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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今年的春日要比往年来得早了些许,春雨淅淅沥沥,如同绣娘纤细如葱的手指中捻着的细针,勾指转腕,绣出一副大好春景。
      巷口的梨花被雨润湿,垂落了大半。江子樵站在檐下避雨,在他的身侧,还站在一个卖花女,江子樵垂眸看去,就见她手中的花篮装了一大簇梨花。
      “公子,要买花么?”姑娘嗓音温润,吴侬软语,甜进了人心底。
      江子樵轻笑摆手拒绝,指了指自己打了补丁的大袖,道:“姐姐,我没钱的。”
      他长得俊,唇红齿白,说话时眉眼弯弯,很是讨人喜欢。姑娘弯唇一笑,正想着从篮子里挑一张早春的梨花送予这小郎君,就听一阵车轮轱辘滚动声——一辆马车缓缓驶向二人,车夫“吁——”地一声勒绳,停在二人面前。
      车夫穿了件遮雨的蓑衣,下了马车来到帘前,不知同车厢的人低声说了什么,就见他毕恭毕敬地把手中的油纸伞打开,遮住屋檐和马车间细碎漏下的雨,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挑开了帘子,微微弯腰走下了马车。
      江子樵抬头去看,是一名少年,瞧上去不过大他几岁,眉目如画,一双琉璃眸染了春水,可无论穿着还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皆是一等一的华贵,似从天庭落入凡尘的仙人。
      那人目光没有分给周围人半分,全然落在了那篮梨花上,他捻起一枝嗅了嗅,淡声问道:“这梨花,姑娘当如何卖?”
      卖花女笑盈盈道:“公子随意。”
      少年微微侧目,车夫当即会意,掏出钱袋子,递给了卖花女一锭碎银。少年道了声“多谢姑娘”,就当江子樵以为他要转身离开之时,少年却从花篮中挑出一枝开得正好的梨花,递给了江子樵。
      少年没有开口说话,可在视线对上那一瞬,江子樵从那双春水般明净的眸中瞧见了自己的倒影,他急忙移开目光,接过梨花,道:“多,多谢公子。”

      马车早已扬长而去,春雨仍在下,愈下愈大,打在瓦檐上,滴答滴答,和着身旁卖花女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江子樵无心去听,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声一如雨落瓦檐,一声一声,忽视不得。

      回忆收拢。
      临近春分,春雨连绵,江子樵一个走神的功夫,雨丝就从未半掩的窗户钻进了账房之中,房中放的皆是王府历年的账目,打湿不得,江子樵将自己从那段盎然春日的回忆中拽出,上前几步把窗关严,雨丝落在他的手背,染上点点凉意。
      现下也挺好的,江子樵心道,单是远远瞧上一眼,就够他欢喜许久了,没必要奢求太多,人生在世,知足常乐。

      别渚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位居京城中最繁华的地带,日进斗金,客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期间不泛江湖旅客,来来往往,春秋几十载,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茶楼屹立不倒。
      因临近会试,不少读书人每日聚于茶楼,泼茶赌酒,清谈辩论,好不快活,就算十几日后的会试不中,能在一同参与科考的考生中出名,也是快事一件。
      茶楼二层包厢内里,赵满山瞥了一眼坐于自己对面的年轻男子,开口道:“王爷好雅兴,在别渚楼中宴请下官。”
      祁允:“赵大人言过了。”
      赵满山撂下筷子,打了个饱嗝,道:“我看今日不妨就到这吧,我和王爷皆是负责今年会试的考官,私底下会面多有不好。”
      祁允敛眸:“好。”
      二人出了包厢,一前一后错落百余步走下楼梯,正走到一半,就听在楼下忽然有一人高声在说:“高中与否又如何,诸位能聚于此处,想必除了读书之外也有其他过人之处处,何必死磕于科考一条路,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长啸出门去。”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掌声,不少读书人大声喝道:“好,说得好!”
      江子樵马尾高扎,很是意气风发,谦虚道:“谬赞,谬赞。”
      抬头之时,眼角余光瞥见站于楼梯上那道熟悉身影,江子樵顾不得周围人想与他交友的请求,拨开人群,三步并两步走到跑到祁允身前:“王爷。”
      祁允:“你在此处作何?”
      江子樵习惯了他的冷淡,晃了晃怀中的油纸袋:“管家让我出来给他买些点心,王爷要吃么?”
      祁允敛眸,在他的不远处,赵满山正用一种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的眼神看着他们,祁允轻叹出一口气:“不了,你一会同我一齐坐马车回去。”
      江子樵欢欢喜喜应了声谢谢王爷,跟在祁允身后,屁颠屁颠上了马车。
      马车内很安静,只有马车轮轱辘轱辘的在响,祁允闭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江子樵端正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稍稍惴惴不安——祁允自上了马车后,半句话也未同他说,他又问了一回王爷要尝尝点心么,得了一句呵斥。
      良久,祁允开口道:“你可知今年会试主考官是何人?”
      江子樵摇头:“不知。”
      祁允再问一遍:“你当真不知?”
      江子樵:“不知。”
      “是本王。”祁允声音越发冷了,“今日在茶楼除却本王之外,还有另一名考官,你不管不顾往本王面前凑,当真不知?”
      江子樵瞪大眼睛,瞬息间明了了祁允此言何意——祁允是在问,他今日无端出现在酒楼,风头出尽,还不管不顾跑到祁允面前装熟稔,难得真的不是为了做戏给另一名考官看,好让他在科考中,看在祁允的面上,对自己通融一二。
      “江子樵,本王在问你话,是与不是?”
      这句话犹如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冷水泼在江子樵身上,江子樵摇头,极力否认:“不是,王爷,我当真不知您是今年会试的考官,我也不知那位大人在附近,我去茶楼是去买点心,后来碰见他们在那处辩论,我……”
      江子樵骤然止了声,他在对上祁允视线那一刻,看到了那双清浅眸子中的厌恶,心中犹如被千万根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入,剩余的话卡在胸膛之中,如何也说不出来。
      祁允以为他是心虚,当即一句话判了他的死刑——
      “你今日就从王府里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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