了又舒，舒了又拧。金色的光束轻轻地抚在他平静的脸上，额角的细汗映着淡淡微亮。顷刻间，床上的少年挣扎着，努力摸索触碰着什么。只能看见他愈发难堪的神色，不见半分好转。
　　不等梦醒，少年紧闭着双眼，一点一点地承受——他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乌黑的发长出银白的芽，细腻的肌肤生出点点星鳞，薄毯轻覆在少年腰间，只见银斑在他腰肢处蔓延，尾的轮廓在明暗交界处若隐若现。
　　另一边。
　　黔：
　　“对了博士，小银洛呢。”
　　男人的唇在微微上挑，他在明知故问。
　　Jasmine：
　　“……”
　　“他睡着了。”
　　黔：
　　“那可真是不巧了，看来我为二位准备的大礼，他是无福消受了呢。”
　　眼前的男人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他人的圈套，酒店的后厨哪有那么容易进呢……
　　男人按下沙发上的开关，身后的书架移出了一道几人宽的缝。
　　黔：
　　“东西就存放在这里。走吧博士，我带您去看看。”
　　“请。”
　　男人从真皮质的沙发上站起身，凹陷下的坑随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弹着。
　　萧黔走在Jasmine前面。
　　黔：
　　“博士，您知道照片上的那堆白骨是什么来历吗？”
　　他故作疑问道。
　　Jasmine：
　　“……”
　　资料很齐全，萧黔的人拍下了每一具遗体的照片。倒也算不上瘆人，只是比寻常人体骨骼大上了半分，下身的尾骨直接脊柱，活像一副副陈列在科幻展厅里的伪造人鱼标本。
　　黔：
　　“看来，博士也没见过呢。”
　　“我还以为……”
　　他在套他的话，他想通过他来了解现在的银洛。
　　Jasmine：
　　“嗯……”
　　男人没有反驳，反倒是应了下来。
　　隧道的尽头是一扇金属质的铁门，随着萧黔按下门上的按钮打开密码锁，一道强光直射而出。
　　封闭的空间内，无数骸骨森森。
　　黔：
　　“博士，请吧。”
　　门口没有任何遮蔽物，一具具白骨安静地躺在桌布上，表层密密麻麻的坑洞记载着它们在岁月中走过的痕迹，其中依稀还滞留着从海边带上来的微凉咸水。海的气味在此地残存、蔓延。
　　看着遍地巨物，Jasmine有些神情紧绷，尽管在来之前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可当两段本就难以令人接受的气息相撞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腐烂的腥臭刺鼻与海的潮润杂糅，还是被他低估了。
　　男人故作镇定，大步朝前而去。
　　Jasmine：
　　“就这些？”
　　黔：
　　“嗯？”
　　“当然，就这些。”
　　还不够多吗……大半的地板几乎都被占领了，他是怎么敢这么问的。
　　“我的人已经尽量将它们保存带回，就单单这些，博士您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是全部了。”
　　一边听萧黔说着，Jasmine一边观察。他发现每具尸骨的骨骼结构基本相同，它们大小各异，尸身有些残破，看起来确实是像萧黔所说的那般，有些古老。根根肋骨相接，在胸骨处悬着一根吊坠，末端是一颗奇异的“石头”。
　　Jasmine：
　　“萧先生，我能触碰它们吗？”
　　黔：
　　“您请便。”
　　男人慵懒地依靠在门口的墙框上，将Jasmine的一举一动都盯在眼里，像是一只猎鹰，作为潜伏者视察洞悉着猎物周围的一切。
　　深藏不露，细致入微，用高明的手段从银洛那获取了不少信任。以上便是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全部解读。
　　谈起银洛，萧黔只觉得Jasmine……
　　——他是敌非友，且还算得上是个不小的威胁。
　　温热的掌抚上蓝得深邃的石，指尖触碰遗留下来的余温在石头光滑的面上缓缓流逝。渐渐地，不单是被Jasmine触摸的那块，周围所有的石头都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它们似乎有生命，它们在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