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天堂》魂动师之导师

5、三 纸样兄弟（下）

　　三纸样兄弟（下）

　　李秀娟听了叔父的妙计，这天也打扮得溜光水滑的，老李秀才套上大车，叫王婆戴上包头，陪着李秀娟，紧赶慢赶，赶紧抢在朱老四的脚步前面，来到了这城隍庙。
　　城隍庙里正摆着个老朱家扎的纸宅子，估计是有人停灵要用的。李秀娟偷眼瞅见朱老四朝着正殿走进来，这李秀娟就跪在城隍老爷跟前，喃喃地道：
　　“我梦里见过这样一个宅子，和这个一模一样，这是咋回事呢？只是门口的石狮子，是黑色的，不像这个是白的。”
　　老朱心里听着咯噔一下，黑狮子，不就是给老李秀才老伴的那对吗？这么多年，也就老李秀才有这么奇奇怪怪的讲究！
　　他仔细回想梦中的那座大宅，可不是门口黑黢黢的，就立着一对黑色的石头狮子；那给他开门的年轻女子，模样可不是像极了自己扎的纸人！
　　李秀娟道：
　　“我还梦见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有意思，一家三人都腿脚不大好，说是造房子的时候家里穷，只能用了次等的房梁，不结实，掉下来砸断了。
　　这老太太生了大气，本来是想降下灾祸给那造房子的人时，这时候家里来客人了。
　　正是一位年轻的公子，这公子面如冠玉，大眼睛双眼皮，温和有礼，衣衫如同白绢又华光璀璨，真是一表人才。
　　老太太连忙让丫鬟奉上茶水，只是丫鬟一失手，将茶水打翻在那公子身上，将他的衣衫打湿了。这衣衫一湿，金光闪闪的衣裳竟都瘫软了下来。原来他身上穿的衣裳，皆是用纸裁成的，虽然看上去金光璀璨，这茶水一上去，就烂了。
　　老太太大怒，训斥丫鬟，说，这是天上的神仙，纸公子，你得罪了神仙，恐怕咱们都要家财不保。
　　这公子也不恼，只是揭下门上贴的红福字，口中念个咒语，这红福字竟变成一件红色官袍，真的是素衣变红袍，官升一级。
　　这公子道：‘老人家稍安勿躁，你当年家财有限，造房子的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不该迁怒与人。
　　我这里倒有一宗法子，让你们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今天我素衣被茶水沾湿，换了红袍，正是喜事的预兆。
　　我掐指一算，给你造房子的那家，正是我的双胞胎兄弟托生之处，我俩被罚下天界下生之时，我一道烟儿飞上了天，只在凡间留下个纸影替身，因此和兄弟分开了。我很挂念他。
　　不如你就将你这个丫鬟收作干女儿，让她到凡间投胎，嫁给我兄弟做妻，你们两家永结姻亲，岂不妙哉？’
　　老太太连声说好，当即将这个打翻了茶水的丫头收作干女儿。这纸公子便道：‘记住了，你们若是结成连理，必定儿孙满堂福泽绵长；但若是嫁娶了别人，可就要遭到我的报应，各自生作的孩子都化为纸人，无后而终了！
　　下去投胎要喝孟婆汤，为了能辨认出来，我将你这丫鬟做个记号，就以这被房梁砸断的跛脚为记号，你定要去找一个握着纸人出生的人，嫁给他，才能保无虞。’”
　　躲在香案后面偷听的朱老四，一听说“生的孩子都化为纸人”，吓得脸都白了。
　　这李秀娟讲完这一串故事，王婆赶紧捧哏道：“李小姐，我看你这八成是前世的姻缘。这打翻了茶水的丫鬟，怕不就是托生成了你了？
　　咱们得好好求求城隍老爷，求个签。”
　　这李秀娟和王婆便从擘签桶中摇出一根签子，王婆故意大声地道：“啊呀，李小姐，这是红鸾星当头，看来朱家公子就是你的正配啊！”
　　李小姐苦恼道：“可是人家高堂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呢？”二人互相安慰了一会儿，拜了城隍之后走了。
　　朱老四从神像后面出来，赶紧找算命先生来一卦，算命先生笑笑，道：“人家都说了是托生来报恩的了，又是你儿子郎有情妾有意，你现在不同意，不怕老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苛待你？多要点嫁妆行了。”
　　*
　　这亲事就这么说下了，老李秀才陪嫁了一套《芥子园画谱》，一套《美人图》，还下血本陪嫁了一张罗聘的《鬼趣图》。婚后小两口恩恩爱爱，李秀娟聪明又勤快，还知书达理，又有心眼，帮着朱小六把纸扎铺子开的越来越大，把同街的棺材铺子都压过去了，原来是棺材铺占四扇门面，纸扎只占一扇，现在成了纸扎铺子占四扇了。
　　小日子过得不错，过了几年，又添了丁口，生下一儿一女腿脚灵活，长短一齐，一口一个爷爷，朱老四这下可放心了，就把铺子完全交给了儿子儿媳，还雇了伙计。
　　这天夜里，铺子里的伙计刚放下门板，就听见砰砰砰的叩门声。
　　“催命似的，咋了？”朱老四从热炕头上爬起来，蹒跚地和伙计一起掀开门板。
　　“哟，朱老掌柜，您好啊！”熟脸，定睛一看，是原来跟着县太爷的一个跑腿的，县太爷这几年抱上大腿，高升了，在济南府干了督粮道台。官儿往上做可就分了满汉了，满人得皇上宠信。
　　这位新道台巴结上了济南府的吉贝勒，吉贝勒家里媳妇生儿子，一开始太医望闻问切，听出来两个胎音，这一胎是双胎，喜得不得了。
　　没想到一下生，肚子里出来一个细瘦的小白鬼，一个脸膛黑红又肥头大脑的胖红鬼，一生下来俩娃就断了气。这可吓坏了吉贝勒一家子，叫关外的萨满跳了三天三夜，这吉贝勒还是没缓过来，佛啊道士请了一大堆，最后为了心安，说这是红白二鬼借胎托生，得做一场大法事好好送一送，送走了就无碍了。
　　粮道台可不能丢失这次巴结上官的机会，赶紧说起这纸扎铺子的好处，把朱小六吹得就像神仙下生似的，还不忘报了个高高的价钱，他从中至少能吃六分的回扣。
　　朱家不好拂了老主顾的面子，携家带口地就上了济南府，进了历城门，为了给吉贝勒这两个死孩子出殡。朱小六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脚打后脑勺地忙了整整一个月。
　　到了出殡这天，纸扎铺子的产品从大明湖能排到千佛山，满街纸扎的花鸟虫鱼、童男童女、车船牛马、金玉满堂，金漆的大宅子，朱红的墙。
　　济南府的老百姓不知道这是出殡，还寻思这是怎么，半年关上扎纸人赶大集逛庙会吗？你甭说，这满人的习俗还真新鲜。
　　吉贝勒对于这排场满意得不得了，可怀就坏在朱小六力气使大劲儿了，最后抬出来一个纸扎的紫禁城。有的东西，老农民用得，老百姓用得，偏偏真接近权力中心的吉贝勒还就不敢用了——
　　您给你儿子往下烧个紫禁城，你是想他在地下造反还是咋地？
　　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一千斤也打不住。
　　粮道台也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一听说纸扎铺子家姓朱，吉贝勒脸色更是一青，把朱小六上了枷下了牢。
　　朱老四急的得直跺脚，赶紧和李秀娟商议对策。听说这吉贝勒是听了粮道台讲给他“纸公子”的故事，说朱小六有点子神奇在身上，才特意请过来的。
　　可是李秀娟自己心里清楚，那就是老秀才为了把自己嫁出去，给自己找个殷实人家编的说辞而已，都是假的呀！
　　朱老四一听，两腿一颤，两眼一翻，就晕在的地上，昏倒之前，还指着眼前的一个樟木匣子。
　　*
　　要说这李秀娟，也是个有主意的，她穿戴整齐，就揣上那个樟木匣子，套上车，又叫王婆戴上包头，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吉贝勒府，给丈夫求情。
　　吉福晋是个满人大姐，身子健壮，倒是痛快叫李秀娟进去了。就是这吉福晋失了俩胖大小子，精神萎靡。
　　李秀娟就把纸公子的故事，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并且辩解道，那紫禁城的纸扎，并不是为了僭越，而是纸公子给朱小六托梦了，吉福晋的这两个孩子，是天上一对星宿托生的，就是参宿和商宿，参星是蓝白色的，就是那个小的娃，商宿就是大火星，是红的。这两颗星星一个是白虎星宿一个是青龙星宿，在天上是万万不该相遇的。谁能想吉福晋福大，竟叫两颗星星一起落在肚子里，可是这两颗星宿相克，故而两个孩子不能下生。
　　他们来过一回，就算历劫一趟，纸公子就带他们回去了。可是他们俩法力太深了，得用最大的宅子才能盛下——这世上最高的房子，不就是紫禁城吗？
　　这才把两颗星星送回上天归位。
　　再说，烧了也就烧了，咱悄悄地办完就行，难道还特意宣扬出去让上面人知道？
　　临走的时候，纸公子还留下了他的影身。
　　吉福晋打开那个小樟木盒子看了看，里面真有个巴掌大小的小人，还连在干透了的胎盘上，像是有年数了。这小人五官、骨头俱全，还能看清楚一条条的肋骨，只是被压得扁扁的，真像一张纸那样薄薄的了。
　　“这就是你丈夫的那个纸样兄弟？”吉福晋于是说动了吉贝勒，大事化小，将朱小六放了。
　　以后的日子，吉福晋夏天就看着大火星，冬天就看着猎户星，思念着她一红一白的俩孩子。
　　接朱小六回去的路上，王婆大大夸赞李秀娟的急智神勇，李秀娟不好意思了，转移话题。她打开那个樟木盒子，道：“也不都是我的功劳。咱爹还真是有纸扎铺子顶顶的好手艺，你可比不上。你看他做的这个小纸人，可真是活灵活现，连压扁了的五官，小孩里头的骨头、关节都能看出来呢！
　　怪不得能把吉福晋哄得一愣一愣的。说什么纸兄弟、纸公子，那还是我俩相好的时候，和王婆想出来忽悠你爹的法子呢！”
　　朱小六打开那个樟木盒子，凑上去闻了闻，吓得脸色都变了，他的手颤抖着：
　　“这个死孩子——它不是纸做的。”

　　解释：
　　【纸样胎儿】
　　双胎儿，其中一胎死亡，另一胎正常发育，将死胎挤压成扁平纸状。一般在生产时随胎盘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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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儿双胎输血综合征】
　　常见于同卵双胞胎，由于双方脐带在共用的胎盘上形成了错误的循环回路，一胎的脐静脉和另一胎的脐动脉连接，造成一个胎儿向另一个输血的情况。失血胎儿称为输血儿，体重轻、发育迟缓、苍白而小，羊水少；接受输血的胎儿称为受血儿，羊水过多，过多的血红蛋白长带来心肺肝肾损伤。受血儿体格大、成红紫色。