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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凉风有信(二) ...

  •   虽然略收了风情万种的做派,冷月仍一下听出是云姑娘的声音,心下不禁疑惑不解:“玄武使这么远巴巴地来偷看这位云姑娘,莫非是他所爱之人?这位云姑娘怎么在这隐秘的地方又还有一位哥哥?难道是十分重要的客人?我这又是跟着干什么来了?”

      没有人回答。

      云姑娘从门口地上端起了一个装吃食的托盘,掀开层层帏幔往内走去,脚下的银铃走一步便叮叮细响一声。走到屋子尽头,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冷月能模糊看见有一个人的背影坐在桌边。

      云姑娘斜坐在了桌上,望着那人道:“哥哥,你先吃点东西好吗?”

      没有响应。

      半晒,云姑娘垂首道:“哥哥,你我真要如此吗?”

      那人仿佛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冷月纳闷:“是何种男子能对云姑娘如此不理不睬?”

      良久,云姑娘忽然从背后环住了那人,头靠在他肩上,吻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哥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那人轻轻拿开了云姑娘的手,淡声道:“云儿,这世上爱慕你的人何其之多,你何苦为我一个俗人如此执迷不悟。”

      听到这声音,冷月如遭重击,脑袋中一片嗡嗡作响,险些滚下楼去,这声音沉沉的,煞是好听,分明是谢不言的声音,这声音她这些日子以来思念了千遍万遍,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所以,这云姑娘是谢不言的旧识?旧爱?

      云姑娘道:“我偏要执迷不悟。你从前总说你有婚约在身,对我诸般推脱,我要杀了叶知秋这个贱人你又不准。如今你没有婚约了,你还有什么借口?那个臭丫头吗?”

      冷月心下思忖:“没有婚约了?那是什么意思?那个臭丫头,是在说……我?”

      谢不言道:“和旁人没有关系。我没有推脱,也不是找借口,我大概很难跟你说明白。”

      云姑娘微愠道:“你从来不曾尝试,你怎么知道说不明白。”似乎觉得自己有失仪态,拢了拢耳边秀发,幽幽地道:“哥哥,我若将你交给教主,你知道你必死无疑,对吧?”

      冷月趴在屋顶一动不动,凝神细听,暗道:“原来这云姑娘也是巫山教中人。这里把守森严,要怎样才能救出大哥哥?”

      谢不言淡然道:“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把我藏在这,我担心你是在惹祸上身。”顿了一顿,柔声道:“云儿,你的深情,我这一生是没法回报的了,你就放过你自己吧。”

      云姑娘忽然蹲在了谢不言面前,头枕在他的腿上,抽抽答答哭了起来,半晒,抬起迷蒙的双眼望着他道:“我偏不。哥哥,你说,无论是样貌还是用情,我哪样比不上那个臭丫头了?”

      谢不言抚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道:“你样样都很好,只是情之一字,都是身不由己罢了,没有办法勉强……”

      云姑娘倏地站起身来,道:“我偏要勉强!我如果把你交给教主,你命都没了,你不怕吗?”

      谢不言淡淡地道:“我一出生,我母亲给我的使命就是找我父亲,如今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是死是活好像也差不多。”

      云姑娘道:“那你的月儿呢?你死了,她甚至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认为你抛弃了她,你忍心看她伤心欲绝?”

      谢不言摇头道:“我说过和她没有关系。”

      云姑娘道:“你骗人,上次你那种眼神看她,宁愿叛出我教也要救她。”

      谢不言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只是为了找我父亲,她是我父亲初恋情人的女儿,因为我的出现,她父母失和,家破人亡,你觉得她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冷月听他这么说,内心百味杂陈,一时悄立房顶,不由得痴了。

      云姑娘拢了拢鬓发,幽幽地道:“既然这样,你应该不会在乎她是生是死了?”

      谢不言愕然道:“你……什么意思?”

      云姑娘道:“怎么?紧张了?你别以为我不敢,我要她小命易如反掌。”

      谢不言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手段,只是这是你我的事情,你……不要牵连别人。”虽然尽量克制,但他平板的语气中仍然起了一丝波澜。

      云姑娘冷笑不答,忽然提高声量大喝一声:“带她进来。”

      冷月伏在房顶一脸茫然,带谁?他们说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未及思量,忽觉颈间一阵冰凉,微一侧头,只见月光下玄武使一身黑衣,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旁边,剑尖指着自己脖颈。她暗骂自己大意,一心只在听他们讲话,这么大个活人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都不曾注意。

      玄武使拿了冷月的佩剑,冷冷地道:“进去吧,热闹也瞧够了。”

      冷月只得在玄武使监押下,跃下房顶,从门口进了。谢不言听得有人进门,站起身回过头来,脸上表情从恐惧变换到期待,及至透过层层纱幔看清冷月,他脸上所有的担心、顾虑、彷徨通通一扫而光,对着冷月展颜粲然一笑。冷月本来还在懊悔怎么就被发现了,看见他这笑,忽然觉得被抓下来也挺好。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当真是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冷月怔怔地呆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谢不言偏了偏头,微微张开了双臂,冷月再不管别的了,径直纵身扑向他,一头扎在他怀里,道:“总算找到你了。”

      谢不言被她扑得连退了好几步,直撞到桌沿方才停下,双臂环住她,笑道:“你来了。”

      以谢不言的武功,不应该会被扑得退后这么多步,冷月仰着脸问道:“你……武功?”

      谢不言道:“没什么,被人下药了而已。”

      谢不言见她眉间眼角,笑意盈盈,说不尽的娇柔可爱,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长发。

      半晒,玄武使的声音传来:“咳咳……你俩……咳咳……我们还在这呢。”

      二人分别多时初见,一时忘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会方记起旁边还有人在,大敌还在眼前,这才分开了,谢不言反手揽着冷月,将她挡在身后。

      玄武使对一旁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云姑娘道:“按你的吩咐,人我给你引来了。要怎么处置她?”

      冷月诧异道:“你知道我跟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玄武使笑了起来,道:“就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跟踪,我如果发不现的话,我还混什么。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让你不跟丢吗?”

      冷月脸上微微一红。

      玄武使还在嘿嘿笑着,忽地伸手揭了脸上蜡黄的人|皮面具,随手揣在怀里,道:“戴这玩意真是憋气,你们都没戴,我也不戴了。”

      冷月见他肤色白皙,五官俊美,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脸上漾满了笑容,暗暗赞道好一个明俊少年郎的模样,和戴上面具的沉稳肃杀全然不同。

      云姑娘此时方开口道:“冷姑娘,好久不见。今日扮作男子到我露华庄可还快活?”

      冷月奇怪道:“我见过你吗?”仔细搜索记忆,不记得曾见过如此风流妩媚的女子。

      谢不言低声对她道:“月儿,这是朱雀,是露华庄的老板,本名云想。你应当没见过她不戴面具的模样,是以不认得。”

      冷月恍然,回想起当初朱雀是如何针对叶知秋的,如今就是怎么对付自己的,想来都是因为谢不言了。这是把自己当情敌了,她会不会想多了?

      云想,或者说朱雀笑道:“认不认得也没关系,反正她走不出这间屋子。”

      谢不言道:“你放她走,把我交给教主,你依然是备受器重的朱雀使,岂不很好?”

      冷月道:“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朱雀冷声道:“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她走,哥哥和我一起。二,她死,哥哥交给教主。”

      谢不言摇头道:“一个也不选,她走,我跟你去见教主。”

      朱雀盯着冷月道:“冷姑娘,你呢。你要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

      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棕色的瓶子,拿在手里晃了晃,道:“子夜迷魂散解药,想要吗?只要你答应离开他,永远不再相见,我马上给他解毒,岂不是好?常言道,不合适之人不如相忘于江湖。”

      冷月迈前一步,道:“这……真是解药?你怎么会有解药?”

      朱雀嫣然一笑,说不尽的娇媚,道:“教主有多看重我,哥哥是最清楚的,屈屈子夜迷魂散解药而已,教主当然会给我。”

      冷月没有答话,内心很挣扎,她太想拿到这个解药救谢不言了。是不是让他先活着比较好一些?朱雀应该是想多了,他和自己好像也没到生死相许的地步。

      她抬头看着谢不言,道:“那个。”

      谢不言挑了下眉,道:“哪个?”

      冷月道:“她是不是理解错了?咱俩是这种关系吗?”

      谢不言笑道:“你就当是吧。”

      冷月道:“我倒是还好,但是没解药,你人都死了,你坚持不跟她在一起也就没意义了。”

      谢不言道:“总有一些坚持,比生命可贵,不是吗?”

      冷月道:“啊?”

      朱雀轻咳一声道:“我呢,可以给你们第三个选择,哥哥和我一起,她也可以呆在你身边,我们二人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冷月和谢不言还没有答话,玄武使率先跳了起来,惊道:“你要和她共侍一夫?想娶你的人可以排几条长街,你干嘛要这样作贱自己?”

      朱雀怒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

      玄武使道:“你简直疯了!他就那么好,值得你这样?他根本不想理你,倒贴都不要好不好?连共侍一夫都想得出来,全天下就他一个男人吗?你露华庄男人成堆,你想挑多少不成?什么样的没有?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吗?!”

      朱雀大概是气极了,反手就给了玄武使一巴掌,玄武使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盯着朱雀看了几眼,一言不发转身跑出门去了。

      朱雀喃喃地喊了一声:“玄武……”

      玄武使去得远了,早听不见了。

      谢不言沉声道:“你确实疯了。即便站在哥哥的角度,我也不允许你这样。”

      冷月却似乎觉得这也是一个折衷之策,先把解药拿到手,其余的事以后再说。摇了摇谢不言的胳膊,道:“那个,不如……”

      她话没说完,谢不言便柔声道:“月儿,你也不要讲这样的疯话。世间虽有男子娶多个,但一个人若真爱一个人,心里又怎容得下旁人。你瞧我父亲,他虽不是有意,却既伤害了你母亲,也伤害了我母亲,两个女子为他悲痛一生。我绝不愿意蹈他的覆辙,更不愿我爱的人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和委屈。”

      谢不言的双眸瞳色淡如琥珀,仿佛沉进了满天星河,眸光流转,此刻盈着浅浅略带无奈的笑意,凝视着冷月。冷月的呼吸滞了一拍,她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彻底完了,她发现她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她不可救药,无可挽回地爱他。她定了定神,转头对朱雀道:“云姑娘,你不如放我们去吧,强扭的瓜它也不甜。”

      朱雀冷笑道:“强扭的瓜,甜不甜,你又怎知道了?”

      谢不言道:“你放她走,我和你去见教主。如果教主知道你藏我在这,你恐怕会有大祸。”

      朱雀对着谢不言,始终是深情无限,幽怨地道:“你又关心我做什么。该怎么做,我心中自然有数。只是……”森然续道,“我先杀了这个贱人。”

      双手倏地往前一甩,红绫缠住冷月一拉,将冷月甩出了一丈有余。冷月的缺月剑被玄武带走了,她拳脚功夫不行,离了剑实属废物一个,蹭蹭蹭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没有摔倒。

      谢不言往前奔了几步,喊道:“月儿。”却被腾的一声拉住,他的一只脚锁在了桌腿上。

      朱雀瞪着冷月,眼睛发红,双手腰间一探,手中已多了峨眉双刺。冷月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尽量左闪右躲,情急之下,伸手摸到了一个东西,是叔公给的铁火球,扔出去就能爆,如果实打实中了,她非受重伤不可。

      朱雀双刺刺尖又作暗器飞出,朝冷月直直飞来,冷月再不犹豫,将球扔了出去,眼见不可避免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朱雀披着的纱衣,本已褪到及肩处,里面只穿了抹胸小衣。此时打斗之际,纱衣滑落到臂弯,露出了整个雪白的玉臂。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冷月仿佛看见她左肩下方二寸有一颗铜钱大的朱砂痣,她心中大震,想起哭公笑婆失踪的孩子笑笑,心道:“她是……莫非她是……”不及细思,扔球时自然而然偏了准头,同时身体微侧。

      只听蹦的一声炸响,铁火球炸在了木梁上,炸了一个碗口大的圆坑,冷月手中拿的小小玩意有如斯威力,朱雀倒是始料未及。她当然看得出冷月最后一刻有心相让,朱雀冷笑道:“谁让你假好心让我了?”

      峨眉刺先发,冷月侧身让过一枚,另一枚刺中她左腹,深入数寸,冷月退了几步,一交坐倒,继而扑倒在地。

      谢不言怒道:“朱雀,你别伤她。”脚下用力一扯,他此时劲力全失,那锁链纹丝不动,谢不言平时都温文尔雅,即便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微怒于色,此时却如同疯狂一般,用脚使劲扯那锁链,脚踝处鲜血长流。

      朱雀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呆了一呆,扑上来道:“哥哥,哥哥,你别这样。”手起刺落,斩断了谢不言脚下锁链,还待查看谢不言脚踝上的伤,谢不言怒道:“让开。”

      谢不言和她识于微时,在巫山教残酷无情的环境中,对她照顾有加。她犯错时,为她遮掩,她淘气时,也总是一笑置之,从来都是包容她,安慰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更别提像这样厉声训斥了。朱雀茫然地呆立在一旁,不禁手足无措,心慌意乱,讪讪地流下泪来,喃喃地道:“哥哥。”

      谢不言抢上前去抱起冷月,冷月脸色煞白,微微睁眼,对着朱雀道:“你……你是……”只觉头晕目眩,再也无法坚持,就此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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