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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二月初九,会试于京师贡院举行。一月后,张榜公布录取贡士。
      同年四月,殿试在皇宫大殿内举行,当今圣上亲临,对贡士进行排名,取状元,榜眼,探花各一,江子樵在殿试谈及治洪之策,多得圣上青睐,又因其容貌俊俏,被钦点为探花郎。
      年轻的探花郎春风打马长街而过,不少百姓挤到街边瞧热闹,纷纷称赞说探花郎当真好看,神采飞扬,唇红齿白,好不俊俏。还有几个大胆的姑娘家,跑到茶楼二层,抛下几支花来,只为探花郎瞧上她们一眼。
      同年五月,江子樵被任命为户部郎中。

      将将入夏,晚上的风携了些许凉意,吹散白日里的闷热。
      江子樵回到住处之时已近亥时,月光清冷,照亮了那一方小院,离开王府后,江子樵就租住在此处。他草草吃过晚饭,点了盏灯,借着暖黄色的光,想着算自己接下来一月下来的开支和俸禄。
      他的存款不多,自打被赶出王府,丢了算账差事,他为了更好地备考,就没再找工作,用着仅剩不多的存款租了一间小院,剩下的钱用来买每日的吃食,就这样艰难地熬到了科考高中。
      不过现下在户部任职,也算是苦尽甘来,有了稳定的收入,江子樵在纸上划拉,把每月的花销写下来,算上总数和俸禄一比——谢天谢地,能活。
      但很快的,江子樵就笑不出来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的院子距离皇宫太远,走路也得一个多时辰,凭江子樵现在的经济情况,买不起马也租不起马车,若是每日上朝,为确保不迟到,他得比以往一个时辰起床,夏天还好说,倘若是冬日大雪皑皑……
      江子樵扶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自暴自弃地想,这还不如辞官去当回说书先生呢,地位低是低,可挣得比当官的多,过得也比当官的好。

      翌日清晨。
      张钧一脸无奈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笑意盈盈,瞧上去一脸无辜的探花郎,道:“江兄这是?”
      江子樵清了清嗓子,道:“多谢张兄愿意栽我一程,滴水之恩,来日定当不忘。”
      张钧没话讲了——这探花郎着实是脸皮厚,他的马车驶在路上,忽地听到有人叫喊:“李兄,张兄,林兄——”
      张钧心下疑惑,却也没让车夫停下,谁想那声音追了上来:“张兄——”
      张钧让车夫停下马车,正要亲自下车查看,一双手却比他先一步掀开了帘子,钻进来马车——正是新科探花郎江子樵。
      张钧好奇问道:“江兄如何得知这辆是我的马车?”分明他的马车并无特别之处。
      江子樵摆手:“我乱喊的,张兄李兄随意喊一个,总能蒙对。”
      “不愧为探花郎。”张钧笑道,“到底与我们这些普通人不同。”
      江子樵不解:“张兄何出此言?”
      张钧摇摇头,视线转向案上的一盏琉璃茶杯上,不再说话。

      早朝,江子樵站于官员队尾最末端,站了快一个时辰,地方政务终于议完,正要散朝之际,就听一人高声喝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霎时间,全场官员的目光皆集中于那名官员上,只见张钧几步走出朝臣队伍,腰板笔直跪了下去,双手捧过奏本高于头顶,掷地有声——
      “臣要告发,新科探花郎江子樵联同会试考官赵满山在科考中徇私舞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江子樵更是懵了大半,科考舞弊?他?赵满山?不等江子樵想出什么个所以然来,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张卿是说,朕的探花郎江子樵会试成绩造假?”
      “正是。”张钧一字一句道,“不止探花郎江子樵,新科进士中也有数十名科举舞弊,这是下官收集到的证据,科举仍朝廷选拔贤明之用,臣实在不忍被这等小人用以谋利,故——为了其他考生的公平,请皇上明察秋毫。”
      御用太监将张钧的奏本呈上,皇帝接过一看,每看一眼,眉头就紧皱一分,末了怒不可揭地将折子一摔,枪打出头鸟:“江子樵赵满山何在!”
      江子樵不知被谁一推,毫无准备之下险些摔倒,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双腿“咚”的一声跪下:“皇上,臣是被冤枉的。”
      赵满山也站了出来,他朗声道:“皇上,这探花郎是祁王爷府中之人,祁王爷也是考官之一,张大人若是急着要为考生讨公正,也该去找祁王爷,总不能因为下官比王爷看着好欺负,就挑软柿子捏。”
      皇帝沉声问道:“祁王爷,可有此事?”
      祁允站出几步,比起其余三人,他要显得更为悠然自得些,他道:“非也,探花郎江子樵早在科考前半月,早就被臣弟赶出府中。”
      “你何时——”张钧脸上震惊几许,话语一出,当即意识到自己殿前失言,忙忙谢罪。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挨个落在几人身上,道:“张卿在折子里说,探花郎等人的会试卷子上皆有着和赵卿约定好的记号,作弊与否,把卷子拿出来一看便知。”
      皇帝喊过贴身太监吩咐几句,太监领命,小半个时辰后再度返还,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皇帝脸色肉眼可见地难堪起来,怒喝一声:“来人,将江子樵赵满山等人关入大牢!大理寺和刑部一同彻查此案!”

      地牢阴冷潮湿,不时有老鼠乱窜。
      祁允来到之时,江子樵浑身上下乱糟糟的每一处干净,拿了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枝,苦中作乐,在地上玩着井字游戏。
      听到脚步声,江子樵抬头看了一眼,见是祁允,又底下头去,继续画他的圈,祁允没有出声打断,直到江子樵玩了几局心觉无聊了,才把树枝撇到一边,问祁允道:“王爷今日怎么有了闲心来看我这阶下囚?”
      “大理寺可以通过墨洇入纸中的深浅,判断出纸上字迹是否为同一天所书,赵满山并不知晓。”祁允道。
      江子樵小声嘀咕了一句“赵满山也就输在无知这点上了”。
      “你都知晓了。”祁允眸光幽深了几分。
      “是啊。”江子樵没有否认,话语中是微不可查的委屈,他半是苦涩道,“王爷,被当成棋子的滋味真真不好受。”
      从赵满山在朝堂上说出他是祁王府之人时,江子樵心下明了了大半——从头到尾,他都是祁允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茶楼一事中,祁允是故意引赵满山前往别渚楼,而后安排管家让江子樵前去买点心,再稍加布局,就能将江子樵推出来,引起赵满山的注意。
      赵满山在会试中动手脚,为避免遭祁允揭发,自然而然会将祁允拉下水。他遭茶楼一事中,江子樵仍王府之人,就借由江子樵,把脏水一齐泼向祁允。
      赵满山作为主考官,并没有让一早和他说好的考生在考试中作弊,而又因为会试判卷时会将考生的名字遮住,故而他让考生在特点位置留下特定的标记,待阅卷之时,他可一看认出哪个是他的考生,给其高分,有了赵满山这一个高分,其余包括祁允在内的考官哪怕再不认可这份卷子,这名考生也有十之八九能中贡生。
      要越过江子樵本人,在江子樵的考卷也留下一个一模一样的记号,这对于身为考官的赵满山轻而易举,他只需在判完卷,成绩上报皇帝之后,考生姓名不再作隐瞒,找出江子樵的卷子,亲自给江子樵画上一个标记。
      可赵满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理寺只需细细瞧上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标记和江子樵的字迹非同一天所书,江子樵作弊一事不攻自破。
      “赵满山成功步入你的圈套之中。他自认为有了我这一层保障,王爷不会对他下手。可王爷当机立断把我赶出王府,还派人截住赵满山安插在我身边的耳目,使得赵满山并不知晓我被赶出王府一事,王爷也借由此将从中脱身,免去了事发之时圣上猜忌。
      “而后,王爷安排张钧于大殿之上,借由我这个探花郎的名头,举报当今探花郎联合考官科举舞弊,圣上如王爷所愿,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牵扯出进士中不少于十人与赵满山合作,给了赵满山致命一击。
      “而这一切的一切,皆源于赵满山曾几次上书圣上,要求收回祁王府异姓王称号,而皇上似乎也有意为之,王爷不得不动手除掉赵满山。”
      江子樵说完一切,不禁感叹道:“王爷,好计谋,子樵佩服。”
      二人对视,只见江子樵黝黑的眸子掺杂了许多不可言说的情绪,或委屈,或伤心,末了,他从身下的草垫子中扯出一根稻草,自顾自地编了起来,小半刻钟后,一只活灵活现的螳螂编成。江子樵将其放到祁允的掌心,铁链随动作哗啦声响,道:“王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好。”不知是被江子樵全盘揭穿的羞恼,还是在地牢中待得久了,胸口发闷得厉害,祁允只留下了两个好字,转身离去。
      竟是如此,竟会如此。
      直至看见祁允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江子樵终是撑不住,跌坐在稻草垫子之上,一手捂住胸口,大口喘息,一手撑在地上,长发垂于眼前,眼眶逐渐模糊,泪水自眼角滑落,啪嗒啪嗒,打湿了小半片草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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